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末班車上的紅衣人
凌晨十二點零七分，陸深蹲在青松市第三人民醫(yī)院的停尸間門口，手機屏幕的冷光把眼下的青黑襯得更重。他手里捏著死者兒子剛?cè)^來的老年機，屏幕上那段 30 秒的視頻正在循環(huán)播放 —— 畫面里是 44 路公交車的后排視角，鏡頭時不時抖一下，應該是乘客偷偷用手機拍的。
視頻里一共七個乘客，穿校服的男生、穿西裝的上班族、燙卷發(fā)的中年婦女，乍一看挺正常，但陸深盯著看了三遍，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胸口都泛著半透明的青光，像是被水彩筆涂了層馬賽克。最詭異的是右下角的時間戳，23:59:59 在屏幕上卡成了 PPT，每次鏡頭掃過司機的后腦勺，那人脖子上都有一道月牙形的紅痕，像道新鮮的刀疤。
"陸偵探，我爸平時連共享單車都不敢騎，怎么可能大晚上去坐 44 路？" 死者兒子小陳急得直搓手，"而且醫(yī)院說他走的時候表情特別平靜，就跟睡著了似的......"
陸深沒接話，手指劃過老年機屏幕，把視頻暫停在司機轉(zhuǎn)頭的瞬間。那是張蠟黃的臉，眼尾下垂得厲害，嘴角卻扯出個僵硬的笑，跟靈堂里的遺像似的。他忽然注意到司機工作服左胸的編號 ——9518，四個數(shù)字用紅線描得格外醒目，像是拿血寫的。
口袋里的青銅羅盤突然發(fā)燙，陸深心里一緊。這玩意兒是父母留給他的唯一遺物，巴掌大的圓盤子，邊緣刻著密密麻麻的小齒輪，中間指針永遠指著西北方，可剛才居然輕微晃了晃，針尖上還冒起幾絲藍煙。
"小陳，你爸最后一次出現(xiàn)是在哪？" 陸深把羅盤塞進風衣口袋，指尖還殘留著金屬的灼痛感。
"就... 就青松大學后門的公交站臺??！" 小陳掏出手機翻相冊，"您看，這是便利店監(jiān)控拍到的，我爸當時在等 44 路末班車，手里還拿著張車票，可車站根本沒有監(jiān)控......"
照片里的死者穿著洗舊的灰色夾克，懷里抱著牛皮紙袋，袋子上滲著可疑的水漬。陸深盯著他手腕上的紅繩發(fā)呆 —— 那是青松市有名的平安繩，廟里的和尚說能擋煞，可現(xiàn)在繩子中間打了個死結(jié)，線頭還滴著水珠，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斷的。
凌晨一點，陸深站在 "師范學院" 公交站臺，路燈忽明忽暗地閃著，像個快沒電的手電筒。遠處傳來公交車的轟鳴聲，車頭燈刺破黑暗，44 路末班車搖搖晃晃地開過來，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格外刺耳。
車門 "哐當" 一聲打開，一股混雜著柴油味和消毒水的冷風撲面而來。陸深摸了摸風衣口袋里的羅盤，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安心了些。車上沒幾個人，靠窗坐著個穿校服的男生，前排是個戴口罩的阿姨，最后一排蜷縮著個穿紅色大衣的女人，長發(fā)垂下來遮住了臉。
刷卡機 "滴" 的一聲響，陸深剛邁上臺階，頭頂?shù)睦韧蝗话l(fā)出電流雜音："歡迎乘坐 44 路公交車，本車為末班車，開往終點站 ' 不歸路 '。請乘客系好安全帶，遵守乘車規(guī)則。"
他眼皮一跳，"不歸路" 這個站名在地圖上根本查不到。剛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車身突然劇烈顛簸，所有乘客都像被按了暫停鍵，動作猛地僵住。陸深注意到穿校服的男生手里的手機屏幕是黑的，卻還在假裝打字，手指在空氣里敲出 "噠噠" 的響聲；戴口罩的阿姨死死盯著車窗，可玻璃上根本沒有倒影，只有她肩膀上落著片枯黃的樹葉，葉子中間有個指甲蓋大小的洞，形狀像只閉合的眼睛。
公交車在第二個站臺停下，沒人上車，也沒人下車。陸深掏出手機想給蘇璃發(fā)消息，屏幕卻突然黑屏，彈出一行血紅色的字："23:00 后禁止使用電子設備，違者將被記錄在案。"
他心里暗罵一聲，把手機塞回褲兜。余光掃到前排座椅背上貼著張泛黃的紙條，湊近一看，上面用紅筆寫著三條規(guī)則：
①23:00 后禁止詢問乘客姓名
②聽到報站聲必須閉眼 15 秒
③穿紅衣者的問題只能用 "不知道" 回答
剛看完第三條，后排突然傳來高跟鞋敲地板的聲音。穿紅色大衣的女人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邊，長發(fā)依舊遮住臉，脖子上戴著串銀色的項鏈，吊墜是個扭曲的倒十字。
"帥哥，你看我漂亮嗎？" 女人的聲音像浸了水的棉花，黏糊糊的，"我剛才看見你手腕上的紅繩了，是在護國寺求的吧？我上個月也去過，不過和尚說我命里帶煞，得找個本命年的人替我擋災......"
陸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羅盤在口袋里燙得跟個烙鐵似的。他突然想起第三條規(guī)則，剛要開口說 "不知道"，女人猛地抬頭，露出張蒼白到發(fā)青的臉，右眼戴著個黑色眼罩，眼罩邊緣滲著血珠，順著下巴滴在紅色大衣上，暈開一個個深色的圓點。
"那你知道......" 女人湊近他耳邊，呼出的氣帶著股腐臭味，"你媽媽為什么總在衣柜里哭嗎？"
這句話像把冰錐猛地扎進陸深的太陽穴，童年記憶突然翻江倒海般涌上來 —— 暴雨夜，他躲在衣柜里，聽著媽媽壓抑的哭聲從客廳傳來，衣柜門的鏡子里映出無數(shù)個重疊的自己，每個都在比著 "噓" 的手勢。
羅盤 "當啷" 一聲掉在地上，指針瘋狂地轉(zhuǎn)圈，青銅表面浮現(xiàn)出細密的裂痕。陸深猛地閉上眼睛，耳邊響起公交車報站的電子音："前方到站 ' 幸福小區(qū) '，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按照第二條規(guī)則，他必須閉眼 15 秒。黑暗中，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格外清晰，還有此起彼伏的衣料摩擦聲，像是所有乘客都在轉(zhuǎn)頭看他。10 秒過去，陸深偷偷掀開眼皮一條縫，車窗上的倒影讓他寒毛直豎 —— 每個乘客的后頸上都刻著門牌號，0301、0502、1803...... 正是 1995 年幸福小區(qū)消失的 18 戶居民！
紅色大衣女人的倒影站在他身后，眼罩已經(jīng)不見了，露出的右眼是個黑洞，里面翻涌著黑色的霧氣，霧氣中隱約浮現(xiàn)出 "44" 的數(shù)字。陸深猛地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女人還坐在后排，好像從來沒動過。
公交車突然急剎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陸深趁機撿起羅盤，發(fā)現(xiàn)裂痕里滲出淡淡的金光，指針正指著司機的方向。他注意到司機的工作服編號正是 9518，和死者手機視頻里的一樣，而司機的后頸上，赫然刻著 "1801"—— 那是幸福小區(qū) 1 棟 801 室的門牌號，正是當年滅門案的第一現(xiàn)場。
口袋里的備用手機突然震動，是蘇璃發(fā)來的消息："打開手機攝像頭，對準司機后視鏡！"
陸深悄悄摸出藏在鞋墊下的舊手機，攝像頭剛對準后視鏡，屏幕里就彈出密密麻麻的彈幕："主播快逃！"" 紅衣女是規(guī)則 NPC 啊！""刷 10 個紙人火箭救場！"
原來蘇璃黑進了 "暗域直播" 平臺，這個專門直播詭域副本的神秘網(wǎng)站，觀眾打賞的禮物居然是現(xiàn)實中的祭品。此刻直播間標題正是 "44 路末班車生存挑戰(zhàn)"，在線人數(shù)顯示 999+，而右上角的倒計時正在瘋狂跳動，從 10 開始迅速往下掉。
"陸深，你看見司機口袋里的車票了嗎？" 蘇璃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帶著電流雜音，"那是 1995 年的舊車票，背面有 18 個指紋，對應幸福小區(qū)的 18 戶居民?，F(xiàn)在你需要做的是 —— 在第 7 次報站時打破車窗，記住，用羅盤敲擊玻璃中間的倒十字圖案！"
陸深握緊羅盤，心跳得比倒計時還快。公交車已經(jīng)報了 6 次站，每次報站間隔正好 30 秒，下一次就是第 7 次。他盯著車窗，終于發(fā)現(xiàn)玻璃右下角有個指甲蓋大小的倒十字，被雨水沖刷得幾乎看不見。
"5、4、3......" 直播間的倒計時同步響起，穿紅色大衣的女人突然站了起來，嘴角扯出不自然的笑，一步一步向他走來。戴口罩的阿姨和穿校服的男生也緩緩轉(zhuǎn)頭，眼里泛著青白的光，胸口的半透明編號正在逐漸消失。
"前方到站 ' 不歸路 '......" 報站聲剛響起，陸深猛地起身，用羅盤砸向倒十字圖案。玻璃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冷風灌進來，吹散了車廂里的腐臭味。就在這時，他看見司機口袋里掉出一張泛黃的車票，背面赫然印著 18 個血紅色的指紋，每個指紋上都纏著細小的紅線，像是有人用血絲一個一個描上去的。
倒計時歸零的瞬間，公交車突然劇烈顛簸，所有乘客都像被風吹散的紙片，漸漸透明。陸深抓住扶手，看見車窗外閃過無數(shù)畫面 —— 幸福小區(qū)的廢墟、停尸房的無名尸體、還有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羅盤的場景。
當他再次睜開眼，已經(jīng)站在凌晨三點的公交站臺，手里緊緊攥著那張舊車票。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隱約看見 44 路公交車停在路口，司機正被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抬上擔架，他后頸的 "1801" 門牌號還在隱隱發(fā)光。
"你可真是個狠人，在規(guī)則副本里硬剛 NPC。" 蘇璃的消息彈出來，附帶一張截圖，"看看吧，暗域直播的觀眾都把你當成新人王了，打賞的紙人都堆成山了。"
陸深看著截圖里滿屏的 "666" 和 "主播牛逼"，突然注意到直播間右上角的關注數(shù) ——1818，正好是幸福小區(qū)的門牌號總數(shù)。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羅盤，裂痕不知何時愈合了，指針又恢復了西北方向，但表面多了道新的紋路，像是個閉合的眼睛。
"明天來我實驗室，" 蘇璃發(fā)來最后一條消息，"我破解了死者手機里的加密文件，里面有張照片...... 你母親當年在幸福小區(qū)的照片，她手里拿著的，好像是我爸的筆記本。"
凌晨的風帶著濕氣，陸深望著空蕩蕩的馬路，遠處的路燈突然全部熄滅。他知道，這場和規(guī)則怪談的博弈，才剛剛開始?？诖锏牧_盤又輕輕發(fā)燙，這次不是灼痛，而是帶著某種熟悉的溫度，像是母親當年抱著他時的體溫。
他低頭看了眼車票背面，18 個指紋中間，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血點，正沿著倒十字的紋路緩緩擴散。遠處傳來末班公交車的汽笛聲，這一次，他清楚地聽見，汽笛聲響了三聲，正好對應幸福小區(qū)事件檔案上的死亡時間 ——1995 年 7 月 18 日凌晨三點十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