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像一條疲憊的金屬巨蟒,在城市的血管里沉悶穿行。林默把自己塞進擁擠的角落,
后腦勺抵著冰涼的車廂壁,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連續(xù)七天的加班,
榨干了他最后一絲活人的氣息,只剩下軀殼在慣性里搖晃。
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郵箱里堆積如山的工作提醒像無聲的嘲笑。突然,
一條沒有號碼來源的短信彈了出來,粗暴地切斷了工作郵件列表:【想改寫命運嗎?
】“垃圾廣告?!绷帜托σ宦?,手指卻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鬼使神差地點了下去。
嗡——!一股強烈的電流感猛地從指尖竄向天靈蓋,眼前瞬間被刺目的白光吞噬。
無章、高速閃爍的碎片畫面強行塞進他的大腦:畫面一:樓下總是笑瞇瞇喂流浪貓的張老太,
被一道彩虹般絢爛卻冰冷異常的“數(shù)據(jù)流光”洞穿眉心。她倒下的瞬間,
臉上凝固著僵硬的微笑,嘴里機械地重復(fù)著:“今日天氣晴,
氣溫28度……”畫面二: 血紅色的月亮詭異地懸在公司大樓頂端,
那棟他每天進出、象征著安穩(wěn)飯碗的玻璃巨獸,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像積木般崩塌。
一個熟悉的同事身影在煙塵中翻滾,林默驚恐地看到,那同事抬起的臉上,
一雙眼睛竟變成了不斷旋轉(zhuǎn)的、幽綠色的二維碼!畫面三:他自己!
胸口正中央插著一柄流淌著液態(tài)光芒的匕首,劇痛撕扯著神經(jīng)。他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
想看清握刀的手——那手腕上,盤踞著一條猙獰的、仿佛在游動的暗青色蛇形紋身!“呃??!
”林默悶哼一聲,猛地睜開眼,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地鐵依舊在運行,周圍乘客昏昏欲睡,
仿佛剛才那地獄般的景象只是他極度疲勞產(chǎn)生的幻覺。“操…真熬出精神病了?
”他用力揉著太陽穴,心有余悸。那畫面太過真實,尤其是張老太僵硬的微笑和重復(fù)的話語,
像冰錐一樣扎在記憶里。接下來的幾天,林默像驚弓之鳥。他不敢看鄰居張老太的眼睛,
路過公司大樓時總覺得那玻璃幕墻下一秒就會粉碎。
他瘋狂搜索“幻視”、“精神分裂”、“加班猝死前兆”,藥店的安神補腦液買了一堆。
可那名為“推演系統(tǒng)”的東西,卻像跗骨之蛆般在他腦中扎根。
【每日推演次數(shù):3/3】一行冰冷的藍色小字時不時浮現(xiàn)在他視野邊緣。他嘗試抗拒,
但一種無法言喻的沖動驅(qū)使著他,在一次午休時,他集中精神,默念:“啟動推演。
”畫面一閃:*十字路口,一只流浪白貓驚惶地竄過,一輛疾馳的快遞三輪車為了避讓,
猛地打滑側(cè)翻,包裹散落一地,騎手狼狽地爬出來,對著貓消失的方向罵罵咧咧。
林默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手表。他沖出公司,跑到那個十字路口。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就在他懷疑自己真是瘋子時——“喵嗚!”一聲尖銳的貓叫!那只預(yù)知畫面里的白貓,
以完全相同的姿態(tài),從同樣的花壇后竄出!緊接著,那輛熟悉的快遞三輪車轟鳴著出現(xiàn),
為了避讓,車輪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然后——轟然側(cè)翻!包裹飛散,
騎手罵出的臟話都一字不差!林默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不是幻覺!系統(tǒng)是真的!
他看到的未來碎片,是真的!一股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想起了張老太被洞穿眉心的畫面。
那個畫面…有沒有時間?他拼命回憶,碎片般的預(yù)知里,
似乎…似乎有一個模糊的電子鐘背景?上面的時間…是…是今晚8點07分?!
冷汗順著脊梁滑下。救人!必須救人!林默像瘋了一樣沖回家,
連滾帶爬地跑到張老太家門口。時間指向8點05分。他瘋狂砸門:“張阿姨!開門!
快開門!危險!”門內(nèi)傳來緩慢的腳步聲,張老太疑惑的聲音響起:“誰呀?小林?
”“快跑!別出來!有危險!”林默聲嘶力竭?!斑青??!遍T鎖轉(zhuǎn)動。不!林默瞳孔驟縮,
預(yù)知畫面中的時間點到了!8點07分整!
一道絢麗到妖異、冰冷到毫無溫度的“數(shù)據(jù)流光”,毫無征兆地從樓道天花板憑空凝聚,
精準(zhǔn)無比地,如同設(shè)定好的程序,瞬間洞穿了剛打開一條門縫的張老太的眉心!
時間仿佛凝固了。張老太臉上那慣有的、慈祥的微笑凝固、僵硬,如同劣質(zhì)的蠟像。
她的眼神瞬間失去所有光彩,變得空洞無比。然后,她的身體開始從被洞穿的傷口處瓦解,
化作無數(shù)閃爍的0和1的綠色數(shù)據(jù)流,如同被風(fēng)吹散的沙堡。
“今日…天氣晴…”一個毫無起伏、冰冷僵硬的電子合成音,
從那片正在消散的數(shù)據(jù)光點中傳來,“…氣溫…28度…”林默渾身冰涼,像被釘在原地,
眼睜睜看著那個會給他塞水果、會嘮叨他少加班的老人,在幾秒鐘內(nèi)徹底“數(shù)據(jù)化”,
原地只留下一片快速消散的、帶著余溫的光塵。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林默扶著墻,
劇烈地干嘔起來,恐懼和絕望像冰冷的海水淹沒了他。就在這時,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混亂中,有人扶住了幾乎虛脫的林默?!跋壬∠壬銢]事吧?臉色怎么這么差?先坐下!
”一個清脆干練的女聲響起,帶著職業(yè)性的關(guān)切。林默茫然地抬起頭,
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護士服、戴著口罩的女人正蹲在他面前,明亮的眼睛里帶著擔(dān)憂。
她一手扶著林默的胳膊,另一手拿著一個簡易的急救包。
“我…我沒事…”林默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斑€說沒事,你手都在抖。
”護士的語氣不容置疑,“可能是驚嚇過度,低血糖了。來,先喝點水。
”她擰開一瓶水遞給林默。就在林默下意識伸手去接的瞬間——護士抬起的手腕內(nèi)側(cè),
一道猙獰的、暗青色的蛇形紋身,如同活物般,清晰地映入林默的眼簾!嗡!
林默的大腦一片空白,如同被重錘擊中!預(yù)知畫面中,
那把插進自己胸膛的光之匕首的握刀者手腕上的紋身…一模一樣!他猛地縮回手,
水灑了一地,驚恐地看著眼前的護士,仿佛看到了索命的死神。護士似乎愣了一下,
隨即快速收回了手,袖口自然垂下,遮住了手腕。她口罩上方的眼睛彎了彎,
像是在笑:“別緊張,我是社區(qū)醫(yī)院的陳薇護士,聽到動靜過來看看。
你…真的不需要幫助嗎?”林默的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腔。他死死盯著陳薇的眼睛,
那里面有關(guān)切,有疑惑,唯獨沒有他預(yù)想中的殺意。但手腕上的蛇形紋身,
像烙鐵一樣燙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他強迫自己冷靜,
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不…不用了,謝謝陳護士。我…我就是嚇著了,
休息一下就好。”陳薇又看了他幾秒,點點頭:“好吧,那你多注意。
有需要隨時聯(lián)系社區(qū)醫(yī)院?!彼酒鹕?,很快消失在處理現(xiàn)場的警察和圍觀人群中。
林默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喘著粗氣。張老太數(shù)據(jù)化消散的恐怖景象還在眼前晃動,
而更深的寒意卻從骨髓里滲透出來。就在他驚魂未定之際,那個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
在他腦中直接響起:【目標(biāo)個體:張素芬(ID:H-C-7743)已成功接入數(shù)據(jù)洪流。
】【文明數(shù)據(jù)化整合進度:0.0001%】【警告:宿主精神波動異常。
過度情緒反應(yīng)可能導(dǎo)致信息熵增,加速本地化進程。】冰冷的數(shù)字,冰冷的提示。
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系統(tǒng)眼中,只是一個冰冷的ID編號,一個微不足道的進度小數(shù)點。
林默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
皮膚下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幽綠色光點一閃而逝。是錯覺嗎?
還是…那所謂的“本地化進程”?他抬起頭,望向陳薇護士消失的方向,
眼神中充滿了驚懼、混亂和一種被拖入深淵的絕望。世界,在他眼前,
裂開了一道通往未知恐懼的縫隙。而那個手腕上有蛇形紋身的護士,
究竟是偶然出現(xiàn)的援助者,還是…預(yù)知畫面中,注定要殺死他的人?張老太的“死亡”,
像一場永不消散的噩夢。林默把自己關(guān)在防空洞般昏暗的出租屋里,窗簾緊閉。
【文明數(shù)據(jù)化整合進度:0.0001%】** 那行冰冷的藍色小字,
幽靈般懸浮在視野角落,時刻提醒他世界的異變??謶?,幾乎將他吞噬。但更深的恐懼,
是預(yù)知畫面中自己胸口插著的光之匕首,和護士陳薇手腕上那條活靈活現(xiàn)的蛇形紋身!
“不能坐以待斃…” 林默盯著顫抖的雙手,皮膚下那微弱的幽綠光點,似乎更清晰了。
【推演系統(tǒng)】*,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他必須利用它!賭一把!第一次嘗試,
他推演了十分鐘后窗外飛過的鳥群軌跡。成功預(yù)測,毫無異樣。第二次,
他推演了樓下便利店彩票的開獎號碼。中了一千塊??裣仓螅歉畹暮狻つw下,
幽綠色的光點像呼吸般閃爍了一下,伴隨著針扎似的細微刺痛?!揪妫哼^度使用推演能力,
將加速宿主本地化進程?!?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印證了他的猜測。真正的恐懼,在第三天降臨。
推演畫面中:一個醉醺醺的流浪漢,將在午夜跌入未蓋嚴的下水道,重傷昏迷?!熬龋?/p>
還是不救?”林默掙扎著。預(yù)知畫面里,流浪漢痛苦的臉如此清晰。最終,良知戰(zhàn)勝恐懼。
他沖出去,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拉住了流浪漢!“謝…謝謝你兄弟!” 流浪漢驚魂未定。
林默卻如墜冰窟!就在他觸碰到流浪漢的瞬間,一股冰冷的電流竄遍全身!他清晰地看到,
自己手臂的皮膚下,一片指甲蓋大小的區(qū)域,幽綠的光點不再是閃爍,而是凝固了!
形成一小片極其細微、但清晰可見的綠色代碼紋路!刺痛感加劇!
【個體:吳大強(ID:H-D-1128)潛在數(shù)據(jù)化風(fēng)險消除。
】【警告:宿主接觸高危信息熵源,本地化進程加速0.01%?!烤热?,
竟會加速自己變成“數(shù)據(jù)”?!絕望,如同潮水。但系統(tǒng),
出了更殘酷的選擇:【被動模式開啟:當(dāng)感知到宿主附近個體發(fā)生數(shù)據(jù)化風(fēng)險且宿主未干預(yù),
系統(tǒng)將自動吸收該個體逸散的信息熵(記憶/情感)作為燃料,維持運行?!勘涞慕忉專?/p>
讓林默渾身發(fā)冷。不救人,看著別人死,系統(tǒng)會吃掉死者的“靈魂”來維持自身!救,
加速自己死亡!這他媽是什么地獄選擇題?!林默的眼睛紅了。不是悲傷,
是絕境中滋生的瘋狂?!凹热灰?guī)則是吃人…那老子就吃得更快!搶在變成怪物之前,
攢夠籌碼!”他成了真正的“時間賭徒”。不再推演彩票那種小錢。他集中全部精力,
推演股市!畫面碎片: 股票代碼。買入點。賣出點。數(shù)字在眼前狂跳。他押上全部身家,
甚至借了高利貸!心跳如鼓,汗水浸透后背。皮膚下的代碼斑紋,在每一次高強度的推演后,
都像藤蔓般悄然蔓延一絲。!“贏了!”賬戶數(shù)字瘋狂跳動,財富,
成了他麻木痛苦的止痛劑。他用這筆沾著“自我異化”的血的錢,
買下郊區(qū)一個廢棄的冷戰(zhàn)時期防空洞。改造!加厚的合金門,獨立的空氣循環(huán),儲備物資。
這是他對抗未知末日的“諾亞方舟”,也是埋葬自己人性的墳?zāi)?。某夜,大雨傾盆。
推演畫面突然強制彈出:一個瘦小的身影在雨夜中狂奔,
身后數(shù)道冰冷的“數(shù)據(jù)流光”緊追不舍!那身影…竟能“干擾”流光的軌跡?!
林默瞳孔一縮,賭性再起!他驅(qū)車沖入雨幕,在流光即將吞噬那身影的瞬間,將她拽進車里!
那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得透明,她叫“零”。眼神空洞,
卻帶著野獸般的警覺?!八麄儭谇謇??!?零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扒謇硎裁矗?/p>
”“像你一樣,能看到‘線’的人?!?零的目光掃過林默手臂上無法完全遮掩的代碼斑紋,
“還有…像我這樣,‘線’穿不透的‘異物’?!绷愕某霈F(xiàn),像一道驚雷,她說出的話,
更讓林默心神劇震:“我見過上一個被‘它’選中的人。”“誰?!”“他…手腕上有個疤,
像被燒過的鑰匙?!?零比劃著,“他總說…他兒子叫‘默默’。”林默如遭雷擊!父親!
他失蹤多年的父親!手腕上確實有一道那樣的疤!“他在哪?!” 林默抓住零的肩膀。
零的眼神黯淡下去:“‘清道夫’…他沒能逃過‘清道夫’…”“清道夫”三個字,
像毒蛇鉆進耳朵。防空洞外,傳來規(guī)律的、不疾不徐的敲門聲,林默的心跳驟停!
通過監(jiān)控屏幕,他看到了門外的人——社區(qū)護士,陳薇!她沒穿護士服,
一身利落的黑色作戰(zhàn)服,臉上沒有一絲往日的溫和關(guān)切,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她抬起手,
再次敲門。手腕內(nèi)側(cè),那條暗青色的蛇形紋身,在屏幕幽光下清晰可見!
林默握緊了藏在身后的扳手,冷汗滑落。零像受驚的小獸,縮在角落,死死盯著屏幕。
“林默先生,我知道你在里面?!?陳薇的聲音透過門禁傳來,平靜得可怕,“開門吧,
我們談?wù)劇jP(guān)于張素芬,關(guān)于…你父親林國棟?!备赣H的名字,擊潰了林默最后的防線!
他猛地打開厚重的合金門!“你把我爸怎么了?!” 林默怒吼,扳手直指陳薇。
陳薇的目光掃過林默手臂上猙獰的代碼斑紋,又掠過角落里的零,眼神復(fù)雜了一瞬,
隨即恢復(fù)冰冷?!扒謇砹?。” 她吐出三個字,毫無波瀾?!澳氵@個兇手!
” 林默目眥欲裂,揮起扳手砸去!陳薇的動作快如鬼魅!一個側(cè)身,精準(zhǔn)擒住林默手腕,
反手一擰!劇痛傳來,扳手脫手!林默被狠狠按在冰冷的合金墻壁上,臉貼著金屬,
動彈不得!“兇手?” 陳薇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絲嘲諷的疲憊,“看看你自己!
看看你救那個流浪漢的代價!看看你手臂上這些惡心的東西!”她猛地發(fā)力,將林默甩開,
林默踉蹌后退,撞到桌子。陳薇沒有追擊,反而一把扯開了自己作戰(zhàn)服的后領(lǐng),猛地轉(zhuǎn)身!
林默和零同時倒吸一口冷氣!陳薇的整個脊背,布滿了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傷疤!有刀傷!
有灼燒!有撕裂!甚至有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