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芽芽五歲生日那天清晨,麥穗被一陣輕微的"咔嚓"聲驚醒。她睜開眼,看見女兒正踮著腳尖,試圖夠到書架上的老尼康相機。
"媽媽,我想拍日出。"芽芽轉過頭,小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認真,"外公說今天會特別美。"
麥穗看了看窗外,東方的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她幫女兒取下相機,輕聲問:"知道怎么用嗎?"
芽芽點點頭,小手熟練地轉動光圈環(huán):"外公教過我的。先對準,再按這里。"
麥穗披上外套,帶著女兒來到陽臺。五月的晨風帶著花香,遠處的麥田在微光中搖曳。芽芽像模像樣地舉起對她來說過于沉重的相機,瞇起一只眼睛。
"媽媽,看那邊!"芽芽突然指向麥田邊緣,"有只小兔子!"
麥穗順著女兒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見一只野兔正在啃食嫩芽。芽芽屏住呼吸,按下快門。清脆的"咔嚓"聲在寧靜的清晨格外響亮,野兔警覺地豎起耳朵,卻沒有逃跑。
"它不怕我。"芽芽小聲說,眼睛里閃爍著驚喜。
麥穗輕撫女兒的頭發(fā):"因為你用溫柔的方式接近它。"
早餐桌上,芽芽迫不及待地向全家人展示她的作品。程默戴上老花鏡,仔細端詳那張略顯模糊卻充滿生機的照片。
"構圖不錯,"他認真評價,"但下次可以試著蹲低一點,和小兔子平視。"
蘇瑾在照片背面寫下日期和"芽芽的第一張動物攝影",然后把它放進一本新的相冊里。這本相冊的封面燙著"程新芽的五歲"幾個字,是外公特意定制的生日禮物。
"和我小時候一樣。"麥穗對林遠耳語,"爸爸總是用相冊記錄我們的成長。"
林遠笑著點頭:"現(xiàn)在輪到芽芽了。"
生日派對在農場舉行。除了家人,芽芽還邀請了她幼兒園最好的朋友小雅——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小女孩。當其他孩子追逐打鬧時,芽芽和小雅安靜地坐在一旁,分享那臺老相機。
"我給你拍一張吧。"芽芽說,"你可以把手放在輪椅邊上,像這樣..."
小雅按照芽芽的建議擺好姿勢,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照片洗出來后,小雅驚喜地發(fā)現(xiàn),芽芽沒有刻意避開輪椅,而是讓它成為了構圖的一部分。
"我喜歡這張照片。"小雅真誠地說,"它很真實。"
派對結束后,程默帶著疲憊但快樂的芽芽去看日落。祖孫倆坐在田埂上,遠處是漸漸西沉的太陽。
"外公,"芽芽突然問,"為什么媽媽叫你'屌絲'?"
程默嗆了一下,沒想到女兒連這個都告訴了孩子。"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斟酌著詞句,"外公年輕時很普通,像野草一樣不起眼。"
芽芽歪著頭:"可是野草也很美啊。上次媽媽教我拍的那些野花照片,張阿姨說可以參展呢。"
程默心頭一熱,抱緊外孫女:"你說得對,芽芽。每一樣東西都有它獨特的美。"
"就像小雅的輪椅!"芽芽興奮地說,"它讓小雅能到處走,多棒啊!"
夕陽的余暉灑在祖孫倆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程默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曾這樣抱著年幼的麥穗,在同樣的地方看日落。時光仿佛一個溫柔的圓,將三代人緊密相連。
晚上臨睡前,芽芽鄭重地把今天拍的照片放進相冊,然后在第一頁歪歪扭扭地寫下:
"芽芽的五歲,和全世界的美好。"
麥穗幫女兒掖好被子,發(fā)現(xiàn)她手里還攥著那張和小雅的合影。
"媽媽,"芽芽睡眼惺忪地問,"我長大能像你和外公一樣,用相機幫助別人嗎?"
麥穗親吻女兒的額頭:"你已經(jīng)在做了,寶貝。"
窗外,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這片見證了三代人故事的麥田上。程默和蘇瑾并肩站在陽臺上,望著遠處隱約的麥浪。
"記得嗎?"蘇瑾輕聲說,"麥穗五歲時,也問過類似的問題。"
程默握住妻子的手:"現(xiàn)在輪到芽芽了。"
夜風拂過,帶來麥穗哄孩子睡覺的輕柔歌聲。那旋律依稀是三十年前蘇瑾唱過的搖籃曲,一字未改。
在另一個房間,林遠正在整理芽芽今天的照片。當他看到那張小雅的照片時,突然有了靈感。他打開電腦,開始起草一個新的基金會項目計劃——"無障礙視角",培訓殘障兒童用影像講述自己的故事。
"在想什么?"麥穗推門進來,看見丈夫專注的表情。
林遠抬頭微笑:"在想芽芽給我們上的重要一課——真實的美存在于每個角落,只需要用正確的角度去發(fā)現(xiàn)。"
麥穗望向窗外,月光下的麥田仿佛一片銀色的海洋。在這片海洋里,每一株麥穗都在風中輕輕搖曳,訴說著屬于它們的故事。而最新的故事,正由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和她心愛的相機開始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