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殘片緊貼著掌心，那個古老而銳利的【牧】字，仿佛帶著某種無形的寒意，透過皮膚，直刺江臨的心底。這絕非凡俗之物。它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棄尸淵底？這個“牧”字，又代表著什么？與那道墜入他體內(nèi)的幽藍光芒，與這籠罩深淵的恐怖毒瘴，是否有關(guān)聯(lián)？
無數(shù)疑問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來，讓他本就混亂的意識更加沉重。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殘片，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掌心貫穿傷的劇痛似乎都被這冰冷的金屬暫時壓下了幾分。這是他在這絕望深淵中，除了體內(nèi)那道神秘幽藍光芒外，唯一抓住的“異物”，一個指向未知的線索。
“嗬…嗬…”沉重的喘息聲在死寂的骸骨平臺上顯得格外刺耳。毒瘴巨浪的余波仍在下方翻涌，如同匍匐的巨獸，暫時退卻，卻隨時可能再次撲來。深淵的震動也并未停歇，只是從狂暴的咆哮變成了低沉而持續(xù)的嗡鳴，如同大地深處受傷巨獸的喘息，每一次震動都讓腳下的骸骨平臺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江臨背靠著冰冷的巨大脊椎骨，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幽藍光芒在體內(nèi)微弱流轉(zhuǎn)，艱難地對抗著無處不在的毒瘴侵蝕，修復(fù)著左手掌心那個猙獰的傷口。他能感覺到一絲絲微弱的能量正被幽藍光芒從周圍污濁的環(huán)境中剝離、轉(zhuǎn)化，補充著他枯竭的生機。這過程極其緩慢，如同涓涓細流匯入干涸的河床，但至少讓他從瀕死的邊緣稍稍拉回了一點。
就在他心神稍定，試圖集中精神感知體內(nèi)幽藍光芒的奧秘時——
嗒…嗒…嗒…
一陣極其輕微、帶著某種粘滯感的腳步聲，突兀地從尸骸平臺下方的陰影里傳來。
聲音很慢，很輕，卻帶著一種詭異的節(jié)奏感，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粘稠的血漿上，在這死寂的深淵中清晰地叩擊著耳膜。
江臨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左手下意識地再次攥緊了那塊冰冷的金屬殘片，右手則悄然摸索向旁邊一根斷裂的、一端尖銳如矛的妖獸肋骨。他屏住呼吸，瞳孔收縮，死死盯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片被更高尸骸陰影籠罩的、毒瘴霧氣更為濃重的區(qū)域。
一個佝僂、扭曲的身影，緩緩從濃霧與陰影中踱步而出。
那是一個“人”。至少，曾經(jīng)是。
他的身體嚴重佝僂，背部高高隆起一個怪異的肉瘤，幾乎將整個頭顱都壓到了胸前。身上的衣物早已腐爛成條狀，沾滿了黑綠色的粘稠污垢，與其說是衣服，不如說是裹尸布。裸露在外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滿了膿瘡和爛肉，不少地方甚至能看到蠕動的蛆蟲。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臉——五官似乎被強行擠壓、融化過，扭曲得不成人形，一只眼睛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另一只眼睛則渾濁發(fā)黃，如同蒙塵的劣質(zhì)玻璃珠，此刻正毫無生氣地、直勾勾地盯著平臺上的江臨。
這怪物手中，拄著一根奇特的“拐杖”。杖身似乎是用某種生物的脊椎骨拼接而成，白森森的骨節(jié)扭曲盤繞。而杖頭，赫然嵌著一顆已經(jīng)半腐化的人類顱骨！顱骨空洞的眼窩里，似乎還有幽綠色的磷火在微微閃爍。
一股比深淵毒瘴更加濃郁、更加陰冷、帶著強烈死亡和腐朽氣息的威壓，隨著這怪物的靠近，無聲地彌漫開來。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冰冷，連下方翻涌的毒瘴都仿佛畏懼般稍稍退開了一些。
“嗬嗬……”怪物扭曲的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如同破風(fēng)箱漏氣般的聲響。那只渾濁的黃眼珠，死死鎖定在江臨身上，尤其是在他那還在滲血的左手掌心處停留了片刻，渾濁的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難以言喻的波動——是貪婪？是疑惑？還是……一絲微不可查的驚異？
江臨的心沉到了谷底。體內(nèi)幽藍光芒的示警瞬間提升到了極致！冰冷的能量在眉心劇烈跳動，瘋狂警示著眼前存在的極度危險！他能感覺到，這怪物身上散發(fā)出的氣息，比剛才那毒瘴巨浪更加凝練、更加致命！這絕非那些只知啃食腐肉的深淵爬蟲！
怪物在骸骨平臺下方停住了腳步。他似乎并不急于進攻，只是用那只渾濁的黃眼珠，上下打量著江臨，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又像是在確認著什么。
片刻的死寂。
突然，怪物那只完好的、枯瘦如雞爪般的手，緩緩抬了起來。他的動作極其緩慢，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那只手探進腰間一個用破皮縫制的、同樣沾滿污穢的皮囊里，摸索著。
江臨的神經(jīng)繃緊到了極限，攥著骨矛的右手青筋暴起，隨時準備拼死一搏！
然而，怪物掏出的，并非預(yù)想中的武器。
那是一個同樣污穢不堪的小陶罐。罐口用某種黑色的、油膩的泥封著。
怪物用枯瘦的手指，以一種與其外表截然相反的、近乎優(yōu)雅的輕柔動作，挑開了泥封。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那不是單純的腐臭，而是一種混合了世間所有污穢、劇毒、陰邪之物的終極惡臭！仿佛濃縮了億萬具腐爛尸體的精華，糅合了最污穢沼澤的淤泥，又加入了無數(shù)種致命毒蟲的毒腺！氣味濃烈到幾乎化為實質(zhì)，僅僅是聞到一絲，江臨就感覺眼前發(fā)黑，胃里翻江倒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
陶罐里，是一種粘稠得如同半凝固瀝青般的膏狀物。顏色是極致的污黑，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而在膏體的表面，卻又詭異地漂浮著一層不斷變幻、如同活物般蠕動的慘綠色油光。
怪物那渾濁的黃眼珠，再次看向江臨。這一次，里面沒有任何情緒，只剩下一種冰冷的、如同看待實驗品般的漠然。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蘸了一點那散發(fā)著恐怖惡臭的污黑膏體。
“新…來的…”一個沙啞、干澀、如同兩塊銹鐵摩擦的聲音，極其艱難地從怪物扭曲的喉嚨里擠了出來，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是耗費了巨大的力氣?！盎睢聛怼庞小Y格…說話…”
話音未落，他枯瘦的手指猛地一彈！
嗤！
一滴粘稠污黑、表面浮動著慘綠油光的膏狀物，如同離弦的毒箭，帶著刺鼻的惡臭，精準無比地射向江臨的面門！
考驗？還是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