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鶴把聽診器放回白大褂口袋時,停尸間的冷氣像冰錐般順著脊背游走。電子顯示屏上的溫度恒定在-4℃,這種溫度能最大程度保持遺體完整度,卻讓活人的呼吸都帶著白霧。
"新人第一次值夜班緊張嗎?"陪班的張師傅在角落抽煙,打火機的火苗在幽暗里跳躍,"前年有個實習(xí)生在這兒看見停尸袋自己鼓起來,直接尿了褲子。"
林見鶴扯了扯嘴角,佛系性格讓他對這種鬼故事免疫。作為殯儀館新來的入殮師,他更在意如何讓刀口縫得像月牙彎,而不是被靈異傳說嚇破膽。直到他推開門進入407號冰柜時,金屬門發(fā)出的刺耳摩擦聲戛然而止。
尸體的面容像被精心雕琢的蠟像,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詭異的微笑。按照慣例,他應(yīng)該先用醫(yī)用酒精擦拭面部,再進行修復(fù)整形工序。但指尖觸到死者左眼下方時,冰涼的感觸里竟藏著一絲溫?zé)岬恼吵砀小?/p>
他皺起眉,借著紫外線消毒燈的藍光仔細查看。那枚被偽裝成尸斑的暗紅色瘀青下,分明有細密的針眼痕跡!
"張師傅,這具尸體的檔案里有提到吸毒史嗎?"林見鶴轉(zhuǎn)身時撞翻了托盤,消毒棉球在地面蹦跳著發(fā)出詭異的聲響。
張師傅湊過來時,恰好看到他翻開死者右手虎口的繃帶——那里赫然印著半個血掌印,與停尸間登記表上"高墜死亡,全身多處骨折"的備注完全不符。
手機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動起來,屏幕顯示"未接來電×3"。林見鶴深吸一口消毒水的氣味,按下了回撥鍵:"陸隊,我是林見鶴,半小時前送來的407號尸體,我有新發(fā)現(xiàn)……"
"新人,你膽子不小啊。"電話那頭傳來低沉嗓音時,林見鶴突然覺得后頸的寒毛集體豎起。殯儀館的玻璃窗在夜風(fēng)中嗚咽作響,而他正站在407號冰柜前,指尖還沾著死者的血。
記憶碎片像被摔碎的瓷片,在林見鶴腦中急劇重組。陸見深最后執(zhí)行的任務(wù)畫面如高速膠片飛速閃現(xiàn):監(jiān)控里扭曲的寫字樓天臺,法醫(yī)箱里散落的微量物證,還有驗尸房墻上未寫完的推理白板——所有線索都指向本市近期高發(fā)的"墜樓自殺"系列命案。
"新人,別告訴我你看到鬼了。"張師傅端著咖啡杯走過來時,林見鶴正在用醫(yī)用放大鏡檢查死者指甲縫里的黑垢。那些被刻意擦掉的痕跡里,赫然藏著微型攝像頭的金屬殘片。
"死者生前是某直播平臺的技術(shù)運維。"陸見深的意識突然在腦中炸響,"公司最近被曝出數(shù)據(jù)造假丑聞,這個位置最有可能接觸到服務(wù)器核心機房。"
殯儀館外突然傳來警笛長鳴,林見鶴條件反射地關(guān)掉解剖燈。透過磨砂玻璃看到陸見深大步走進來時,他突然意識到兩件事:其一,刑警隊長此刻應(yīng)該在24小時外的警局;其二,自己正用陸見深的警官證照片,在心里構(gòu)建對方的三維形象。
"物證送檢需要時間。"陸見深摘下防塵口罩時,林見鶴看到他左耳后的淤青,"死者手機最后的位置信息顯示在殯儀館后山。"
月光透過松柏林灑在未開發(fā)的荒地上,林見鶴踩著露水追蹤信號源。當(dāng)金屬探測儀在腐葉下發(fā)出尖嘯時,他挖出了半塊被人為銷毀的固態(tài)硬盤——里面存儲著足以讓某上市公司市值蒸發(fā)的做空證據(jù)。
"看來今晚殯儀館不只是收斂尸體。"陸見深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林見鶴回頭時,正好對上他槍灰色瞳孔里的驚愕——自己正單膝跪地,姿勢像極了犯罪現(xiàn)場的搜證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