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魂魄飄在王府上空，看了一場盛大的鬧劇。我的好妹妹越明珠，
帶著人闖進(jìn)我的寢殿，指著我尚有余溫的尸身，對蕭錚哭得梨花帶雨?！巴鯛?，
姐姐她怎會如此想不開，竟因臉頰一道淺痕便自戕了……”蕭錚，
我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夫君，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件污了的舊物。
他甚至沒有走近一步，便不耐地?fù)]了揮手?！巴铣鋈?，別污了王府的地。
”我瞧著妹妹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和她扶著腰，小心翼翼護(hù)著腹部的姿態(tài)，
忽然就全明白了。再睜眼，回到了一切開始之前。這一次，妹妹搶著替我去。“姐姐，
你已經(jīng)做了一世的蕭王妃，這一世，也該輪到我了?！彼龐尚χ鄣资谴懔硕镜呢澙?。
我望著她日復(fù)一日隆起的肚皮，也笑了?！澳墙憬?，就祝妹妹與腹中孩兒，母子永生。
”1耳邊是藥石的苦味，混雜著錦被上陳舊的霉意。王婉茹半倚在病榻上，氣息微弱，
連咳嗽都帶著空洞的回響?！案赣H，母親的病總不見好，女兒想替姐姐去城郊的甘露寺，
為母親燃一炷祈福香?！痹矫髦榈穆曇羟宕嗳琥L啼，帶著不容拒絕的嬌縱。
我猛地攥緊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銳的痛感讓我瞬間清醒。我重生了。
重生在越明珠奪走我命運的這一天。“明珠胡鬧。”王婉茹費力地?fù)纹鹕碜樱?/p>
枯瘦的手搭在床沿，眼中滿是憂慮。“去寺廟的山路崎嶇，你一個女兒家，娘如何放得下心，
還是讓你姐姐去?！备赣H越正安負(fù)手立在窗邊，聞言，終于將視線從窗外的枯枝上移開，
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審視貨品般的冷漠?！扒鍍海湍闳??！彼穆曇魶]有絲毫溫度，
仿佛只是在下達(dá)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越明珠立刻朝我投來一道警告的目光，那眼神，
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示意我膽敢應(yīng)下，便要我好看。我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寒意。
從小到大，她總是這樣，仗著父親的偏愛，將我視作可以隨意欺凌的家犬。
父親見越明珠噘起了嘴，語氣立刻軟了下來，帶著幾分不易察的寵溺?！懊髦閷嵲谙肴?，
為父便多派些家丁護(hù)衛(wèi)跟著你，斷不會讓你受了委屈?！痹矫髦檫@才破涕為笑，
親昵地挽住父親的手臂，搖晃著撒嬌。這樣父慈女孝的場景，我早已看得麻木。前世，
我去甘露寺時，身邊只有一個年邁體弱的侍女。但凡父親肯多派一人，
我或許……也不至于在蕭錚那畜生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心口像是被寒冰堵住，冷得發(fā)疼。
也是，在他心中，我不過是個多余的存在。我母親是父親的原配，曾助他于微末，
可待他官運亨通，母親卻纏綿病榻，終至撒手人寰。母親走后，
父親很快便從南邊領(lǐng)回了王婉茹和越明珠。自那時起，我這個嫡小姐便成了府中最尷尬的人，
空有虛名，連個得臉的下人都不如。越明珠似乎很滿意我此刻的沉默與順從，臨走前，
還不忘得意地瞥我一眼。她特意囑咐管家，務(wù)必將我看好，今日絕不許我踏出府門半步。
我望著她被眾人簇?fù)碇x去的背影，唇角無聲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的好妹妹，
但愿你此行，得償所愿。2越明珠從寺廟回來時，已是傍晚。她面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眼角眉梢都染著壓抑不住的喜色，走路的姿態(tài)卻有些怪異。而跟在她身后的家丁護(hù)衛(wèi)們，
個個神色慌張，尤其是她的貼身侍女桃紅，臉色慘白如紙，像是受了天大的驚嚇。
我心中了然。她成功了。接下來的日子，越明珠變得異常焦躁。她整日守在府門口翹首以盼，
又或者在院里無端打罵下人，嘴里反復(fù)念叨著一句話?！霸趺催€不來？他怎么還沒來？
”我知道她在等誰。前世，我從甘露寺回來后不足一月，
蕭王府的聘禮便流水般抬進(jìn)了越府大門。可這一世，整整一個月過去，
蕭王府那邊卻無半點動靜。想來，是越明珠那過于隆重的陣仗，
反而讓生性多疑的蕭錚失了興致。他那人，最喜歡玩弄那些自以為聰明的獵物。一日，
她終于按捺不住，闖進(jìn)我的院子。看到我正悠閑地坐在窗邊，
她眼中的嫉妒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的火焰。她幾步上前，壓低了聲音，語氣里滿是質(zhì)問?！敖憬?，
你說……他怎么還沒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是她對我的試探，試探我是否也與她一樣，
帶著前世的記憶。我懶得再與她偽裝，抬眸迎上她的視線，唇邊綻開一抹淺笑。“或許，
是妹妹的姿色，還入不了那位貴人的眼吧?！薄澳氵@個賤人！你閉嘴！”越明珠被瞬間激怒，
揚(yáng)手便是一巴掌朝我扇來。我早有防備，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
讓她疼得變了臉色。緊接著，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是我反手給了她一記耳光。她捂著臉，
滿眼都是不可置信。我卻不等她反應(yīng)，臉上瞬間涌上悲痛欲絕的神情，聲音也帶上了哭腔，
大聲喊道：“妹妹！你怎么能做出如此有辱門楣之事？我們越家的女兒，最重要的便是清譽(yù)，
你……你竟與人茍且，若是讓父親知曉，他該有多痛心?。 痹矫髦橥左E然緊縮，
顯然沒料到我會當(dāng)眾發(fā)難。恰在此時，聞聲而來的父親，正一臉怒意地朝我走來，
可聽到我的話，他的腳步生生頓住，銳利的目光轉(zhuǎn)向了越明珠。“明珠！
你姐姐說的可是真的？你做了什么？”父親鮮少用如此嚴(yán)厲的口吻對越明珠說話，
一貫受寵的她頓時慌了神，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見她這副模樣，父親更是氣得渾身發(fā)抖。
“孽障！到底是怎么回事？清兒，你來說！”我適時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案赣H，女兒也是聽府中下人議論，說妹妹前些日子去寺廟清修時，
與人……與人……”我話說到一半，像是難以啟齒，只哽咽著指向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