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請?zhí)黹g就送到了燕檀手上,老太公又命嬤嬤過來指導宮宴上的規(guī)矩。
燕檀對此滾瓜爛熟,她的儀態(tài),早在百年前就冠絕京城。
嬤嬤發(fā)現(xiàn)她舉止優(yōu)雅規(guī)范,說過的點一遍就記住了,很快就回去跟老太公復命。
老太公聽后倒見怪不怪,仿佛在意料之中。
燕檀身上的驚喜越來越多,讓他深感好奇又欣慰。
說不準,上天又賜了他們燕家一個寶。
轉眼到了宴會這天,丫鬟一早過來為燕檀梳洗。
燕家重視此次宴會,為她置備的羅裙出自京中手藝最好的繡娘,各式珠花釵簪琳瑯擺了滿滿一桌。
燕檀挑了幾樣樣式簡潔,卻不失華美的青玉簪及珠花。
對鏡自照,婆子丫鬟眼中驚艷瀲滟。
“美,美極了,跟畫中走出來的神妃仙子似的!”
丫鬟激動的語無倫次,盛京不乏美人,百花爭艷各占一抹春色。
但燕檀卻是不同的。
皎皎如天上月,緲緲似鏡中花,比旁人更多了一絲清冷的神性。
全然不像鄉(xiāng)下來的野丫頭,反倒更像山澗一縷清風,空谷一抹幽蘭,清麗脫俗不似人間濁物。
她也不明白,短短幾日,燕檀怎么像變了個人?
關于她初來燕府的那份記憶反倒模糊起來。
面對丫鬟的贊嘆,燕檀只勾了勾唇,不甚在意。
自小圍繞在她身邊的贊譽太多,美貌是最不值一提的。
眼見收拾妥帖,便蓮步輕移出了門,去廳堂拜別老太公跟燕明遠。
她到時,燕曲歡早已盛裝打扮站在廳內(nèi)。滿身珠光寶翠,十分惹眼。
為了參加賞花宴,燕曲歡昨個便連夜回府,命人精心裝點。沐浴焚香,下人在她院里進進出出,折騰出不小動靜。
看著她滿身鑲金戴玉,燕檀心底幽幽嘆了口氣。燕家到底是落寞了,后人這般庸俗淺薄,那些傳承與底蘊,終究是丟了。
燕曲歡自燕檀出來那刻起,神情便很不好看。
顏寧郡主深得皇上喜愛,她本想借著國師弟子的身份,在宴會上大展風采,從而搭上郡主的關系。
但燕檀的氣質(zhì),顯見壓她一頭!
她心里氣惱的很,嘴上卻故意訓斥起燕檀身邊的丫鬟,“你們是怎么當差的?去宴會的貴女公子們哪個不是盛裝赴宴?給姐姐打扮的這么素凈,是想丟燕家的臉嗎?”
燕曲歡眼下成了國師弟子,在整個燕家話語權極大,下人們一聽她這么說,惶恐不安,連連澄清:“二小姐,首飾都是大小姐自己挑選的,奴婢們......”
不等他們說完,燕曲歡便嗤笑一聲,語氣中透著淡淡的不屑。
“姐姐,你不懂宴會事宜就交給下人們?nèi)プ霭桑伪匕燕l(xiāng)下那套窮酸作派帶到府里來?”
“還有,侯府可比不得郡主府。姐姐可不能像之前對侯府夫人那樣,在郡主面前也亂來。”
“若是惹惱了郡主,只怕咱們燕家也保不住你?!?/p>
聽著她沒有理由的發(fā)難,燕檀不驕不躁,攏攏衣袖,平靜迎上她的視線。
這一套拙劣的貶低,在她面前可不夠看。
“既是郡主設宴做東,我們這些賓客便是陪襯,穿的太過張揚,豈不亂了主次,喧賓奪主?”
“倒是妹妹,一身大紅大紫還帶著閨閣稚氣,卻來叫我謹言慎行,低調(diào)行事?”
“我在侯夫人面前胡來一通,得了賞花宴的請?zhí)妹枚饲f得體,又得了什么?”
燕曲歡臉一白,習慣了在家中同輩面前獨占鰲頭,冷不丁被燕檀這樣反嗆一通,她面子自然掛不住。
于是扭頭看向了燕明遠,委屈告起狀來:“爹,你看,我不過是提醒姐姐小心謹慎些,就反駁了這一大堆。”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她怎么了呢?!?/p>
“我也是擔心她在鄉(xiāng)下不懂規(guī)矩,連累了燕家,怎的她這一說,我反倒成了撥弄口舌是非的小人?若教人聽了去,還以為是我這個國師弟子欺負人呢。”
燕明遠眉頭一皺,其他便罷了,若是影響到國師對燕家的看法,可就不好了。
正準備教育燕檀一番,卻被她搶先截住話頭。
“妹妹說擔心我,沒聽出來。”
“既然詞不達意就不必開口了,你我姐妹不必為這點小事計較?!?/p>
燕檀眉目一凜,話鋒兀自一轉。
“但生為長姐,有句話還是提醒妹妹,不喜形于色,口舌易生是非,你還是沒把先前的勸誡放在心上。”
一句話,便坐實了燕曲歡的無理取鬧。
“說得好!”
一道中氣十足的雄渾嗓音,附和了燕檀的話。
老太公滿臉贊賞,越看燕檀越覺得滿意。
活到這把歲數(shù),有些事在他心里就跟明鏡似的。
燕曲歡的那點小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曲歡,你是有小聰明,但不用到正經(jīng)事上便是大糊涂。這方面,你不如燕檀穩(wěn)重,往后向她多學學?!?/p>
燕曲歡裝出的委屈僵在臉上,不敢置信老太公對她的評價。
自從燕檀被接回來后,老太公待她便不如從前那般上心了。反倒處處以燕檀為重,冷落了她。
燕檀才回來幾日就這樣,往后豈不是更加沒有她的位置?想到這里,燕曲歡心里淬出一抹陰狠,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席卷四肢百骸。
眼底一閃而過的惱意正好撞進了燕明遠眼里,他本就不糊涂,經(jīng)過老太公一點撥,當即明白過來。
燕明遠臉一沉,嚴肅告誡燕曲歡:“參加宴會時少說話,不要丟臉!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唯你是問!”
一鼓濁氣在燕曲歡體內(nèi)上躥下跳,怎么父親也這樣?
都是燕檀那個小賤人的錯!
“爹,你什么時候見我給燕家丟過人了?”
“燕檀說幾句,你們便一股腦全信了,未免也太偏心了!”
這燕曲歡,當真不聰明。
不成想百年之后,她這些宮闈內(nèi)斗的對手,全是些繡花草包,無趣的很。
眼見她還想往自己身上掰扯,燕檀不咸不淡先后向老太公和燕明遠一揖,駁道:“祖父與父親明明是為了妹妹好,何來偏心之說?”
“事實勝于雄辯,妹妹現(xiàn)在說得天花亂墜,都不如行動見真章?!?/p>
“好一個行動見真章!”老太公毫不遮掩對燕檀的欣賞,再次肯定了她的話,“時間不早了,你們快出發(fā)吧,萬事謹慎。”
眼見老太公下了定論,燕曲歡再無從辯駁,頓時憋了一肚子氣。
該死的,就會說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哄老太公開心。
且得意吧,等到了宴會上,她倒要看看燕檀是不是還笑得出來。
不報此仇,她決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