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書院的演武場中央,蘇晚晴捏著發(fā)燙的傳訊玉符,指尖微微發(fā)顫。
"晚晴。"
身后傳來清越的女聲,她迅速將玉符塞進袖中轉(zhuǎn)身,是負責(zé)巡查的清微長老,道袍上的星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方才預(yù)警陣動,你持有的傳訊玉符有異常波動。"長老的目光掃過她腰間半露的玉墜,"最近陳家在青牛山一帶動作頻繁,你既入書院,便該以門規(guī)為重。"
蘇晚晴垂眸,喉間泛起鐵銹味。
她能感覺到,那道來自青牛山的靈氣波動正像根細針,扎著她后頸的舊疤,十年前蘇家被滅門時,她就是從青牛山的密道逃出的。
"弟子明白。"她行了個禮,轉(zhuǎn)身時袖中玉符突然灼燒起來。
演武場的銅鐘在子時第三響時被撞破,蘇晚晴借著樹影躍上圍墻。
她換下了書院的青衫,穿上夜行衣,腰間別著從藏書閣偷來的淬毒短刃,這是她能想到的,離青牛山最近的方式。
青牛村的狗吠在二里外就啞了。
蘇晚晴踩上村口的老槐樹,月光漏過枝椏,正照見三具黑衣修士橫在林川家門口。
他們的膝蓋麻穴處還插著帶刺的棗枝,腕骨以詭異角度扭曲,是被人用巧勁卸了靈脈。
她的手指扣住腰間短刃。
這些人身上的氣息...是陳家特有的玄鐵令味道。
"吱呀"
門開的瞬間,她幾乎要拔刀。
林川倚在門框上,手里提著砍柴的柴刀,刀面還沾著未干的血跡。
他的眼神卻很靜,像山澗里沉了千年的石頭。
"你終于來了。"他說,聲音輕得像風(fēng)。
蘇晚晴后退半步,腳尖點地蓄勢。
可林川只是側(cè)過身,露出屋內(nèi)案幾上的三枚銅牌,每枚都刻著"陳"字,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你說,"他彎腰撿起半塊玉佩,"你是不是和陳家有什么仇?"
玉佩上的"蘇"字被血浸透,像朵開在骨頭上的花。
蘇晚晴的指尖掐進掌心。
十年前的大火突然燒進眼睛里:母親將她推進密道時,鬢間的玉簪碎了半塊;父親握著斷劍站在門口,身后是漫山遍野的"陳"字旗;她蜷縮在狗洞般的密道里,聽著族人的慘叫被雨聲泡得發(fā)脹...
"我姓蘇。"她開口時,聲音像是從喉嚨里刮出來的,"曾是蘇家之人。"
林川沒說話,只是搬了條木凳放在她對面。
燭火晃了晃,照見她眼尾未褪的青灰,那是長期服用易容丹的痕跡。
"十年前中秋,陳家說我們私藏上古密卷。"蘇晚晴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墜,"他們燒了祠堂,殺了我阿爹阿娘,連我三歲的弟弟都沒放過。"她突然笑了一聲,"我躲在柴房的梁上,看著陳玄策用劍挑開我娘的衣襟,說要找什么'蘇門秘鑰',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秘鑰在我出生時就被縫進了后頸。"
林川這才注意到她后頸有道極淺的疤痕,像條褪色的蚯蚓。
他想起方才那修士心口的黑蟲,想起玉佩上的"蘇"字,突然覺得喉嚨發(fā)緊。
"所以你女扮男裝進書院?"他問。
蘇晚晴點頭:"書院的夫子說,只要我不暴露身份,就能活著。"她抬頭看他,眼底像結(jié)了層冰,"可他們不知道,我寧愿死,也不想像條老鼠似的活著。"
林川伸手從懷里摸出個小玉瓶。
他復(fù)制過山匪的療傷丹,雖然賣相不好,但效果比市面上的強三倍。
"如果你想找陳家報仇,"他把藥瓶推過去,"我可以幫你。"
蘇晚晴的睫毛顫了顫。
她盯著藥瓶看了很久,久到燭芯爆了個燈花,才伸手接住。
指尖碰到他手背時,他感覺她的手冷得像塊冰。
"為什么幫我?"她問。
林川笑了,露出顆虎牙:"因為我也看陳家不順眼。"他指了指案上的銅牌,"他們派了三波人來青牛山,第一波偷我的柴,第二波搶我的野雞,第三波..."他頓了頓,"第三波差點砍了我的柴刀。"
蘇晚晴沒笑。但她的眼神軟了些,像春雪化在石頭縫里。
"他們在青牛山外有處據(jù)點。"她從懷里掏出枚玉簡,"我在書院查過,陳家近年在收購山民的地契,據(jù)點應(yīng)該和蘇家秘鑰有關(guān)。"
林川摸著下巴,系統(tǒng)在識海里叮咚作響,他方才觸碰蘇晚晴時,復(fù)制了她的身法"踏雪無痕",此刻正和狼妖血脈的敏捷度在融合。
"我有個辦法。"他眼睛亮起來,"陳家的人不是總穿黑衣服嗎?
我可以復(fù)制他們的氣息,混進據(jù)點。"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系統(tǒng)說,只要我接觸過他們的法器,就能偽裝成陳家修士。"
蘇晚晴的手指在玉簡上停頓了一下:"你...有特殊功法?"
"算是吧。"林川沒多解釋,"今晚子時三刻,據(jù)點的守衛(wèi)會換班。
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趕在他們換班前到。"
他轉(zhuǎn)身去收柴刀,卻聽見身后傳來極輕的響動。
回頭時,蘇晚晴已經(jīng)將夜行衣外的罩衫系好,腰間短刃換成了書院的青玉劍,那是她方才悄悄從他案頭順走的。
"走。"她說,聲音里有了溫度。
林川抓起門邊的斗笠扣在頭上。
月光從門縫漏進來,照見地上三灘未干的血跡,像三朵即將盛開的花。
村外的山風(fēng)卷著晨霧涌進來,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蘇晚晴當先邁出門檻,林川跟著出去時,瞥見案幾上那半塊"蘇"字玉佩,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
他伸手把玉佩塞進懷里,轉(zhuǎn)身時撞響了門邊的銅鈴。
"叮,"
鈴聲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加快了腳步。
青牛山的晨霧里,兩道身影漸漸融入黑暗,只留下地上三枚"陳"字銅牌,在晨露中閃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