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刺痛著周明遠的耳膜。
他從地上爬起來，銅鏡顯示的最后一個畫面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北宋的開封城破與現代實驗室的鹿角面具人，兩個相隔千年的場景通過地鏡碎片產生了詭異的共鳴。
"所有人就位！"馬庫斯的聲音蓋過警報，"能量讀數突破閾值，研究所已經封鎖！"
周明遠抓起銅鏡塞進戰(zhàn)術背心，跟著林妍沖向裝備區(qū)。墻上顯示屏的研究所平面圖正在扭曲變形，某些區(qū)域變成了不斷閃爍的雪花。
"這不對勁..."陳博士敲擊鍵盤，額頭滲出冷汗，"建筑內部結構正在改變。三樓實驗室的幾何讀數...不符合歐幾里得定律。"
林妍遞給周明遠一把與之前相似的螺旋槍管手槍："帶上這個，裝填了銅鏡碎片粉末，對黑霧有效。"她的手指冰涼，"記住，無論看到什么，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十分鐘后，周明遠、林妍和馬庫斯三人站在研究所后方的送貨入口。本該有保安值守的小門大敞四開，里面黑洞洞的，連應急燈都沒有亮。
"通訊檢查。"馬庫斯按著耳麥。
耳機里傳來陳博士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信號...干擾...強...規(guī)則..."
"什么規(guī)則？"周明遠追問，但只得到靜電噪音作為回應。
林妍檢查了一下手槍："跟緊我，不要走散。"
踏入建筑的瞬間，周明遠的皮膚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諝庾兊谜吵砗裰?，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凝膠。更詭異的是，明明從外面看只是個普通的送貨通道，里面卻延伸成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廊，兩側是數不清的相同鐵門。
"這不可能..."馬庫斯低聲咒罵，"通道長度不超過二十米。"
周明遠看向最近的一扇門，上面用褪色的油漆寫著"307"，但根據平面圖，三樓根本沒有07號房間。門縫下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在白色地磚上蜿蜒成奇怪的符號。
林妍突然抓住周明遠的手臂："你的胸口！"
周明遠低頭，發(fā)現戰(zhàn)術背心下的左胸區(qū)域開始變得透明，能直接看到后面的墻壁。沒有疼痛，只有一種奇怪的剝離感，仿佛那一部分身體正在從世界上被擦除。
"時空扭曲加劇了你的癥狀。"林妍聲音發(fā)緊，"我們必須加快速度。"
三人沿著長廊前進，經過一扇又一扇標著不存在編號的門。周明遠數到第十三扇"307"時，走廊盡頭終于出現了樓梯間的標志。
樓梯間的景象更加駭人。墻壁上爬滿黑色脈絡，像是有生命的血管。臺階上散落著紙張，周明遠撿起一張，上面印著《研究所安全守則》，但內容被手寫修改得面目全非：
"~~當警報響起時~~ 當你聽到哭聲時，立即前往最近的安全出口。
"~~不要攜帶實驗物品離開~~ 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他們已經不是同事。
"~~實驗室內禁止飲食~~ 如果你看到墻上出現血字，不要讀出聲。
"~~每周五進行消防演練~~ 月全食期間，不要直視戴鹿角面具的人。"
最后一條被反復描粗，幾乎劃破了紙張。
"規(guī)則怪談..."周明遠喃喃道。他在大學教歷史時，曾聽學生討論過這類都市傳說——看似平常的場所規(guī)則中隱藏著超自然的生存法則。
馬庫斯臉色鐵青："'暗霧'扭曲了這里的現實法則。小心，不要違反任何一條規(guī)則。"
他們謹慎地踏上樓梯。臺階在腳下發(fā)出不祥的咯吱聲，仿佛踩在骨頭上。上到二樓時，周明遠突然聽到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音微弱卻清晰，從上方某處傳來。
"不要停！"林妍拽著他繼續(xù)上樓，"記住規(guī)則——聽到哭聲不能停留！"
哭聲越來越響，在狹窄的樓梯間回蕩，變成了一種非人的尖嘯。周明遠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閃過北宋的畫面——開封城破時，一個婦人抱著嬰兒被黑霧吞噬...
三樓樓梯間的門半開著，里面透出詭異的綠光。馬庫斯打手勢示意停下，小心地推開門縫觀察。
"天啊..."他倒吸一口冷氣。
周明遠從門縫看去，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三樓走廊比記憶中長了三倍有余，兩側墻壁上浮現出北宋風格的壁畫——金兵攻城、百姓逃難、皇宮大火...這些壁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新的場景不斷延伸。更可怕的是，某些壁畫中的人物在動，他們的眼睛轉向闖入者，嘴唇蠕動著無聲的話語。
走廊盡頭，實驗室的門敞開著，地鏡碎片的綠光如同呼吸般明滅。
"兵分兩路。"馬庫斯低聲部署，"我去實驗室取碎片，你們負責——"
他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樓梯下方的黑暗中，有什么重物正在快速接近。周明遠開啟守護者視覺，看到一團人形黑霧正沿著臺階爬上來，它的"頭部"位置隱約可見一個鹿角的輪廓。
"規(guī)則第四條！"林妍猛地拉下夜視鏡，"不要直視它！"
三人轉身沖進三樓走廊。身后的門被一股無形力量猛地關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墻壁上的壁畫人物突然全部轉向他們，嘴巴張大到不可能的程度，發(fā)出無聲的尖叫。
周明遠感到左胸透明區(qū)域開始灼燒般的疼痛。他踉蹌了一下，扶住墻壁穩(wěn)住身體，手掌卻按在了一幅新出現的壁畫上——畫中是北宋皇宮，一個戴鹿角面具的人正將一塊金屬碎片按在某個青銅匣子上。
"林妍！"他喊道，"天鏡就在研究所！那個面具人帶著它！"
走廊突然扭曲變形，像被無形大手揉搓的紙條。周明遠感到天旋地轉，等視野恢復時，馬庫斯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他和林妍站在一個十字路口般的走廊中心，四個方向都延伸向黑暗。
"空間折疊..."林妍聲音顫抖，"'暗霧'扭曲了這里的空間規(guī)則。"
墻上突然滲出鮮血，組成一行新的文字：
"迷路時，數你的腳步。超過一百步還未到達目的地，你已不在人世。"
周明遠咽了口唾沫："我們該走哪邊？"
林妍還未回答，右側走廊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接著是馬庫斯的怒吼和幾聲槍響。兩人不約而同地朝聲源跑去，但剛跑出十幾步，就發(fā)現走廊開始無限延伸，實驗室的門反而越來越遠。
"違反規(guī)則了..."周明遠停下腳步，"不能直接奔向聲音。"
林妍咬牙："那就數腳步。慢慢走，別跑。"
他們開始謹慎地前進，周明遠低聲計數。走到第七十三步時，走廊突然恢復正常長度，實驗室的門就在五米外。
門內傳來打斗聲。馬庫斯背對著他們，正用"光牢"槍與三個穿白大褂的人形生物交戰(zhàn)——那些"人"的脖子像蛇一樣可以隨意扭轉，手指變成了鋒利的骨刺。
實驗室中央，地鏡碎片懸浮在一個特制玻璃柜中，綠光比之前強烈數倍。更令人心驚的是，玻璃柜旁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是周明遠在銅鏡中看到的鹿角面具人。他手中捧著一個青銅匣子，匣子上的紋路與銅鏡背面如出一轍。
"天鏡容器！"林妍舉槍瞄準，"沒有鏡子，只有容器！"
面具人轉向他們，雖然看不到眼睛，但周明遠能感覺到被注視的寒意。他下意識地避開直接對視，想起那條規(guī)則。
"周明遠..."面具人的聲音如同千百人合唱，與北宋那個薩滿一模一樣，"千年等待，終將終結。"
馬庫斯趁機開槍，一道金光射向面具人。但對方只是輕輕抬手，金光就像撞上無形墻壁般消散。與此同時，三個變異白大褂趁機撲向馬庫斯，將他按倒在地。
"不！"林妍連開三槍，擊退其中兩個。
周明遠則沖向地鏡碎片。隨著距離縮短，他懷中的銅鏡變得滾燙，背面的符文自動亮起。更糟的是，他的透明化癥狀開始向全身蔓延，右臂也開始變得半透明。
"三鏡本是一體..."面具人沒有阻止他，反而后退一步，"合一之時，長生門開。"
周明遠的手按在玻璃柜上。柜中的地鏡碎片突然劇烈震動，發(fā)出刺耳的嗡鳴。整個實驗室開始搖晃，設備從架子上墜落，電腦屏幕一個接一個爆炸。
墻上浮現出新的血字，這次是古文：
"三鏡合一，天地反復。鏡碎時空，永劫不復。"
林妍趁機拖走受傷的馬庫斯，大喊："周明遠！不要碰碎片！這是個陷阱！"
但已經晚了。周明遠的掌心貼在玻璃上，銅鏡與地鏡碎片產生強烈共鳴。玻璃柜轟然炸裂，碎片如雨般四射。地鏡碎片懸浮到空中，與周明遠懷中的銅鏡相互吸引，一道綠金交織的光束將兩者連接。
面具人高舉青銅匣子，匣子自動打開，露出空蕩蕩的絲絨內襯。但周明遠的守護者視覺看到，匣中并非空無一物——那里懸浮著一個幾乎不可見的輪廓，是天鏡的"影子"。
"天鏡雖毀，其魂猶在。"面具人的聲音充滿狂熱，"以人鏡為引，地鏡為橋，可喚天鏡重生！"
實驗室的墻壁開始溶解，露出后面的景象——那是北宋開封城破的最后一刻。黑霧籠罩的街道，奔逃的百姓，燃燒的宮殿...兩個時空正在重疊！
周明遠的身體劇烈疼痛，透明化已經蔓延到頸部。他掙扎著想要后退，但地鏡碎片的引力牢牢抓住了他。銅鏡從懷中飛出，懸浮在空中，與人鏡碎片一起開始繞著某種看不見的軸心旋轉。
面具人向前一步，青銅匣子發(fā)出詭異的吸力："守護者的時代結束了。新紀元將屬于——"
他的話被一聲槍響打斷。林妍的子彈精準命中面具人手中的匣子，將其擊落。與此同時，馬庫斯掙扎著啟動了一個金屬裝置——"光牢"的核心部件。刺目的金光爆發(fā)開來，暫時切斷了銅鏡與地鏡碎片的連接。
周明遠摔倒在地，透明化癥狀暫停蔓延。他抬頭看到面具人憤怒地轉向林妍，黑霧從面具下涌出，形成無數觸手向她襲去。
"林妍！規(guī)則第四條！"周明遠大喊。
林妍已經拉下夜視鏡，沒有直視面具人。她靈活地翻滾躲避，同時向懸浮的地鏡碎片開槍。子彈擊中碎片的瞬間，整個實驗室被綠光吞沒。
周明遠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耳邊響起鏡靈蘇弘急促的聲音：
"時空節(jié)點即將崩潰！握住玉玨！"
他本能地抓住胸前的玉玨。碧光包裹全身，暫時隔絕了外界混亂。在綠光的中心，他看到面具人撿起青銅匣子，地鏡碎片緩緩落入其中；銅鏡則飛回他手中，鏡面滾燙得幾乎握不住。
最令人心驚的是，實驗室的墻壁已經完全消失，北宋的景象清晰可見。兩個時空的界限正在崩塌。
"記住..."蘇弘的聲音越來越弱，"當三鏡重聚時，唯一能阻止災難的是..."
一陣更強烈的爆炸打斷了鏡靈的話。周明遠被沖擊波掀飛，撞在墻上滑落。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面具人帶著青銅匣子消失在扭曲的空氣中，而林妍正拼命向他爬來，嘴唇蠕動說著什么...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