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滾燙，像被塞進剛熄火的烤箱。
傅知宴把自己摔進自家臥室柔軟寬大的床上，昂貴的埃及棉床單也無法緩解骨頭縫里滲出的酸軟無力。
窗簾拉得很嚴實，只留下一線模糊的光，將房間切割成明暗兩半。
他側躺著，蜷縮成一團，右手無意識地按在胃部。
那里正傳來熟悉的，鈍鈍的絞痛感，和著腦袋里嗡嗡的回響，像一場糟糕的交響樂。
嘴唇上似乎還殘留著夢里被咬破的刺痛，隱約帶著鐵銹味。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臉頰蹭過冰涼的絲綢枕套。
手機屏幕就在枕邊，安靜地躺著。
忽然，“嗡——”地一聲輕震。
屏幕亮起幽幽的光，在昏暗的房間里格外刺眼。
傅知宴費力地瞇起眼，試圖聚焦。
是微信。
頂端那個熟悉的頭像，正彈出一個紅色的“1”。
他伸出有些發(fā)顫的手指，劃開屏幕。
指紋識別因為指尖的汗意，失敗了兩次。
輸密碼的手指也有些不聽使喚。
終于，點開了那個對話框。
一張照片，占據了大部分屏幕。
色彩鮮艷，構圖隨意，一看就是手機隨手拍的。
盤子里是幾塊烤土豆，一小撮翠綠的沙拉葉子，還有一塊看起來煎得恰到好處的魚排，淋著某種奶白色的醬汁。
旁邊放著一杯冒著氣泡的飲料，杯壁上凝結著細小的水珠。
是孫念雪發(fā)來的。
【圖片】
傅知宴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好一會兒。
胃部的疼痛似乎因為注意力轉移而減輕了那么一丁點。
他扯了扯嘴角，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緩慢敲擊。
鍵盤的觸感有些黏膩，大概是燒得手心出汗了。
傅知宴：【我們學校餐廳的一輩子，肉好吃的像是老佛爺過生日剩下的】
消息發(fā)送成功。
他閉上眼，緩了口氣。
手機很快又震動起來。
孫念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長串的“哈”，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笑得花枝亂顫的樣子。
傅知宴看著那串字符，混沌的腦子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薄荷糖，帶來一絲轉瞬即逝的清涼。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強撐著打字。
這次的速度快了些，帶著點故意的調侃。
傅知宴：【姐你的照片被我們班女生看見了，問你是不是同】
那邊幾乎是秒回。
孫念雪：【哈哈哈原來我的魅力已經這么大了嗎】
后面還跟了個戴墨鏡的得意表情包。
傅知宴看著那個表情包，想象著她在那頭揚著下巴的俏皮模樣。
傅知宴：【一直都很大呀】
胃部的絞痛感驟然加劇，像有只手在他身體里用力擰了一下。
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將手機放到一邊，另一只手用力按住小腹。
緩了好一會兒，那陣尖銳的疼痛才稍微退去一些，留下綿長的鈍痛。
他咬緊牙關，強忍著翻涌的不適感，手指再次落在屏幕鍵盤上。
每一個字的輸入，都耗費著他所剩無幾的力氣。
傅知宴：【好好吃飯吧姐，不打擾你用餐了，喝酒的話少喝點，我記得你喝酒會偏頭痛】
孫念雪：【我不喝酒寶寶】
孫念雪：【你看我這健康午餐，我都把自己養(yǎng)胖十斤了，全是肉肉】
傅知宴看著那個親昵的稱呼，還有那句帶著點小得意的抱怨。
他努力擠出一個微弱的笑容。
傅知宴：【那就好】
傅知宴：【反正姐什么樣都好看】
回完最后一條消息，手機從他無力的指間滑落，掉在柔軟的被子上。
屏幕還亮著，停留在聊天界面。
他摸索著從床頭柜摸出白色藥瓶，倒出兩粒藥片，胡亂塞進嘴里，連水都顧不上喝，干咽下去。
藥片劃過干澀的喉嚨，留下苦澀的味道。
身體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來，摩天輪上的吻，冰原上的極光，還有那個五年之約。翻涌的心緒，混雜著身體的不適，像沉重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他閉上眼睛，在胃藥的苦澀和揮之不去的疼痛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