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雅手腕上那迅速蔓延的青紫色,如同死亡綻放的毒花,刺痛了每個人的眼睛。藤蔓汁液中的神經(jīng)毒素遠比想象中更霸道、更陰險。瑪雅強忍著鉆心的麻木和刺痛感,迅速注射了第二支強效抗毒血清,并服用了大劑量的神經(jīng)抑制劑。藥物的作用下,毒素的擴散速度似乎被勉強遏制住了,但青紫色并未消退,手腕以下的麻木感依舊沉重,她的手指已經(jīng)無法靈活活動。冷汗浸濕了她的鬢角,她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fā)出痛苦的呻吟。作為隊醫(y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僅僅是暫時的壓制,如果沒有有效的解毒劑,后果不堪設(shè)想。
“還能堅持嗎?” 瑞克的聲音低沉而嚴肅,他掃了一眼瑪雅的手腕,眼神凝重。時間成了最致命的敵人。
瑪雅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暫時…壓住了。但必須盡快找到解毒的東西,或者…離開這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艾莉亞手中那塊刻著符號的樹皮。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那塊巴掌大的樹皮上。左邊扭曲的三叉戟符號如同部落無聲的宣告,右邊那個復(fù)雜的新符號——蜿蜒的河流穿過鋸齒圓環(huán),最終匯入向下凹陷的螺旋——則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
“毒箭蛙沼澤…” 艾莉亞的聲音帶著一絲干澀,她努力回憶著導(dǎo)師筆記中對應(yīng)的密碼段落,“筆記里提到過,‘蜿蜒之河’代表流動的死亡,‘鋸齒之環(huán)’象征劇毒之物守衛(wèi)的領(lǐng)域,‘深淵之渦’則是…有去無回的陷阱入口。組合起來,就是雨林中最致命的區(qū)域之一:藍環(huán)毒箭蛙棲息的死亡沼澤!他們是在給我們指路…通向地獄的路!” 她握緊樹皮,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指路?” 芬恩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帶著憤怒和恐懼,“這分明是逼我們?nèi)ニ退?!瑪雅博士需要的是解毒劑,不是跳進毒蛙窩!”
瑞克沒有說話。他撿起地上那支被“影子”發(fā)現(xiàn)的、頂端綁著一小束深紫色驅(qū)蟻草的藤蔓。驅(qū)蟻草散發(fā)出辛辣苦澀的氣味,在彌漫著藤蔓汁液刺鼻味道的空氣里格外清晰。他又掂量了一下那支燧石箭,冰冷的箭簇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幽光。他銳利的目光在樹皮符號、驅(qū)蟻草和燧石箭之間來回掃視,如同最精密的邏輯處理器在瘋狂運轉(zhuǎn)。
“也許…不是送死?!?瑞克的聲音打破了壓抑的沉默,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理性?!笆窃嚐??!?他指向那束驅(qū)蟻草,“他們給了我們對抗螞蟻的工具。” 又指向燧石箭,“警告我們不要擅闖?!?最后,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樹皮上那個代表“毒箭蛙沼澤”的符號上,“現(xiàn)在,他們指向那里。為什么?”
艾莉亞腦中靈光一閃,導(dǎo)師筆記中一段晦澀的描述瞬間清晰起來:“…守護者之道,以死求生,以毒攻毒…最致命的所在,往往藏著生存的鑰匙…”
“以毒攻毒!” 艾莉亞脫口而出,眼中閃過一絲明悟,“藍環(huán)毒箭蛙是世界上最毒的蛙類之一,但它們的毒素也是某些稀有解毒血清的核心成分!瑪雅中的神經(jīng)毒素,很可能與毒箭蛙的毒素同源或者能被其克制!部落的人知道沼澤里有解毒的關(guān)鍵!” 這個推斷讓她既激動又毛骨悚然。部落守護者不是在單純的驅(qū)趕或殺戮,他們在用一種極端的方式,考驗他們是否有資格繼續(xù)前進,是否有能力…在絕境中求生!
“影子”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他似乎認同了這個推斷。他沉默地走到卡洛斯身邊,檢查了一下導(dǎo)演的狀況。卡洛斯在強效血清和瑪雅的緊急處理下,蟻毒癥狀暫時穩(wěn)定,但依舊虛弱,高燒讓他神志不清,無法行走。
“他怎么辦?” 瑪雅忍著不適問道,看向昏迷的卡洛斯。帶著一個重傷員穿越毒箭蛙沼澤,無異于自殺。
瑞克的目光掃過卡洛斯蒼白的臉,又掃過瑪雅青紫的手腕,最后落在幽暗的叢林深處,那里是樹皮符號指引的方向。他的眼神沒有絲毫猶豫,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決斷。
“留下他,就是判他死刑。沼澤,是我們唯一的活路。” 他蹲下身,動作利落地開始用堅韌的藤蔓和樹枝制作一個簡易的拖架?!胺叶?,幫把手!影子,警戒!艾莉亞,瑪雅,教授,準備出發(fā)!把能找到的驅(qū)蟻草都帶上,越多越好!” 他的命令簡潔有力,不容置疑。
沒有時間猶豫。在死亡的倒計時下,任何遲疑都是奢侈。芬恩咬著牙,和瑞克一起快速捆綁拖架。艾莉亞和索恩教授則瘋狂地采摘著周圍能找到的所有深紫色驅(qū)蟻草,揉碎塞進背包和口袋?,斞庞眠€能活動的左手,給自己注射了第三支興奮劑,強行壓下身體的虛弱和麻木感?!坝白印比缤谌腙幱暗氖瘢璧刈⒁曋闹埽绕涫菢涔趯?,防備著任何可能的襲擊。
很快,一個簡陋但結(jié)實的拖架完成。昏迷的卡洛斯被小心地固定在拖架上。瑞克將拖繩套在自己肩上,試了試重量,對芬恩說:“你在前面探路,用木棍敲打地面和草叢,驚走蛇蟲。艾莉亞,拿著指南針和樹皮,你負責(zé)導(dǎo)航。瑪雅,教授,跟緊艾莉亞。影子,斷后?!?/p>
隊伍再次出發(fā),氣氛比之前更加沉重肅殺。每個人的神經(jīng)都繃緊到了極限。瑞克拖著沉重的拖架,每一步都在濕滑的腐殖質(zhì)上留下深深的腳印。芬恩走在最前,雙手緊握一根粗壯的樹枝,神經(jīng)質(zhì)地敲打著前方的地面和茂密的蕨類植物,發(fā)出“啪啪”的聲響,試圖驚走潛藏的毒蛇和毒蟲。艾莉亞一手緊握指南針,一手捏著那塊刻著死亡符號的樹皮,眼睛死死盯著指針方向和前方越來越濃重的、帶著腐敗甜腥氣息的霧氣?,斞啪o跟著她,左手緊握著手術(shù)刀,右手無力地垂著,青紫色已經(jīng)蔓延到了小臂。索恩教授氣喘吁吁,臉色慘白。
越往前走,空氣越發(fā)潮濕悶熱,光線更加昏暗。巨大的樹木根部浸泡在渾濁的淺水中,腐爛的落葉和枯木散發(fā)出濃烈的沼氣味道。腳下的地面變得越來越軟,每一步踩下去都發(fā)出“噗嗤”的聲響,粘稠的泥漿沒過腳踝。四周開始出現(xiàn)大片大片色彩斑斕、形態(tài)詭異的蘑菇,巨大的蜘蛛網(wǎng)如同白色的死亡陷阱懸掛在樹枝間。昆蟲的嗡鳴聲似乎也變得更加低沉、密集。
“我們…我們快到了…” 艾莉亞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指著前方。濃重的霧氣稍微散開一些,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那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死亡詛咒過的沼澤。渾濁發(fā)黑的水面漂浮著厚厚的綠色浮萍和腐爛的植物殘骸,咕嘟咕嘟地冒著令人作嘔的氣泡,釋放出更濃烈的腐敗甜腥氣味。無數(shù)虬結(jié)的樹根如同怪物的觸手,從黑水中猙獰地探出,上面覆蓋著滑膩的青苔。沼澤中散布著一些露出水面的腐爛樹干和嶙峋的怪石。而最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是,在那渾濁的水面邊緣、在那些腐爛的樹干上、在潮濕的巖石縫隙里…點綴著無數(shù)微小卻極其耀眼的色彩!
那是藍環(huán)毒箭蛙!
它們只有指甲蓋大小,卻擁有著自然界最致命的警戒色——通體是炫目的鈷藍色或翠綠色,上面鑲嵌著如同寶石般閃耀的黑色環(huán)狀斑紋!這些微小而美麗的生物安靜地趴在各自的位置上,如同鑲嵌在死亡沼澤邊緣的、劇毒的寶石。它們光滑濕潤的皮膚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微光,背部分泌的透明黏液,正是那足以在數(shù)分鐘內(nèi)殺死一個成年人的恐怖神經(jīng)毒素!
數(shù)量之多,密密麻麻,幾乎覆蓋了所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整個沼澤邊緣,仿佛被鋪上了一層會移動的、致命的彩色地毯!空氣中似乎都彌漫開一種極其細微的、帶著甜味的危險氣息。
“停!” 芬恩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僵在原地,手中的木棍再也敲不下去。眼前的景象讓他雙腿發(fā)軟。
瑞克也停下了腳步,汗水混合著泥水從他剛毅的臉頰滑落。他看著眼前這片由無數(shù)微小死神守護的死亡沼澤,眼神凝重到了極點。拖著卡洛斯的拖架,帶著中毒的瑪雅和幾乎崩潰的索恩教授,要如何穿越這片無聲的殺機之地?
艾莉亞的心臟狂跳著,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她強迫自己冷靜,目光在那些致命的彩色小點和樹皮上的符號之間來回移動。“蜿蜒之河…鋸齒之環(huán)…深淵之渦…” 她低聲念著,目光最終落在沼澤深處,那片霧氣最濃、氣泡翻滾最劇烈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一個水流旋轉(zhuǎn)匯聚的、深不見底的黑色水渦!
“出路…在漩渦那里?” 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斷后的“影子”,那雙冰冷的眼睛猛地鎖定沼澤對岸一片濃密的、長滿巨大豬籠草的陰影區(qū)域。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那個方向,聲音低沉而清晰地打破了死寂:
“那里。有人?!?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讓所有人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不止一個。他們在…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