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天的夜晚,風本來應該是溫熱的。
但是來到東墓村口的時候,我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迎面吹來的風好似深秋一般陰冷,刺骨。
我抬頭看了一眼夜空,發(fā)現(xiàn)今晚的月亮長了毛,霧蒙蒙的。
涼風灌進脖子,冷颼颼的,我縮了縮脖子,又加快了步伐。
到出租屋的時候,房門敞開,屋里的燈和門頭燈都亮著。
孫倩裹著被單蜷縮在門口,好似一只受驚的小鹿,在昏黃的燈光下,曼妙的身體不斷發(fā)抖。
“倩姐,倩姐?”
我走到跟前,喊了幾聲,她這才后知后覺地緩過神來,隨后忽然一把起身抱住了我。
“懷恩,它們又來了,我好怕,真的好怕!”
孫倩在我的懷里依舊瑟瑟發(fā)抖,并且說話也都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沒事,有......有我呢。”
長這么大,我還是第一次在晚上跟女人如此親密。
一時間,除了身體的本能反應之外,我那兩只垂著的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就在我下定決心,準備放在孫倩蠻腰之上的時候,她卻是忽然推了我一把。
“懷恩,你之前不是說他們短時間內(nèi)不會出現(xiàn)的嗎?”
她直直地盯著我看,我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到質(zhì)疑,“為什么這么快又來了?”
“它們應該不是普通的小鬼,而是,穢!”
感受著四周的涼意,我無奈地搖搖頭。
“穢?”
孫倩蹙著眉頭,一臉不解地看著我,“那是什么?”
“普通的小鬼,因為本身弱小,加上對世界也缺乏足夠的了解,大部分都性格膽小?!?/p>
我連忙解釋道,“哪怕它們成為鬼,對活人依舊是天生畏懼,不但不敢害人,還會避著人。但是凡事都有例外?!?/p>
“這個穢,就是小鬼中的例外?”孫倩一點就透。
“沒錯?!?/p>
我點了點頭,繼續(xù)根據(jù)腦海里對《薩滿教錄》的印象介紹,“穢是冤死或者橫死的小孩,它們體內(nèi)積攢著怨氣,陰陽不化,轉(zhuǎn)而成兇。這類小鬼不但不怕活人,反而還有極強的報復心理。”
“?。俊?/p>
聽我這么一說,孫倩的俏臉頓時煞白,下意識地裹了裹身上的床單,“那我遇到的這個,就是穢了?”
“是啊,我們的運氣有點背?!?/p>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在《薩滿教錄》里面有記載,普通人是無法除掉穢的,除非成為出馬仙,請老仙兒上身。
可問題是,成為出馬仙必須有專門的儀式,現(xiàn)在這個地方和時間,肯定來不及了。
‘啪嗒!’
就在我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應對的時候,門頭燈忽然晃了幾下,直接滅掉了。
“??!”
孫倩見狀,尖叫一聲,立馬就往屋里跑。
人對黑暗有天生的畏懼心,再加上現(xiàn)在周圍這詭異的氛圍,說不害怕,那純屬自欺欺人。
而且,這門頭燈一黑,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么,只覺周遭的氣溫一下子降低了好幾度。
本來進村的時候就覺得陰冷,現(xiàn)在又降溫,我下意識地進了屋。
關(guān)上房門,這才好受了一些。
“懷恩,這下怎么辦?”孫倩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著我。
“這個......”
我撓了撓頭,一時間心里也沒有好的辦法,“實在不行,那只能搬走了?!?/p>
“搬走?”
孫倩一聽我這么說,臉上頓時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現(xiàn)在時間這么晚了,能搬到哪里去?”
“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陪著你過一晚......”
“你陪我?”
聞言,孫倩眼睛瞪圓了,不知道從哪里拿來雞毛撣子,“你這家伙看著老實巴交,沒想到肚子里這么多壞水,我可是你小師父,你要睡我?”
“什么?。俊?/p>
聽她這么一說,我也是無奈地笑了起來,“我的意思是,我睡在地上,你睡在床上,穢雖然是小鬼中的例外,但我們?nèi)硕嘁稽c,它或許不會那么大膽。”
“哦哦,你是這意思啊?!?/p>
孫倩尷尬地笑了笑,看得出來,她對我并不是完全地放心。
不過這也正常,平日里我們倆的交流也就局限在工作上,加上我是個悶油瓶的性格。如果不是這次她找我來幫忙,可能這輩子都不一定有太多交集。
“當然,要不然呢?”
“我,我還以為你要對我耍流氓呢!”
孫倩臉頰微微一紅,隨后揚了揚自己的粉拳,“要是你真那么做,我肯定把你暴揍一頓?!?/p>
“啪嗒!”
就在周遭的氣氛緩和不少的時候,屋內(nèi)的燈忽然沒有任何征兆的滅掉了!
“夏懷恩,是不是你這臭小子干的好事?”孫倩的聲音在黑夜里響了起來。
“不,不是......”
我本能地想要回答,但是忽然感覺渾身一陣徹骨的寒冷,冷到我的嗓子眼都凍住了。
我張大了嘴,用力地想要喊出來,但是卻根本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夏懷恩,你干什么,你不是睡地上的嗎,為什么要拽我的被子?”
房間里,孫倩的聲音透著些許憤怒,很明顯她以為是我在惡作劇。
但是只有我清楚,是那個‘穢’找上門了。
整個房間一片漆黑,黑到連窗外的月光都沒有,好像一下子掉進了一個密封的冰窖里面。
我咬著牙,努力想要從地上站起來,但是順手一摸,竟然是一股冷冰冰且有些濕滑的觸感。
靠,這感覺怎么像是個孩子的細胳膊?
這一刻,恐懼仿佛一下子變成了藤蔓,爬滿了我的腦子。
我忽然又想起那個除夕夜,那個半張臉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不行,老子不能就這樣認命!
恐懼的極點,就是憤怒。
我雖然嘴巴不能說話,但是心里已經(jīng)在問候?qū)Ψ降淖孀谑舜恕?/p>
你個死孩子,你死了就死了,禍害活人干什么?
你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跟我們平頭老百姓較什么勁兒?
而就在我心中罵得痛快,恐懼一點點消散的時候,那冰冷濕滑的死孩子胳膊,竟然動了。
下一秒,我只覺手腕一緊,被死死扣住了。
沒錯,那是一只手,一只小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