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燒后的身體像浸過水的海綿,沉重又虛弱。傅知宴靠在床頭,眼睛盯著手機屏幕。
那塊小小的屏幕上,孫念雪的微信頭像占滿了整個通知欄。
紅色的數(shù)字像跳動的火焰,提醒著他錯過了多少來自她的消息。
“親愛的姐姐”,這個備注在屏幕上重復(fù)出現(xiàn)。
他一個一個點開,都是孫念雪發(fā)來的各種日常,照片,還有幾條語音。
她似乎很擔(dān)心他為什么突然消失了。
但這些消息里,沒有一條來自他的父親。
張助理請了假,也知會了父親他生病的事。
可傅江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連一句簡單的問候都沒有。
心底那點因為生病而產(chǎn)生的脆弱,像玻璃一樣碎開。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胸腔里翻涌,帶著點叛逆,又帶著點惡趣味。
他忽然想起之前和孫念雪聊天時,無意中提過打賭輸了被迫女裝的糗事。
她一直很好奇。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子里扎根。
趁著請病假,去給她一個驚喜。
或者說,嚇?biāo)惶?/p>
他迅速起身,沖了個澡,換上干凈的校服。
胃部傳來一陣隱痛,但他顧不上了。
他給張助理發(fā)了條微信,說要出門一趟,晚點回學(xué)校。
然后,他獨自一人,打車去了東城區(qū)一家預(yù)約好的漢服妝造館。
出租車在老城區(qū)狹窄的街道上穿梭,窗外是北京特有的胡同景象。
古老的磚墻,爬滿藤蔓的窗戶,與他要去的地方形成鮮明對比。
妝造館掩藏在一個不起眼的院落里,推開門,里面卻別有洞天。
空氣里彌漫著脂粉的香氣和淡淡的檀香混合在一起的特殊氣味。
到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下午四點,比他預(yù)定的時間晚了些。
前臺小姐姐告訴他,預(yù)約的攝影師已經(jīng)下班了。
傅知宴心里有點失望,但來都來了,不能白跑一趟。
他乖乖坐在化妝鏡前的椅子上。
巨大的化妝鏡亮著一圈柔和的燈光,映出他有些蒼白的臉。
給他化妝的小姐姐看起來很年輕,手法卻很專業(yè)。
她熟練地在他臉上涂涂抹抹,指尖時不時觸碰到他的皮膚,帶著點涼意。
傅知宴看著鏡子里逐漸變化的自己,感覺有些不真實。乖乖地坐在化妝鏡前的椅子上。任由給他化妝的小姐姐擺弄。
化妝刷輕柔地拂過他的臉。冰涼的觸感。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逐漸被陌生的色彩覆蓋。
他好奇地問了一句。
“平時會有男生來做女裝的妝造嗎?”
化妝師小姐姐笑了笑,語氣很自然。
“很多呀,尤其是古風(fēng)的?!?/p>
“還有專門來做格格妝的。”
傅知宴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格格妝?
他覺得自己還是太保守了。
“那我做個與眾不同的吧。”
“姐,你憑著感覺給我化妝就行?!?/p>
化妝師小姐姐似乎來了興致,在他臉上搗鼓得更起勁了。
他苦坐了將近兩個小時。
腰酸背痛,眼睛也有些干澀。
鏡子里的人,已經(jīng)完全變了模樣。
一張妝容精致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
眼妝色彩呈現(xiàn)出溫柔的紅棕色調(diào),睫毛纖長卷翹,顯得眼眸深邃明亮。
唇妝色澤瑩潤,為整體增添了幾分嬌俏。
發(fā)型搭配了繁復(fù)的發(fā)飾,有花朵等元素,增添了甜美華麗感。
整體散發(fā)著一種精致的魅力。
傅知宴看著鏡子里那個完全陌生的“女孩”,感覺有點魔幻。
他拿起手機,對著鏡子拍了幾張照片。
剛要說可以卸妝了。
門口傳來另一位工作人員的聲音。
“小帥哥,我們下班啦?!?/p>
“衣服和發(fā)飾你拿走,明天寄回來就好。”
傅知宴:“……”
他絕望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迫于無奈之下,他交了兩千塊錢的押金。
拎著裝有校服的袋子,腳步虛浮地走在大街上。
傍晚的北京街頭,人來人往。
他穿著一身隆重的漢服,臉上帶著精致的妝容。
與周圍行色匆匆的行人,以及他手里拎著的校服袋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
并不充裕。
明天早上就要返校了。
他決定今天晚上就回學(xué)校。
正好看看張浩和李銳什么反應(yīng)。
他熟練地?fù)芡藦堉淼奶柎a。
“張叔,是我?!?/p>
“來東城區(qū)的妝造館接我,今天就回學(xué)校?!?/p>
掛掉電話的張助理有點奇怪。
好端端的小傅總跑妝造館里干什么。
但他沒有多問,立刻驅(qū)車前往目的地。
半小時后,一輛低調(diào)的別克商務(wù)車停在妝造館門口。
張助理下車,環(huán)繞四周。
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家少爺?shù)纳碛啊?/p>
他剛要給傅知宴打電話。
一只纖細(xì)白嫩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手的主人聲音卻是個少年。
“張叔,我在這。”
張助理回頭。
直接傻了。
眼前哪有什么傅氏集團的繼承人傅知宴。
只有一個穿著漢服的小姑娘。
“少爺?您這是?”
傅知宴趕緊捂住了張助理的嘴。
“打住,張叔,別告訴我父親?!?/p>
“快走吧?!?/p>
說罷,他還故作哀求狀。
這是他為了惡搞張浩和李銳,剛在手機上現(xiàn)學(xué)的表情和語氣。
一路上,傅知宴坐在后座。
對著窗外擺出各種姿勢,用手機自拍。
張助理從后視鏡里看著他的各種擺拍。
表情木訥。
他尋思著,要不要和傅董告狀。
車子很快抵達(dá)學(xué)校門口。
已經(jīng)晚上八點多了。
傅知宴剛要進校門。
就被值班的保安大叔攔住了。
“干什么的?”
傅知宴壓低嗓子,但聲音還是偏向少年。
“請假了,今天返校。”
保安聽到是個男孩的聲音。
懵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傅知宴。
穿著女裝,臉上帶妝,聲音卻是男的。
說什么也不讓傅知宴進學(xué)校。
無奈之下,傅知宴只能給主任打電話。
他是主任的課代表,關(guān)系還不錯。
電話接通,主任聽到他的聲音,又聽他解釋了半天。
終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主任在電話里笑得咳嗽。
“咋了,我們傅大少爺啥時候變成傅小姐了?”
“這打扮是去拍電影了?”
傅知宴附和了一句。
“啊對對對?!?/p>
主任點示意后,保安這才給傅知宴放行。
校園里走動的人不多。
傅知宴拎著校服袋子,快步朝男生宿舍樓走去。
路上遇到的男生,都紛紛投來好奇和驚艷的目光。
直到他消失在宿舍樓門口,還有人在竊竊私語。
他輕車熟路地來到宿舍門前。
偷偷在窗戶上瞄了一眼。
確認(rèn)張浩和李銳都在宿舍里。
他深吸一口氣。
猛地拉開了門。
“我去,姐你找誰?”
“這不男寢嗎?”
張浩和李銳正在打游戲,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
兩人轉(zhuǎn)過頭,看到門口站著一個“小姑娘”。
一臉問號。
張浩看著傅知宴姣好的面容,瞬間來了精神。
他賤兮兮地湊了過來。
“姐你真好看啊?!?/p>
“方便加個v嗎?”
傅知宴一臉黑線。
他揚手,一把抓住張浩的耳朵。
用力擰了一下。
“你再看看呢?”
聽到熟悉的聲音,張浩和李銳身體一僵。
兩人仔細(xì)看向傅知宴的臉。
辨認(rèn)了一秒。
然后,發(fā)出了尖銳的爆鳴。
“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