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晨對自己香灰水的效力有絕對信心，自然沒跟著回去看李大牛退燒。
李強(qiáng)堅前腳剛走，土地廟里的泥巴神像便微不可查地閃過一道金芒。
陳晨的神魂就輕飄飄地離體而出，再次融入杏花村的夜色。
目前他“自由活動”的時間，每晚只有一個小時。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寶貴得很。
在剩下的幾十分鐘里，他就像個夜巡的保安，在村子里到處溜達(dá)。
看看哪家有雞毛蒜皮的小煩惱，哪家需要一點“神跡”的火花，為自己未來的香火大業(yè)物色著潛在客戶。
一晃眼，活動時間只剩下最后十分鐘。
此刻，陳晨循著一絲特殊的感應(yīng)，漂到了村西頭一處低矮的瓦房外。
屋里傳出壓抑的哭聲，細(xì)細(xì)碎碎。
接著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低聲安慰，帶著同樣的無助。
陳晨心中一動，這聲音，不正是白天顫巍巍給他上了三炷香，救了他燃眉之急的那位老太太嗎？
因為上了年紀(jì)，骨骼有所萎縮，李秋霞老婆婆的身高看起來只有一米四多點，背脊有些佝僂，走起路來顫巍巍的。
她的臉色暗黃，布滿了歲月的褶皺，眼神也顯得有些黯淡，整個人透著一股濃濃的疲憊，精氣神差到了極點。
看著這佝僂的身影，還有那淺棕色的眼眸，陳晨想起來她是誰了。
“李奶奶！”
李奶奶，全名李秋霞，是杏花村出了名的老好人，心地善良，樂于助人。
她做得一手好菜，村里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都愛請她去幫忙掌勺，從不推辭。
只是，這李奶奶的命途實在坎坷。
她不到三十歲，丈夫就因病早逝，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拉扯著唯一的兒子長大。
好不容易盼到兒子娶妻生子，本以為能安享晚年。
誰曾想，兒子兒媳前些年去天府市做生意，不幸遇上了那場驚天動地的大地震，雙雙殞命，只給她留下一個幾歲大的小孫子相依為命。
即便命運(yùn)如此多舛，老人家的性格卻依舊樂觀熱情。
陳晨悄無聲息地穿墻而過，屋內(nèi)的景象讓他眉頭微蹙。
昏黃的燈泡下，一個面色蠟黃如紙的婦人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胸口微弱地起伏著，仿佛隨時都會斷了那口氣。
床邊，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伏在床沿，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正是李曉君。
李秋霞老太太佝僂著背，枯槁的手輕輕拍著女孩的后背，眼眶通紅，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安慰話。
“媽……你醒醒啊媽……”李曉君哽咽著，聲音嘶啞。
“惠敏啊……我的兒媳……你可不能有事啊……”李秋霞老太太老淚縱橫，聲音里滿是絕望。
陳晨在旁邊“看”著，大致明白了。
這躺著的婦人，應(yīng)該就是李曉君的母親趙惠敏。看樣子是家中連遭變故，憂思郁結(jié)，加上沒錢醫(yī)治，已是油盡燈枯，醫(yī)院怕是已經(jīng)下了病危通知，讓他們回家準(zhǔn)備后事了。
就在這時，床上的趙惠敏喉嚨里發(fā)出一陣嗬嗬的聲響，接著猛地弓起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李曉君和李秋霞急忙扶住她。
“噗——”一口暗紅的鮮血從趙惠敏口中噴出，濺在發(fā)黃的枕巾上，刺目驚心。
“媽！”李曉君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聲尖利刺耳。
“惠敏！”李秋霞也是手足無措，渾身發(fā)抖。
屋子里頓時被濃重的絕望和死寂籠罩，壓得人喘不過氣。
陳晨看著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這老太太白天剛幫過他，現(xiàn)在她的兒媳卻……他如今夜游境初期的道行，想要徹底治好趙惠敏這種重癥，那是癡人說夢，神力根本不夠。
但眼睜睜看著她們這樣，他也做不到。
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還是故人的親眷。
陳晨迅速做出決定，調(diào)動剛剛李強(qiáng)堅貢獻(xiàn)的那點香火愿力。
這點香火愿力，想逆天改命是不可能的，但緩解一下痛苦，吊住一口氣，或許還能爭取點時間。
他將香火愿力匯聚于指尖，對準(zhǔn)了床上氣息奄奄的趙惠敏，低喝一聲：“入夢！”
剎那間，趙惠敏原本痛苦掙扎的表情微微一松。
在趙惠敏的夢境中，她正身處一片黑暗冰冷之地，無數(shù)只手拉扯著她，要將她拖入無底深淵。
她拼命掙扎，卻無濟(jì)于事。
就在她即將絕望之際，前方突然金光萬道，一個身披霞光、面容慈祥的老者緩步走來，正是土地神的模樣。
“信女趙惠敏，你陽壽未盡，塵緣未了，何故在此徘徊？”土地神聲音溫和，帶著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趙惠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哭訴道：“神仙救我！我……我放不下我的女兒，放不下我的婆婆……”
土地神微微頷首，手中憑空出現(xiàn)一顆散發(fā)著淡淡清香的丹丸：“此乃定魂丹，服下可安汝心神，解汝病痛。去吧，家人尚在等你。”
趙惠敏顫抖著接過“仙丹”，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夢境中的冰冷和痛苦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和安寧。
現(xiàn)實中，李曉君和李秋霞正哭得肝腸寸斷，忽然發(fā)現(xiàn)趙惠敏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下來，臉上那駭人的死灰色也褪去少許，泛起一絲微弱的血色。
她緊蹙的眉頭舒展開，竟像是睡熟了。
“媽？”李曉君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趙惠敏的額頭，不那么燙了。
她又摸了摸母親的脈搏，雖然依舊微弱，但比剛才有力了一些。
李秋霞也察覺到了變化，湊近一看，驚喜交加：“惠敏她……她好像好點了？”
婆媳倆面面相覷，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剛才還咳血不止，眼看就要不行了，怎么突然就……
過了約莫一刻鐘，趙惠敏悠悠轉(zhuǎn)醒。
她睜開眼，眼神雖然還有些迷茫，但比之前清明了不少。
“媽，你醒了！感覺怎么樣？”李曉君喜極而泣，緊緊握住母親的手。
趙惠敏虛弱地笑了笑，聲音細(xì)微卻清晰：“我……我好像做了個夢，夢見土地公公了?！?/p>
“土地公公？”李曉君和李秋霞同時一怔。
“嗯，”趙惠敏點了點頭，“土地公公說我陽壽未盡，還給了我一顆仙丹，說吃了就能好?！?/p>
李曉君和李秋霞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一絲恍然。
白天土地廟里的異香和金光，現(xiàn)在又是趙惠敏的夢境和好轉(zhuǎn)……這一切，難道真的是土地爺爺顯靈了？
李曉君最先反應(yīng)過來，她這個年紀(jì)，理應(yīng)是最堅定無神論者。
但此刻卻激動得渾身發(fā)抖，聲音都變了調(diào)：“是土地爺爺！一定是土地爺爺顯靈救了你啊媽媽！”
李秋霞也回過神來，眼淚再次涌出，卻是喜悅的淚水：“謝謝土地爺爺！謝謝土地爺爺救了我孫媳婦！”
趙惠敏聽著婆婆和女兒的話，雖然還有些虛弱，但心中也燃起了希望。
“天亮了！等天亮了我們就去土地廟給土地爺爺磕頭！好好謝謝土地爺爺?shù)木让?！”李秋霞?dāng)即決定，“也求求他老人家保佑烙木……”
“嗯！”李曉君用力點頭。
陳晨的神魂在一旁聽著，嘴角微微上揚(yáng)。
不錯不錯，這波操作不虧，又收獲了潛在的虔誠信徒。
只是這神力消耗得也著實不小，感覺身體被掏空。
眼看夜巡時間即將結(jié)束，他不敢再耽擱，趁著李家人激動萬分之際，悄無聲息地飄出了瓦房，迅速返回土地廟的神像之中。
香火，更多的香火，才是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