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泥鰍留下的三千金葉,沉甸甸地壓在破屋角落里,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人心頭發(fā)慌。那袋金子旁邊,那張寫著“蝎后尸體歸你了”的羊皮紙,好像在無聲地嘲笑著我的僥幸。
蝎后的無頭殘骸,如同一座散發(fā)著濃烈腐臭和殘留煞氣的肉山,最終被幾個要錢不要命的“拾荒佬”用特制的拖網(wǎng)和蠻力拖到了黑水集邊緣一處廢棄的爛泥塘里。
我用從老泥鰍那里得來的賞金,痛快的飽餐了幾頓,給自己置辦了幾身像樣的行頭,還去了這里唯一的藥鋪“鯨墨坊”,買了一些續(xù)骨膏和血魂丹用于療傷。
重傷的右肩和枯裂的經(jīng)脈稍微平復(fù)了一絲,代價是那袋金葉肉眼可見地癟下去一大塊。期間老泥鰍沒再出現(xiàn),但我知道,那雙怨毒的眼睛,一定藏在集市的某個污穢角落,像毒蛇一樣盯著我。
第四天清晨,安靜了好幾天的黑榜又再次躁動了起來,一張新的懸賞通告,再次填補了中心位置。
“化龍池!取赤焰虬毒角!賞:血髓丹三枚!落款:一個星月印記,那是黑水集奇珍異寶的集散地——天星閣的獨有標(biāo)志?!?/p>
血髓丹!
這三個字像帶著電流,瞬間擊穿了我疲憊的神經(jīng)。不是凡俗的金銀,而是能真正洗練骨髓、修復(fù)本源暗傷、甚至強行拓展經(jīng)脈的寶丹!在黑水集這種鬼地方,血髓丹的價值,足以讓最兇悍的亡命徒打破頭!更何況我這身似破鼎的,奇經(jīng)八脈處處漏風(fēng)的殘缺之人,這不正是我急需的嗎?
但是,化龍池…赤焰虬…光是名字,就透著一股焚滅一切的兇戾。我的右肩,那被蝎后巨螯貫穿的地方,仿佛又在隱隱作痛。經(jīng)脈深處,那兩股幾乎被榨干的力量,玄陰毒炁沉寂如萬載寒冰,無名異火黯淡如風(fēng)中殘燭,只余下那縷盤踞在丹田核心、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空無之感的灰炎,如同沉睡的死神。
賭一把!必須賭一把!為了那能重塑根基的血髓丹,也為了……更強的力量!
打定主意,我再次分開人群,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將手伸向了那張懸賞單。
“且慢!”一雙滿是皺紋的手也抓住了懸賞單一角。
說話之人是一位身穿灰袍的老者,頭深深的埋在帽檐里,顯得很是神秘。
“小子,我勸你掂量掂量再來揭榜!這個任務(wù)可不比其他,九死一生你可明白?”蒼老且有力的聲音顯得那么刺耳。
“呵呵,不需要!”我故作輕松得用力一扯。
唰,賞金單一分兩半了。
尷尬,很是尷尬……
正當(dāng)我不知所措時,高樓上督榜的鐵鷹衛(wèi)高聲宣布:“兩人揭榜,各安天命…”
“??!……”還可以這樣操作,我愣在原地。
圍觀的人群再次炸開了鍋。
“這小子,短短幾天就接了兩個一級任務(wù),真不簡單啊!”
“我看他這次是兇多吉少了!”
“哼,居然敢跟烏鴉他們搶食,我看他是活膩了”
……
“嗡嗡嗡”像一群聒噪的蛤蟆,煩死了!
我分開人群,大步向前,到督榜鐵鷹衛(wèi)那里再次完成認(rèn)證。
化龍池的入口,在黑水集最深處,一片終年籠罩在刺鼻硫磺煙霧中的嶙峋石林后面。這里的空氣不再是單純的腐敗,而是滾燙的、帶著濃烈硫磺和金屬銹蝕的灼熱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燒紅的刀子,刮擦著喉嚨和肺葉。腳下的巖石滾燙,蒸騰起扭曲視線的熱浪。
灰袍老者帶著幾個穿著厚重防火皮甲、眼神如同鷹隼的漢子,冷冷地掃視著巖漿池他們幾人就是人們口中的烏鴉。
“咦……!還可以這樣?”我拍著腦袋后悔自己的無知。早知道我用剩下的金葉買幾個死侍,再弄一套同樣的皮甲……唉!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穿過狹窄的石縫,眼前豁然洞開。巨大的、碗狀的地底空間,灼熱的氣流撲面而來,幾乎燎焦眉毛!空間中央,是一片翻滾沸騰的赤紅色巖漿池!那巖漿粘稠得如同血漿,表面不斷鼓起巨大的氣泡,又猛地炸開,濺起數(shù)丈高的熔巖火雨,帶著焚滅一切的高溫和刺鼻的硫磺毒氣!巖漿池并非純粹的火紅,邊緣混雜著大塊大塊凝固成暗紫色的、散發(fā)著金屬光澤的毒痂,那是劇毒礦物與巖漿冷卻后的產(chǎn)物,絲絲縷縷墨綠色的毒煙正從那些毒痂的裂縫中裊裊升起,融入灼熱的空氣中。整個池子,像一只沸騰的、流淌著毒血的巨大熔爐!
池心,并非平靜。一個龐大的陰影,在赤紅的巖漿下緩緩游弋。每一次翻身,都攪動得巖漿劇烈翻滾,掀起灼人的熱浪。偶爾,一截覆蓋著暗紅色、如同冷卻熔巖般厚重鱗甲的脊背會短暫地露出滾燙的巖漿表面,鱗甲縫隙間,流淌著金紅色的熾熱光芒。一個巨大、猙獰、如同古木虬根盤繞而成的赤紅色獨角,在巖漿深處若隱若現(xiàn),角尖凝聚著一點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刺穿靈魂的幽碧光芒——赤焰虬!僅僅是窺見一鱗半爪,那恐怖的威壓就足以讓窺視者窒息!
我盡量收斂氣息,目光死死鎖定池心那巨大的陰影。右肩的傷口在灼熱的環(huán)境中隱隱作痛,經(jīng)脈深處的枯竭感如同附骨之蛆。丹田內(nèi),那縷灰炎靜靜懸浮,散發(fā)著冰冷的“空無”感,仿佛與這焚天煮地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時辰到了!毒氣最弱!”灰袍老者正小心翼翼地將一些閃爍著磷光的粉末撒入池邊的熱浪中,粉末接觸空氣瞬間燃燒,發(fā)出幽藍的火焰。更遠處,一個身材異??唷⑵つw呈現(xiàn)古銅色、肌肉虬結(jié)如同巖石的巨漢,抱臂而立,眼神死死盯著巖漿池下的陰影,帶著赤裸裸的貪婪和戰(zhàn)意。
“動手!”
灰袍老者突然沙啞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巖漿的轟鳴。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那個一直抱臂而立的古銅巨漢猛地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
“吼——!赤焰虬!給老子滾出來!”
吼聲如同炸雷!他周身肌肉瞬間墳起,古銅色的皮膚下仿佛有巖漿在奔流,泛起刺目的紅光!一股狂暴灼熱的氣息轟然爆發(fā)!他猛地一蹬地面,腳下堅硬的巖石咔嚓碎裂!整個人如同出膛的炮彈,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悍然撲向翻滾的巖漿池!目標(biāo)直指池心那巨大的陰影!
同一時間,灰袍老者身旁那幾個幫手,飛身躍起,抬手一揚,一把閃爍著幽藍光芒的骨釘,如同暴雨般射向巖漿池!那些骨釘并非攻擊赤焰虬,而是精準(zhǔn)地釘在池邊幾塊特定的、散發(fā)著墨綠毒氣的巨大毒痂上!
嗡!
骨釘入石,幽藍光芒大盛!幾塊巨大的毒痂猛地一顫,其上彌漫的墨綠毒氣仿佛受到了無形的牽引,瞬間凝聚成數(shù)道粗大、粘稠、如同實質(zhì)毒蟒般的墨綠色氣流,發(fā)出刺耳的“嘶嘶”聲,后發(fā)先至,竟比那古銅巨漢更快一步,狠狠地纏向巖漿池下赤焰虬露出的脊背和那巨大的毒角!毒氣與虬身熾熱的鱗甲接觸,發(fā)出激烈的“嗤嗤”腐蝕聲,騰起大股混合著硫磺和腥臭的濃煙!
“鎖!”那幾個穿著防火皮甲的漢子,手中甩出數(shù)條前端帶著巨大金屬倒鉤、閃爍著符文的鎖鏈,如同毒蛇出洞,呼嘯著射向被毒氣暫時糾纏住的赤焰虬,目標(biāo)是它相對脆弱的頸部和腹部!
好精妙的配合!毒氣牽制,鎖鏈擒拿!這些人顯然早有預(yù)謀!
就在鎖鏈即將觸及虬身的剎那——
轟?。。。?/p>
整個化龍池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沸油鍋,徹底炸了!
巖漿池中心猛地向上拱起!一道龐大到難以想象的赤紅身影,裹挾著萬噸沸騰的熔巖,如同火山噴發(fā)般沖天而起!
吼——!??!
震耳欲聾的咆哮瞬間蓋過了一切聲音!狂暴的音浪如同實質(zhì)的巨錘,狠狠砸在所有人的耳膜和胸口!
赤焰虬!完全顯出了它的真身!
它的身軀比在巖漿下窺見的更加龐大、更加猙獰!長度超過十丈,如同一條由流動熔巖和冷卻暗紅金屬澆筑而成的山脈!覆蓋全身的鱗甲不再是單純的暗紅,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流淌的、如同熔融巖漿般的金紅色澤,縫隙間噴吐著熾熱的火舌!巨大的頭顱形似惡蛟,但更加粗獷兇戾,布滿尖銳的骨刺。那雙眼睛,是兩團熊熊燃燒的金色火焰,充滿了狂暴與毀滅的意志!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頭頂那根巨大的、如同赤紅古木盤繞而成的獨角!此刻,那獨角尖端凝聚的幽碧光芒,已經(jīng)膨脹成一顆劇烈跳動的、人頭大小的碧綠光球!光球內(nèi)部,仿佛壓縮了萬頃毒沼的精華,散發(fā)出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jié)的恐怖毒性和灼熱!而它龐大的身軀上,正纏繞著灰袍老者催發(fā)的墨綠毒氣鎖鏈,以及數(shù)條閃爍著符文光芒的金屬鉤索!
被螻蟻挑釁的暴怒,徹底點燃了這頭熔巖毒龍的兇性!
吼?。?!
又是一聲更加暴戾的咆哮!赤焰虬那巨大的、布滿利齒的龍口猛地張開!
不是火焰!而是一股粘稠如油、顏色深綠近黑、內(nèi)部翻滾著無數(shù)慘白色骷髏虛影的恐怖毒火洪流!如同決堤的冥河之火,帶著焚滅血肉、腐蝕靈魂的極致憤怒,轟然噴出!
“結(jié)陣!!”灰袍老者發(fā)出尖銳到變形的嘶吼,枯瘦的雙手瘋狂結(jié)印,一層厚重的、閃爍著無數(shù)扭曲怨魂面孔的墨綠色光盾瞬間在他身前凝聚!那幾個拋出鎖鏈的幫手紛紛退至其身后。
轟——?。。?/p>
粘稠惡毒的毒火洪流,如同天罰之鞭,狠狠抽打在黑綠色光盾上!
灰袍老者的光盾也僅僅支撐了半息,便在刺耳的“滋滋”腐蝕聲和怨魂的凄厲尖嚎中轟然破碎!老者如同被巨錘砸中的破麻袋,噴著混雜內(nèi)臟碎塊的黑血倒飛出去,撞在滾燙的巖壁上,生死不知!
那幾個漢子連同他們射出的符文鎖鏈,瞬間被深綠色的毒火吞噬!連慘叫都沒能發(fā)出一聲!防火皮甲如同紙片般燃燒、碳化、消失!血肉骨骼在毒火中迅速溶解、汽化!原地只留下幾縷裊裊升起的、帶著焦臭和劇毒的黑煙,以及幾灘迅速被高溫蒸干的、暗綠色的粘稠污漬!
恐怖!絕對的恐怖!一吼一噴,圍攻者近乎全滅!連那最先沖出的古銅巨漢,也被狂暴的氣浪和濺射的毒火逼得狼狽后退,身上紅光閃爍不定,古銅色的皮膚被灼燒出大片焦黑,嘴角溢出一縷血絲,眼中充滿了駭然!
赤焰虬一擊得手,兇威更盛!它那燃燒著金色火焰的巨瞳猛地轉(zhuǎn)動,瞬間鎖定了唯一還站著、氣息相對“完整”的目標(biāo)——那個被氣浪逼退、氣血翻騰的古銅巨漢!龐大的身軀在巖漿中猛地一擺,巨大的龍尾卷起滔天熔巖火浪,如同天柱崩塌,裹挾著萬鈞之力和焚滅一切的高溫,朝著巨漢當(dāng)頭砸下!空氣被擠壓出刺耳的音爆!
巨漢瞳孔驟縮!退無可退!他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狂吼,全身肌肉瞬間膨脹到極限,皮膚下的紅光熾烈得如同燒紅的烙鐵!雙臂交叉,悍然上舉,竟是要硬撼這毀天滅地的龍尾重?fù)?!他腳下的巖石寸寸龜裂,整個人如同扎根大地的熔巖巨像!
就是現(xiàn)在!
巖漿池的邊緣,一塊被巨大毒痂半掩著的滾燙巖石后面,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暴起!
體內(nèi),那沉寂如死、幾乎枯竭的玄陰毒炁如同一條瀕死的毒蛇,纏繞上我的左臂!左臂瞬間覆蓋上一層青黑色的冰霜,刺骨的陰寒甚至?xí)簳r壓過了周遭的灼熱!
與此同時,右掌掌心,那縷灰白色的火焰無聲浮現(xiàn)。沒有溫度,沒有光芒,只有一種絕對的、令人心悸的“空無”感。催動它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虛弱感猛地襲來,仿佛全身的精氣神都被它貪婪地吸走了一絲,經(jīng)脈和靈魂同時傳來被無形之物啃噬的劇痛!這灰炎,每一次動用,代價都極其慘重!
赤焰虬的全部注意力,它那燃燒著暴怒金焰的瞳孔,它那足以抽碎山岳的恐怖龍尾,都牢牢鎖定在下方那個正爆發(fā)力量準(zhǔn)備硬抗的古銅巨漢身上!它龐大的頭顱正隨著龍尾的下砸而微微低俯,那根盤繞著赤紅古木紋理、尖端凝聚著幽碧毒光的巨大獨角,正毫無防備地、清晰地暴露在我的攻擊路徑之前!
機會!稍縱即逝!
身體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在滾燙的巖石上猛地一蹬!灼熱的氣流撕裂皮膚,劇痛被強大的意志死死壓下!玄陰毒炁賦予的左臂爆發(fā)出的陰寒推力,無名異火殘留在經(jīng)脈中的一絲灼熱提供著瞬間的爆發(fā)!我的身體化作一道貼地疾掠的模糊殘影,目標(biāo)只有一個——那根致命的毒角!
速度提升到極致!灼熱的風(fēng)如同刀刃刮過臉頰!瞳孔中,那根巨大的、流淌著熔巖與毒光的獨角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給我——中!”
心中無聲的咆哮炸響!蓄勢已久的右臂,帶著掌心那縷看似微弱、卻蘊含著毀滅本源的灰白火焰,如同刺向巨龍逆鱗的絕望之匕,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狠狠地、精準(zhǔn)無比地印向赤焰虬獨角根部與頭顱連接的、那覆蓋著相對細密鱗片的區(qū)域!
就在我的手掌即將觸及那滾燙鱗片的剎那——
異變陡生!
赤焰虬那燃燒著金色火焰的巨瞳,瞳孔深處猛地掠過一絲極其詭異的、屬于頂級掠食者的狡詐與殘忍!它那看似全力下砸的龍尾,速度在千分之一秒內(nèi)詭異地緩了一瞬!巨大的頭顱以一個違反常理的角度,猛地朝我一扭!
那根巨大的、尖端凝聚著恐怖幽碧毒光的獨角,不再是靜止的目標(biāo)!它如同活過來的毒矛,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后發(fā)先至!不是刺向我,而是猛地一擺,巨大的角身如同攻城巨槌,攜帶著萬鈞之力,狠狠地、毫無花哨地橫掃砸向我的身體!
陷阱!這畜生竟然在佯攻!它從一開始就察覺了我的存在!那古銅巨漢,只是它用來吸引注意力的誘餌!它真正的目標(biāo),是潛伏在側(cè)、意圖偷襲的我!
“糟了!”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凍結(jié)了心臟!太快了!太近了!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閃避!
視野瞬間被那急速放大的、燃燒著熔巖與毒光的巨大虬角填滿!狂暴的罡風(fēng)如同重錘,先一步狠狠砸在我的胸口!
咔嚓!
清晰的骨裂聲在體內(nèi)爆響!劇痛伴隨著窒息感猛地襲來!身體如同被狂奔的巨犀正面撞中,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飛!凝聚在左臂的玄陰毒炁被這股蠻橫的巨力直接震散!右掌掌心那縷灰炎,也在劇烈的沖擊和心神震蕩下,猛地?fù)u曳,差點潰散!
噗——!
一口滾燙的鮮血混合著內(nèi)臟碎片狂噴而出!身體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不受控制地砸向后方一塊凸起的、邊緣鋒利的巨大暗紫色毒痂!那毒痂表面蒸騰著墨綠的毒煙!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這一下若是砸實,不被毒痂的棱角洞穿,也要被那劇毒煙氣瞬間腐蝕成一灘膿水!
完了嗎?
不!
就在身體即將撞上毒痂棱角的瞬間,那被砸得幾乎潰散的意志深處,一點冰冷的、源于無數(shù)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本能瘋狂,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爆發(fā)!
“想我死?!一起死吧?。?!”
倒飛的身體在空中強行扭轉(zhuǎn)!借著那股撞擊的巨力,如同瀕死反擊的毒蛇,將最后殘存的所有力量,連同那幾乎被震散的灰炎,全部灌注于右臂!手臂上的皮膚瞬間龜裂,鮮血淋漓!
不是攻擊!是孤注一擲的——格擋!
右臂橫于胸前,掌心朝外!那縷搖曳欲熄的灰白火焰,被我以燃燒生命般的意志,強行催動到前所未有的凝實!
嗡!
一聲只有靈魂能感知的、如同琴弦崩斷般的輕鳴!
灰白色的光芒,微弱卻無比堅定地,在掌心亮起!
下一瞬——
轟!??!
赤焰虬那巨大的、如同熔巖巨柱般的恐怖虬角,裹挾著焚滅一切的巨力,狠狠地、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了我橫擋在胸前的右臂之上!或者說,砸在了我掌心那團驟然亮起的灰白火焰之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間本身被強行撕裂扭曲的“嗤啦”聲!
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
想象中粉身碎骨的劇痛并未傳來。
擋在身前的右臂,在接觸那灰白火焰的瞬間,就如同被投入了另一個維度!赤焰虬角上蘊含的足以轟碎山岳的恐怖物理沖擊力,在觸碰到那層薄薄的灰白光暈時,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砸中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道通往虛無的絕對屏障!
但湮滅灰炎的反噬,卻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順著右臂的經(jīng)脈,狠狠扎進我的身體!每一根骨頭,每一條肌肉纖維,都在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和灼燒!靈魂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撕扯!眼前瞬間被灰白和血紅交織的亂流充斥!
而赤焰虬的遭遇,則更加詭異恐怖!
它那足以開山裂石、焚金化鐵的巨角,在接觸到灰白火焰的剎那,接觸點的熔巖鱗甲、虬角上流淌的金紅光芒、甚至那凝聚在角尖的幽碧毒光……所有的一切,都在無聲無息地湮滅、分解、化為最基礎(chǔ)、連塵埃都不如的粒子!
嗤——!
如同熱刀切入凝固的牛油!赤焰虬那堅硬無比、纏繞著熔巖與毒火的巨大獨角,在灰白火焰的籠罩下,從尖端開始,一尺、兩尺、三尺……如同被一只無形的饕餮巨口吞噬,憑空消失!斷口處平滑如鏡,呈現(xiàn)出一種死寂的、仿佛亙古存在的虛無!沒有熔巖流淌,沒有毒火逸散,只有絕對的“無”!
“嗷吼——?。?!”
赤焰虬那燃燒著金色火焰的巨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對未知湮滅的極致恐懼和劇痛!它發(fā)出了開戰(zhàn)以來最為凄厲、最為痛苦的慘嚎!那聲音不再是純粹的暴怒,而是混雜著靈魂被撕裂般的驚恐!龐大的身軀因為劇痛和突如其來的失衡,猛地向一側(cè)歪斜!原本砸向古銅巨漢的龍尾也失去了準(zhǔn)頭和力量,轟然砸落在沸騰的巖漿池邊緣,激起滔天火浪!
就是現(xiàn)在!
劇痛如同潮水般沖擊著意識,灰炎的反噬幾乎要將我撕碎,但求生的本能和搏命的瘋狂支撐著最后一絲清明!借著赤焰虬巨角被湮滅、身體失衡、劇痛翻滾的剎那,我如同附骨之蛆,強忍著全身骨骼欲裂、經(jīng)脈灼燒的劇痛,身體猛地順著它歪斜的脖頸向上竄去!
目標(biāo)——那根被灰炎硬生生削斷、只剩下小半截、斷口還在不斷“流淌”著虛無的獨角根部!
斷角近在咫尺!斷口處沒有鮮血,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邊緣殘留的熔巖鱗甲還在無聲無息地緩慢湮滅。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了硫磺、劇毒和某種本源被撕裂后散逸出的狂暴能量氣息撲面而來!
“拿來!”
心中無聲嘶吼!完好的左手五指成爪,帶著一股狠戾的決絕,其上最后一縷強行凝聚的玄陰毒炁如同跗骨之毒,狠狠抓向那斷角的根部!同時,身體如同靈猿般蜷縮,險之又險地避開赤焰虬因劇痛而瘋狂甩動的巨大頭顱和噴濺的熔巖!
嗤啦!
五指如同燒紅的鐵鉤,深深摳入斷角根部相對脆弱的血肉和鱗甲縫隙!玄陰毒炁的腐蝕之力瞬間侵入,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騰起混雜著焦糊和腥臭的黑煙!
“吼——!”
赤焰虬感受到角根被襲,發(fā)出更加瘋狂的咆哮!龐大的身軀在巖漿池中瘋狂扭動、翻滾!灼熱的巖漿如同海嘯般掀起!試圖將我這只膽敢褻瀆它本源的螻蟻甩脫、焚滅!
不能松手!松手就是死!
左手死死摳住斷角根部,指甲崩裂,指骨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身體如同狂風(fēng)巨浪中的一葉扁舟,被赤焰虬狂暴的力量瘋狂甩動!滾燙的巖漿火雨不斷濺射到身上,瞬間燙起大片水泡,焦糊味彌漫!濃烈的硫磺毒氣灌入鼻腔,灼燒著氣管!右臂擋下那一擊后徹底失去了知覺,灰炎的反噬如同附骨之蛆,在體內(nèi)瘋狂肆虐,吞噬著所剩無幾的生命力!
“給我——斷!”
喉嚨里涌上腥甜的鮮血,我目眥欲裂,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左手的力量催發(fā)到極致!玄陰毒炁不顧一切地注入!同時,右腿膝蓋如同攻城錘,帶著全身的重量和墜勢,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撞擊在斷角根部那被我左手撕裂的傷口處!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不斷響起!那是赤焰虬角根骨骼被強行撼動、破壞的聲音!
終于!
在一次赤焰虬猛地昂首甩動、試圖將我拋向高空時,我借著那股向上的巨力,左手死死抓住斷角根部,身體猛地向后一蕩!雙腿灌注最后的力量,狠狠蹬在它布滿熔巖鱗甲的脖頸上!
“起——!”
一聲暴喝!
噗嗤——!
如同朽木被硬生生折斷!那根殘留的小半截、布滿熔巖紋路、斷口流淌著虛無的赤紅毒角,連帶著下方一小塊被撕裂的頭皮和血肉,被我硬生生地從赤焰虬的頭頂拔了出來!
一股暗金色的、如同熔融金屬般的滾燙血液,混合著粘稠的毒液,如同噴泉般從赤焰虬頭頂巨大的傷口中狂飆而出!它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轟然砸入沸騰的巖漿池中,瘋狂翻滾,掀起滔天巨浪!
而我,則被那斷角上傳來的巨大重量和拔出的反作用力,狠狠地甩飛出去,如同一個破爛的布娃娃,劃過一道冒著黑煙的拋物線,重重地砸在遠離巖漿池邊緣的一處滾燙碎石堆里。
“噗——!”
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眼前陣陣發(fā)黑,全身的骨頭仿佛都碎了,灼痛、冰寒、撕裂感、還有那灰炎反噬帶來的、仿佛靈魂被一點點啃食的空虛劇痛,如同無數(shù)把鈍刀在體內(nèi)瘋狂攪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灼熱的刺痛。
但我的左手,卻死死地、如同抓著救命稻草般,抓著一根沉重的、殘留著滾燙體溫和濃烈兇煞氣息的赤紅色斷角!斷角粗糙的紋理硌著手心,斷口處,那詭異的灰白色湮滅痕跡,如同一個永恒的傷疤。
遠處,巖漿池還在瘋狂翻騰,赤焰虬痛苦的咆哮震動著整個地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