“解憂偵探事務(wù)所”內(nèi),夕陽的余暉給空氣中漂浮的微塵鍍上了一層金邊,也給夏洛克·喵那身蓬松的毛發(fā)打上了一層柔光。它正以一個極其舒展的姿勢癱在蘇辰的辦公桌上,肚皮一起一伏,睡得正香,仿佛剛才那番“高深莫測”的指點耗盡了它所有的腦細胞——如果貓有專門用來破案的腦細胞的話。
蘇辰則托著下巴,凝視著窗外漸漸沉下的暮色,手里無意識地轉(zhuǎn)著一支裱花嘴。“瀟瀟,你說,這案子是不是越來越像一個制作失敗的歌劇院蛋糕了?”
林瀟瀟正埋頭在筆記本上整理著今天的訪談記錄,聞言頭也不抬:“哦?此話怎講?是因為層次太多,結(jié)構(gòu)復(fù)雜,還是因為你覺得快要塌了,所以不甜美了?”她的語氣帶著慣常的揶揄。
“不,”蘇辰搖了搖頭,眼神深邃,“是因為我們以為找到了主要的風(fēng)味——比如濃郁的梔子花巧克力,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那只是表面的一層薄薄的糖霜,用來掩蓋底下更微妙、更復(fù)雜的櫻花杏仁夾心。趙夫人為什么要特意強調(diào)張?zhí)臈d子花香水,卻對這款她自己也曾鐘愛的‘初櫻之夢’絕口不提呢?這就像……有人故意在香草冰淇淋里混入了一點點芥末,試圖擾亂品嘗者的味蕾。”
“你的意思是,趙雅芝在撒謊?”林瀟瀟終于合上電腦,表情嚴肅起來,“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項鏈是她的,她不是急著找回來嗎?”
“也許不是撒謊,而是……選擇性遺忘,或者選擇性敘述。”蘇辰站起身,在小小的事務(wù)所里踱了幾個來回,像是在發(fā)酵一個新面團。“就像制作馬卡龍,每一種色素的添加都要恰到好處,多一分則艷俗,少一分則寡淡。趙夫人可能省略了某個‘色素’,而這個‘色素’,恰恰是調(diào)和整個案件‘色調(diào)’的關(guān)鍵。”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直接去質(zhì)問她為什么隱瞞那款櫻花香水?”林瀟瀟問道。
蘇辰停下腳步,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咔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質(zhì)問?不不不,那太直接了,就像烤面包沒等發(fā)酵就直接進烤箱,會得到一塊死面疙瘩。我們要用更委婉的方式,讓她自己‘吐露’出那層被遺忘的奶油。”他拿起電話,“我們再拜訪一次趙夫人,就說……嗯,夏洛克·喵對她家的下午茶點心念念不忘,想再去品嘗一下?!?/p>
林瀟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蘇辰,你能不能找個稍微靠譜點的借口?你的貓對點心念念不忘?它明明只對小魚干和高級貓罐頭有執(zhí)念!”
話雖如此,半小時后,他們還是再次出現(xiàn)在了趙雅芝的別墅門口,蘇辰懷里抱著睡眼惺忪的夏洛克·喵,貓咪的脖子上還系著那個可笑的迷你領(lǐng)結(jié)。
開門的依然是趙雅芝,她看起來有些疲憊,眼底帶著淡淡的黑眼圈,但依舊努力維持著優(yōu)雅的笑容。“蘇偵探,林小姐,又是什么風(fēng)把你們吹來了?難道……項鏈有線索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的期盼。
“呃,算是有一點點微妙的‘香氣’指引吧?!碧K辰說著,將夏洛克·喵輕輕放到地上。小貓伸了個懶腰,抖了抖毛,然后熟門熟路地邁著貓步,開始巡視客廳,仿佛這里是它的領(lǐng)地。
“趙夫人,”蘇辰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真誠又無辜,“是這樣的,我們回去之后,夏洛克·喵對您昨天下午茶的某樣?xùn)|西似乎特別在意。它……它好像對一種非常獨特的香味念念不忘?!?/p>
趙雅芝一愣,隨即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哦?是嗎?我家的點心……難道有什么特別的香料?”
“不完全是點心,”蘇辰小心翼翼地措辭,像是在給一個精致的糖人上色,“更像是一種……花香。非常淡雅,帶著一絲甜杏仁的味道,有點像……櫻花?”
聽到“櫻花”兩個字,趙雅芝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幾滴茶水濺到了她名貴的真絲家居服上。她連忙放下茶杯,用餐巾擦拭,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不自然:“櫻花?蘇偵探,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家里最近并沒有用過櫻花香氛的東西?!?/p>
林瀟瀟在一旁敏銳地觀察著她的反應(yīng),沒有說話。
蘇辰卻像是沒注意到她的失態(tài),繼續(xù)用他那甜點師般的口吻說道:“是嗎?那就奇怪了。夏洛克·喵的鼻子可是很靈的,就像頂級的調(diào)香師,能分辨出最細微的香調(diào)。它似乎對一種名為‘初櫻之夢’的香水特別有感應(yīng)。趙夫人,您聽說過這款香水嗎?”
趙雅芝的臉色微微白了白,她避開蘇辰的目光,看向窗外,聲音低了幾分:“‘初櫻之夢’……是很久以前的一款香水了,非常小眾。你怎么會知道?”
“我們在調(diào)查過程中,偶然發(fā)現(xiàn)張?zhí)詹亓艘粋€這款香水的空瓶。”蘇辰不緊不慢地拋出這個信息,像是在蛋糕糊中加入一滴關(guān)鍵的香草精。
趙雅芝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她沉默了幾秒,才幽幽地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原來是婉萍……是啊,我記得。當年,我們都很喜歡那款香水。它的味道很特別,前調(diào)是清新的櫻花,中調(diào)帶著一絲苦杏仁,尾調(diào)則是溫暖的檀木香,就像……就像一場短暫卻絢爛的夢。”
她的眼神變得迷離起來,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蛷d里的空氣似乎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坦誠而變得凝滯。
“那您為什么在最初向我們描述案情時,沒有提到這款您也曾鐘愛的香水,反而強調(diào)了張?zhí)臈d子花香水呢?”林瀟瀟終于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探究。
趙雅芝的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她拿起茶幾上的一個銀質(zhì)相框,輕輕摩挲著。相框里是一張有些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笑容燦爛,其中一個正是年輕時的趙雅芝,而另一個……
“因為……”趙雅芝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為‘初櫻之夢’,也曾是‘海洋之心’失竊案中,另一個女人的最愛。而那個女人……是我丈夫曾經(jīng)的秘書,也是……我一度認為會奪走我一切的人?!?/p>
客廳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夏洛克·喵輕微的呼嚕聲。
蘇辰和林瀟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這案情,就像一個內(nèi)餡復(fù)雜的泡芙,咬開一口,才發(fā)現(xiàn)里面還藏著另一層意想不到的夾心。
“您的意思是……”蘇辰小心翼翼地問。
趙雅芝放下相框,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當年,我丈夫和他的秘書李曼有過一段……曖昧。李曼非常喜歡‘初櫻之夢’,幾乎每天都用。后來事情敗露,我丈夫向我道歉,解雇了李曼,那件事才算過去。但那款香水的味道,對我來說,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很多年?!?/p>
她頓了頓,苦笑道:“昨天下午茶,除了婉萍她們幾個老友,我還邀請了一位新鄰居,叫方晴。她很年輕,打扮時髦,身上……就噴著一股和‘初櫻之夢’非常相似的櫻花香水味。雖然她說那是什么新款的商業(yè)香,但我一聞到那個味道,就有些心神不寧。所以,當項鏈不見了,我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婉萍的梔子花香水,或許……或許是潛意識里不想再把注意力放到那個讓我不快的櫻花香上吧?!?/p>
“方晴?”林瀟瀟迅速在筆記本上記下這個名字,“她是什么時候加入下午茶的?她有機會接觸到您的臥室嗎?”
“她是中途才到的,大概在我發(fā)現(xiàn)項鏈不見前半個小時左右。至于臥室……我想想,”趙雅芝努力回憶著,“中途她確實借用過洗手間,而客用洗手間就在我臥室的隔壁……”
蘇辰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在黑巧克力醬上點綴了一顆鮮紅的櫻桃:“原來如此!這就像是在制作一道提拉米蘇,我們一直以為咖啡酒是主角,卻忽略了手指餅干也浸泡了另一種風(fēng)味的糖漿!趙夫人,這位方晴女士……您能提供她的聯(lián)系方式和住址嗎?”
趙雅芝點點頭,寫下了一個地址。
就在這時,一直趴在趙雅芝腳邊地毯上假寐的夏洛克·喵,突然站起身,優(yōu)雅地走到客廳一角的落地窗簾邊。窗簾是厚重的絲絨材質(zhì),拖曳在地。夏洛克·喵用鼻子嗅了嗅窗簾的邊緣,然后伸出爪子,輕輕撥弄了一下垂落在地上的窗簾流蘇。那流蘇是金色的,上面系著一個小小的、幾乎看不見的透明塑料標簽。
“喵嗚~”夏洛克·喵回頭叫了一聲,琥珀色的右眼閃著莫名的光彩。
蘇辰立刻走了過去,蹲下身仔細查看。他拿起那個小小的塑料標簽,上面印著一行極小的字:XX干洗店,以及一串日期,是三天前的。
“干洗標簽?”林瀟瀟也湊過來看,“這有什么特別的?”
蘇辰卻摩挲著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瀟瀟,這就像給蛋糕脫模,總有一些細微的痕跡會留在模具邊緣。趙夫人,您家的窗簾……是三天前剛送回來干洗的嗎?”
趙雅芝有些訝異:“是的,蘇偵探,你怎么知道?因為快到夏天了,我把厚窗簾都送去清洗保養(yǎng)了。”
“那么,”蘇辰站起身,拍了拍手,像是一位即將宣布甜點大賽冠軍的評委,“我們的調(diào)查范圍,可能要擴大一點了。除了下午茶的客人,或許……還有人能在這之前,或者之后,接觸到您的臥室。”
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別墅區(qū)的路燈次第亮起,將點點光暈投射進豪華的客廳。案情因為“初櫻之夢”的出現(xiàn)而柳暗花明,又因為一個不起眼的干洗標簽,再次蒙上了一層新的迷霧。這位新鄰居方晴,以及可能接觸過窗簾的干洗店員工,誰會是那只伸向“海洋之心”的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