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如注,密集的雨點砸在玻璃上,發(fā)出沉悶連綿的聲響。
臥室里遮光窗簾密不透風,將白晝隔絕在外,只余下一片濃稠的昏暗。
傅知宴陷在柔軟的被褥里,額頭燙得驚人,冷汗浸濕了深色的絲綢睡衣。
他難受地翻了個身,骨頭縫里都在叫囂著酸軟。
胃部熟悉的絞痛感也趁機作祟,一次又一次地沖擊著他緊繃的神經(jīng)。
枕邊的手機屏幕突兀地亮起,震動了一下,又歸于沉寂。
屏幕上短暫地浮現(xiàn)出孫念雪的微信頭像,旁邊跟著一個紅色的“1”。
幾秒后,又一次震動。
再然后,是連續(xù)不斷的嗡鳴。
手機像個固執(zhí)的鬧鐘,堅持不懈地傳遞著來自七千公里外的信息。
傅知宴對此毫無知覺,他燒得有些迷糊,眉頭緊蹙,薄唇失了血色,微微翕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臥室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
吳管家端著一個銀質(zhì)托盤走了進來,腳步放得極輕。
他穿著一絲不茍的黑色管家服,頭發(fā)梳理得整整齊齊,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
托盤上放著一杯溫水,幾粒藥片,還有一個盛著清水的玻璃碗,水里飄著幾片新鮮的薄荷葉。
吳管家放下托盤,擰了一條柔軟的白毛巾,在薄荷水里浸透,輕輕搭在傅知宴滾燙的額頭上。
冰涼的觸感帶著清冽的薄荷香氣,讓昏睡中的少年無意識地喟嘆了一聲,緊皺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些許。
吳管家動作熟稔地替他掖好被角,指尖不經(jīng)意拂過他睡衣胸口的第二顆紐扣。
那顆紐扣的縫線顏色略深,針腳細密,看得出是后來精心修補過的。
傅知宴似乎被這輕微的觸碰驚擾,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一條縫隙。
眼前的景象是模糊重疊的,帶著水汽般的朦朧。
他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在床邊,感受到額頭持續(xù)傳來的清涼。
是她嗎?
意識混沌不清,他憑著本能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床邊人的手腕。
那手腕溫暖干燥,帶著常年勞作的薄繭,與他想象中女孩的纖細柔軟截然不同。
但他分辨不清。
“姐姐……”
一聲極輕的呢喃從他干裂的唇間溢出,帶著濃重的鼻音,含糊不清。
吳管家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只是任由少年抓著自己的手腕,沒有掙脫。
窗外的雨聲不知何時漸漸停歇。
天光破開厚重的云層,一線刺目的晨光從窗簾縫隙鉆了進來,精準地落在傅知宴緊閉的眼皮上。
他猛地睜開眼,意識瞬間回籠。
高燒帶來的沉重感退去了大半,只剩下四肢百骸的酸軟無力。
額頭已經(jīng)不那么燙了,那塊帶著薄荷味的濕毛巾滑落到了枕邊。
他有些茫然地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
房間里空無一人。
床頭柜上放著一個保溫桶,桶身是低調(diào)的銀灰色。
他伸手去拿,指尖觸碰到保溫桶的把手。
把手上掛著一個小小的掛件,透明的水晶里凝固著幾縷彩色的光帶,像微縮的極光。
他擰開保溫桶,里面是早已涼透的小米粥。
旁邊,他的手機屏幕漆黑一片,徹底沒電了。
傅知宴拿起手機,插上充電線。
幾秒后,屏幕亮起,熟悉的鎖屏壁紙映入眼簾——巨大的摩天輪剪影,背景是沉靜的夜空。
屏幕頂端,一連串未讀的微信消息提示爭先恐后地彈了出來,密密麻麻,幾乎占滿了整個通知欄。
全是孫念雪發(fā)來的。
他看著那個熟悉的頭像,還有后面那一長串代表著未讀消息的紅色數(shù)字,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微微發(fā)沉。
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混雜著宿醉般的疲憊,悄然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