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金竹海拄根拐棍兒,一條褲腿高高挽起,露出包扎得像是粽子的傷腿。
兩道濃眉入鬢,一對豹目精光灼灼。加上遠(yuǎn)超常人健碩的身高體態(tài),當(dāng)街一站,不少年輕女人,暗暗投來愛慕眼光。
而蘇蓉看見他,只有發(fā)自心底的害怕!
原身對金竹海的記憶,銘刻五內(nèi),寒徹骨髓。讓蘇蓉這個穿越來的現(xiàn)代人,回憶起也不禁微微發(fā)抖。
金竹海蒲扇大的巴掌,能一掌把原身打得當(dāng)場閉氣。五十碼的大腳,一踢能將原身踹吐血,躺床上半月一月起不來。
蘇蓉相信這人渣打原身時,是保留了幾分力道的。不然,壓根輪不到她穿越而來。只是,當(dāng)她看見金竹海時,仍不自覺渾身發(fā)顫。
這是身體本能,在拼命吶喊抵觸對方的靠近。
縣城里撞見蘇蓉,金竹海也挺詫異。
原本一把揪住她衣襟,想將這個走路不帶眼睛的賤民甩飛出去。但看清那張瘦削、黑里透白的熟悉小臉,五指一緊,下意識把人又提溜回自己跟前。
眼中噴射出熊熊怒火:“蘇氏!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里是縣衙附近。難不成這小賤人不甘心被自己休掉,欲來衙門鬧事?
“你敢壞我清譽(yù),騷擾梅小姐,我活撕了你!”
蘇蓉的小身板,被他一提兩只腳使勁蹬,都蹬不到地面。渣男手勁又大,抓住衣襟勒住她脖子,幾乎喘不過來氣。
她臉憋得通紅,眼前陣陣發(fā)黑。聽到渣男還在兇神惡煞逼問她,氣得她雙手亂抓雙腳亂踹。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金竹海的手腕就是“啊嗚”一口!
這一口積累了原身三年的仇怨,她被掃地出門的恨意,感覺嘴里瞬間嘗到鐵腥味。
金竹海疼得“啊呀”一聲放開手,一下子把蘇蓉扔出去!
蘇蓉頭前腳后,倒飛而出,宛如騰云駕霧。旁邊吃瓜群眾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便被金竹海的兇悍嚇了一跳。
把這么個瘦瘦小小的女人惡狠狠扔出去,撞到地面,那不得當(dāng)場非死即重傷?
蘇蓉瞪著眼,腦海中閃電劃過的唯一念頭是:她算不算有史以來完蛋最快的穿越者......
風(fēng)聲呼嘯,路人驚聲呼叫,蘇蓉只來得及等頭觸地面的一剎。然而預(yù)想中的痛楚并沒有到來——
一道人影霍地自人叢中旱地拔蔥而起,急速掠過眾人頭頂,在半空中伸手撈住蘇蓉衣帶!
輕輕一托卸掉金竹海摜人的大半力道,隨即抱住蘇蓉,衣袂生風(fēng)墜落地面。
整個救人動作,行云流水般流暢優(yōu)美,看得眾人脫口喝彩!
蘇蓉直到足踏地面,還覺得不真實。救她的人手一松,她便軟噠噠往地面摔。對方知道她受驚嚇壞了,單手托住她后腰,再次將她扶穩(wěn)站定。
蘇蓉用力眨眼,眨掉眼睛里涌出的生理水分,這才看清救命恩人的長相。
原來是位身穿玉白錦袍的貴公子。兩道劍眉下的鳳目,眼尾微微上揚,仿佛藏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鋒芒。
看向金竹海時,唇瓣輕抿,渾然天成的俊美中,透露出凌厲與威嚴(yán)。
對方緊貼自己后背的手掌,莫名地生出一股寒氣。她渾身顫抖一下,連忙借助對方相扶的力道,立住腳跟。
“多、多謝公子相救!”
轉(zhuǎn)頭看向金竹海,恨不得當(dāng)場召喚出銅甲兵,把對方搗成肉醬!都特么把她休了,還敢當(dāng)街打她,要她性命!
家暴不犯法,難不成打殺前妻也不算犯法?
金竹海滿腔怒火,在不假思索下把蘇蓉狠狠扔出,便生出一絲后悔。及至見蘇蓉獲救,又看清救人者相貌,他臉上的肌肉顫動,面色變了幾變。
“金屯長好大的威風(fēng)!”
貴公子重重冷哼一聲:“本縣竟不知宜陽縣的駐軍人員,權(quán)威大到這個地步,可以當(dāng)街打殺無辜百姓了?”
莽漢之身,欺辱的還是一介弱小婦孺,簡直令人不齒!
聽了這話,蘇蓉及圍觀群眾才明白,眼前的貴公子,竟然是他們父母官、宜陽縣的新任縣令——
葉清辭!
頓時,在場人無不紛紛跪拜,激動地口中大喊:“青天大老爺!”
葉清辭上任僅兩個月,大刀闊斧整改不合理的政令,治理宜陽縣,深得民心。蘇蓉也沒想到,新任縣令居然如此年輕。
她被縣令大人親手所救,不免有點小激動。
這是否代表葉縣令真的愛民如子,她以后辦戶籍,若被蒲里正和金家為難,有底氣來縣衙告狀申冤?
難怪渣男前夫方才會問出那種話!想必他心知肚明,縣令大人不會與他同流合污,才情急起來要阻止她靠近縣衙?
“縣令大人誤會了!”
金竹海憋了一口氣,不得不拖著一條傷腿,低頭單膝下跪。
“這女人......是卑職前妻。因她婦德有虧,屢教不改,忤逆公婆又無所出,故而卑職將她休棄!沒想到她糾纏不清,還追逐卑職到衙門來了?”
蘇蓉聽著這番話,氣了個半死!
世上如何有這般無恥小人,顛倒黑白。
她張嘴想要痛罵渣男。葉清辭皺眉朝她掃來一眼。目中冷幽幽的光,瞟得她遍體生寒。
這里是古代,都是臭男人,一丘之貉,會聽她辯解嗎?
葉清辭還是縣令,她若當(dāng)街與恬不知恥的金竹海爭執(zhí)起來,只怕葉清辭和吃瓜群眾,還會將她定義為潑婦!
蘇蓉努力維持儀態(tài)和冷靜,不屑地看著金竹海。
“背信棄義的小人!三年前我爹娘付出全部家當(dāng),將我托孤給你們金家為媳。三年后你欲另攀高枝,用莫須有的罪名把我趕出門!”
“去豐定村問問,到底是你金家寡廉鮮恥,還是我蘇氏不悌不孝?”
葉清辭冷清的眼神發(fā)生微妙變化,同吃瓜群眾一起,把目光投向面容逐漸猙獰的金竹海。
金竹海此刻想吃了蘇蓉的心都有!
這個女人,明明以前懦弱無比,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為何今日在縣令大人和眾人面前,侃侃而談,條理清楚?
若是讓主簿大人也被牽扯出來,他日后怎么面對主簿大人?
他頓時有點急了。
“縣令大人,此女一向潑辣狡詐,多次頂撞公婆,打罵卑職弟妹,您可別信她一派胡言!”
蘇蓉跪在地上,覺得膝蓋磨得生疼,不敢起來。只用衣袖輕輕擦拭冒出來的生理鹽水,表現(xiàn)得無比柔弱。
你說我潑辣?
那我哭給大家看——
究竟是你這當(dāng)街打人的兇徒殘暴,還是我這弱柳扶風(fēng)的小身板遭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