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網(wǎng)吧角落的電腦,竟能登錄《魔境》巔峰時期的戰(zhàn)場。
我鬼使神差輸入塵封的ID“唐缺”,數(shù)百條未讀信息瞬間淹沒屏幕。 “缺神!
血盟需要你指揮‘末日要塞’!” “缺哥,服務器快關了,
等你回來……” 校服少女蘇小魚突然探頭:“師傅,那把‘碎星者’,還在你倉庫嗎?
” 她攤開泛黃的筆記本,
上面是我八年前手寫的攻略—— “潛行背刺雙倍傷害判定點:坐標(X117,Y89),
墻縫第三塊磚?!迸f工廠區(qū)的空氣里永遠漂浮著一股鐵銹和劣質(zhì)機油的混合氣味,
如同這座城市無法愈合的陳舊傷口。陽光艱難地穿透厚重陰霾,
吝嗇地灑在坑洼積水的柏油路上。在這片破敗的灰色幕布下,
“超時空網(wǎng)吧”的霓虹招牌勉強閃爍著,幾個殘缺的字母忽明忽滅,像垂死病人斷續(xù)的呼吸。
門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唐缺推開那扇蒙著厚厚油垢的玻璃門,
、混合了過期泡面湯、劣質(zhì)煙草、主機散熱口噴出的熱風以及陳年積灰的渾濁氣味撲面而來,
幾乎將他撞個趔趄。他皺了皺眉,
下意識地緊了緊肩上那個洗得發(fā)白、邊角磨損嚴重的帆布雙肩包帶子。網(wǎng)吧內(nèi)部光線昏暗,
仿佛永夜。只有密集排列的廉價液晶顯示器屏幕是唯一的光源,
幽幽地映照著煙頭明滅的紅點和一張張年輕卻缺乏生氣的臉。
鍵盤敲擊聲、鼠標點擊聲、游戲音效和偶爾爆出的粗口咒罵混雜在一起,
形成一片沉悶而粘膩的噪音沼澤。幾臺大型立式空調(diào)在角落里徒勞地轟鳴著,
勉強攪動著這片仿佛凝固了的燥熱空氣。
稀疏油膩頭發(fā)、穿著看不出底色T恤的胖子——蜷在吧臺后面一張嘎吱作響的破舊電競椅上,
手機屏幕的藍光映亮了他松弛浮腫的臉。聽到腳步聲,他掀起沉重的眼皮,
渾濁的眼珠瞟了唐缺一眼,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嗯”,算是打過招呼。
他對這個總是沉默、只點最便宜時段、自帶保溫杯喝白開水的年輕人早已司空見慣。
唐缺略一點頭,算是回應。他的目光在煙霧繚繞、人影稀疏的大廳里掃過,
掠過那些沉浸在廉價快餐式網(wǎng)游或槍戰(zhàn)中的年輕軀體。最后,他的腳步停在了網(wǎng)吧最深處,
靠近堆放廢舊顯示器紙箱和雜物的角落。那里孤零零地擺放著一臺電腦。
厚重的CRT顯示器外殼積了一層厚厚的灰,邊緣有些發(fā)黃。笨重的機箱外殼凹陷了一塊,
側板螺絲早已不知去向,露出里面纏繞糾結、布滿塵埃的黑色線纜。
鍵盤的按鍵大多磨損掉了字母標識,空格鍵更是塌陷下去一角,泛著油膩的光澤。
與之相連的機械鼠標則布滿劃痕,滾輪邊緣的橡膠都開裂了。
看起來就像一個被主人遺棄多年的老兵,在廢棄的角落里靜靜腐朽。
它和周圍閃爍著LED光污染的新機器格格不入。唐缺的腳步頓了頓。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同沉在水底的淤泥被攪動了一下。他原本習慣的位置有人占了。
猶豫了一瞬,他還是走了過去,拉開那張布滿劃痕的折疊椅。椅子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投射過來的、帶著點詫異的目光——老王大概奇怪怎么會有人自投羅網(wǎng)選擇這臺“老爺車”。
他隨手拂去桌面上一層浮灰,露出底下斑駁的傷痕。帆布包放在腳邊。他伸出手指,
抹了抹CRT顯示器屏幕邊緣厚厚的灰塵,露出一道清晰的縫隙。按下機箱前的開機鍵。
一陣仿佛瀕死掙扎的嗡鳴立刻從機箱深處響起,伴隨著風扇葉片刮擦機箱內(nèi)壁的刺耳摩擦聲。
顯示器先是陷入一片漆黑,幾秒鐘后,屏幕中心猛地一亮,
閃爍起一團不規(guī)則、色彩嚴重失真的光斑,如同接觸不良的霓虹燈。
光斑扭曲跳動了好一陣子,才極其不情愿地穩(wěn)定下來,
艱難地、逐行逐行地吐出操作系統(tǒng)那早已褪色模糊的啟動畫面。加載進度條慢得令人心焦,
每一步都伴隨著硬盤內(nèi)部磁頭尋道的、讓人牙酸的“咔噠、咔噠”聲。漫長的等待。
唐缺只是安靜地看著,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搭在膝蓋上的手指,
無意識地捻著牛仔褲上一個磨破的線頭。終于,熟悉的、簡陋的藍色桌面跳了出來。
分辨率低得可憐,桌面圖標模糊不清。唐缺拿起那布滿油污的機械鼠標,
指針在屏幕上的移動軌跡粘滯而遲緩,如同在濃稠的糖漿里掙扎。他皺了皺眉,
點開了那個無處不在、占據(jù)著桌面角落的“超時代游戲平臺”快捷方式。
花里胡哨的界面彈出,充斥著各種彈窗廣告和閃爍的排行榜推薦位。
唐缺的目光掠過那些浮夸的頁面,
鼠標指針在“熱門網(wǎng)游”那琳瑯滿目的列表里隨意地劃動著。
《XX世界》、《XX聯(lián)盟》、《XX幻想》……一個個名字光鮮亮麗,
宣傳圖極盡渲染之能事,卻激不起他心中半點波瀾。
就在他打算隨便點開一個免費網(wǎng)游掛機消磨時間時,
右下角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小圖標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齒輪。
一個像素感很強、邊緣甚至有些鋸齒狀的、極其樸素的齒輪圖標。
它安靜地嵌在平臺客戶端的角落,顏色灰撲撲的,沒有任何提示文字,
也沒有任何廣告語環(huán)繞。就像一個被遺忘的程序遺產(chǎn),一個無人維護的冗余插件,
被硬生生打包塞進了這個華麗的新平臺里。唐缺的手指停在鼠標左鍵上,一動不動。
他盯著那個簡陋的齒輪。一股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電流,猛地竄過他的脊椎,
讓他背部的肌肉瞬間繃緊。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用力攥了一下,驟然收縮。
幾秒鐘的死寂。網(wǎng)吧角落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被隔絕開來。他挪動鼠標,
指針精準地懸停在那枚灰暗的齒輪之上。雙擊。嗡——顯示器屏幕猛地一黑!不是關機,
而是徹底沉入深淵般的黑暗。緊接著,
屏幕中心浮現(xiàn)出一行行急速滾動的、泛著微弱熒光的綠色字符,如同黑客電影里的場景。
字符的編碼方式極其古老,充滿了硬核的、非圖形化的命令行風格。唐缺屏住了呼吸,
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放大。綠色的字符流停止了。屏幕中央,
輸入您的身份認證碼(Legacy User Auth Code):一個樸素的光標,
在后面安靜地閃爍著。唐缺的身體如同被釘在了那張吱嘎作響的椅子上。
他死死盯著屏幕中央那行指令符,
盯著那個熟悉到刻進骨髓的名字——《魔境》(Mythos Realm)。
這個名字像一個沉睡了多年的開關,此刻被猛地扳動,無數(shù)塵封的記憶碎片帶著呼嘯的風聲,
瞬間涌入腦海,沖擊得他眼前發(fā)黑。煙味嗆人的舊網(wǎng)吧角落,
劣質(zhì)耳機里隊友激動嘶啞的吼叫,屏幕上絢爛到爆炸的技能光效,鼠標鍵盤瘋狂的敲擊聲,
還有……汗水浸透T恤后背的黏膩感,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肋骨的聲音,
以及最后時刻……屏幕上那行刺眼的“連接中斷”提示?!赌Ь场?。
那個曾經(jīng)風靡全球、承載了他整個青春熱血與所有不甘的虛擬世界。那個早已在三年前,
隨著官方一紙冰冷的公告——“因技術架構過于陳舊,
無法適應新時代需求”——而永久關停、服務器數(shù)據(jù)徹底清空的……舊夢。它怎么會在這里?
一個廢棄網(wǎng)吧角落里,一臺行將就木的老爺機上,以這種近乎黑客入侵的方式出現(xiàn)?
一種荒謬至極的感覺攫住了他。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咚咚作響。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手指懸在布滿油污的鍵盤上方,微微顫抖著。
理智告訴他,這不可能。這一定是某種病毒,某種惡意的玩笑,
或者是平臺一個早已廢棄、忘記刪除的接口殘留。
但那個名字——《魔境》——如同擁有魔力。他像是著了魔,又像是被某種宿命牽引。
手指不再顫抖,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冰冷,按下了鍵盤上的字符。
一個早已被時間掩埋、連他自己都以為徹底遺忘在歲月塵埃里的ID,
被他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清晰地敲入那個閃爍的光標之后。
> 用戶名:Tang_Que(唐缺)屏幕再次陷入短暫的漆黑。
只有那個簡陋的綠色命令行光標,固執(zhí)地閃爍著。一秒。兩秒。三秒。嗡!屏幕再次亮起!
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行,
而是一幅雖然分辨率不高、色彩飽和度略顯不足、卻無比熟悉的登錄界面!
一片深邃幽暗的星海背景在屏幕上緩緩流動,無數(shù)細碎的星塵在虛空中漂浮流淌。星海中央,
根須和閃耀著魔法符文的青銅齒輪共同構成、散發(fā)著永恒與神秘氣息的古老傳送門巍然矗立。
古老莊嚴、帶著金屬摩擦質(zhì)感的背景音樂如同潮汐般涌來,
瞬間淹沒了網(wǎng)吧角落里所有的喧囂!登陸界面的正中,
赫然懸浮著那個讓他靈魂都為之震顫的ID:Tang_Que一切,
都和八年前的那個夜晚,他最后一次登出時,一模一樣。唐缺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血液仿佛在耳膜里奔涌咆哮。
著他當年在游戲里最巔峰狀態(tài)時狂妄不羈的火焰鳳凰圖標——此刻正安靜地燃燒在ID下方。
他幾乎是憑借肌肉記憶,輸入了那個同樣塵封了八年、只有幾個簡單數(shù)字組合的密碼。
回車鍵重重敲下!登錄進度條在星海背景上緩緩推進,古老的符文在進度條周圍旋轉閃爍。
速度并不快,帶著一種屬于舊時代的、慢條斯理的沉穩(wěn)。進度條終于走到盡頭。嗡!
視野驟然開闊!不是游戲世界,而是角色選擇界面。
一個穿著樸素新手布袍、背著一把粗糙木弓的精靈獵人形象安靜地懸浮在界面的三維空間中。
他的面容略顯青澀,眼神卻帶著一種屬于森林獵手的銳利。ID:Tang_Que。
等級:1。這是他的第一個賬號。一個早已被他遺忘在記憶角落的起點。唐缺的指尖冰涼,
在鼠標滾輪上輕輕滑動了一下。頁面平穩(wěn)地向下滾動。
第二個賬號出現(xiàn):一個身披重甲、手握巨大戰(zhàn)錘、威風凜凜的矮人圣騎士,ID:鋼鐵壁壘。
等級定格在65級。鼠標滾輪再次滾動。
第三個賬號:一個籠罩在華麗法師袍中、手持鑲嵌著巨大藍寶石法杖的人類女法師,
ID:冰晶之淚。等級78級。他的心越跳越快。終于,滾輪停頓。
最后一個賬號出現(xiàn)在界面上。那是一個穿著仿佛由暗影本身編織而成的緊身皮甲的人族男性。
他沒有佩戴任何顯眼的武器,只是雙手自然垂落,指間隱隱有幽光流轉。
他的身形矯健而內(nèi)斂,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絕世兇刃。
臉上覆蓋著半張只露出下巴和嘴唇的黑色面具,面具之下,一雙眼睛銳利如鷹隼,
冰冷地直視著屏幕外的唐缺。
ID:Shadow’s_Kiss(暗影之吻)等級:120(MAX)角色下方,
行特殊的金色小字烙印般清晰:稱號: 弒君者(King Slayer)就是這個角色!
他傾注了所有心血,登頂過《魔境》PVP巔峰,卻又在最后鑄成大錯的……那個角色!
無數(shù)個晝夜的汗水、狂喜、算計、背叛與錐心刺骨的失敗……所有被時間強行冷卻的情緒,
在這一刻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轟然爆發(fā)!灼熱的熔巖瞬間沖垮了他刻意筑起的堤壩,
燙得他指尖發(fā)麻,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移動鼠標,
指尖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懸停在那個冰冷面具角色的圖標上。雙擊!
屏幕再次陷入短暫黑暗。下一秒,瘋狂的“嘀嘀嘀嘀嘀——”提示音如同爆豆般驟然炸響!
尖銳得幾乎要刺破耳膜!整個游戲界面尚未完全加載完畢,
右下角的那個信件圖標(一個古樸的羊皮紙卷軸樣式)就被瞬間染成了刺目的深紅色!
它瘋狂地跳動閃爍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開來!在圖標上方,
一個猩紅的數(shù)字提示如同血滴般膨脹開來!999+999+條未讀信息!
唐缺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呐K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不僅僅是郵件圖標。整個好友列表的界面如同復活的海嘯般在他眼前展開!列表頂端,
一個名字被系統(tǒng)自動標記成了最高級的、代表永久離線的特殊灰色——會長ID:【蒼嵐】。
名字旁邊備注著:【血盟·星隕】會長(已離線超過1825天)。
而在這個灰色名字的下方,整個好友列表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間沸騰!
無數(shù)個灰色的、彩色的、黯淡的、明亮的ID瘋狂地閃爍跳動起來!【劍狂】:缺神?!
缺神上線了?!臥槽?。?!服務器都快關了你特么終于詐尸了???!
【圣光奶爸】:我的老天爺!兄弟們快看!Tang_Que!是唐缺??!
暗影之吻上線了!! 【后勤老鐵】:坐標!缺哥!末日要塞!
血盟最后七八個兄弟還在死扛!坐標(X742,Y319)!坐標(X742,
Y319)!速來指揮?。。?! 【琉璃碎】:缺神!真的是你嗎?
八年了……我們還在……等你回來指揮…… 【火焰領主】:(發(fā)送時間:三年前)缺狗!
老子就知道你不會真死!末日要塞西城墻快塌了!你當年藏的后手密道還能用嗎?!
【小透明】:(發(fā)送時間:昨天)缺神,
雖然你可能再也看不到了…謝謝你當年在精靈森林救過我一次。游戲快關了,
服務器里都沒什么人了……真懷念那時候啊。 【老貓】:(發(fā)送時間:五年前)唐缺,
你小子躲哪去了?蒼嵐會長走的時候……唉,你回來看看吧。服務器撐不了多久了。
【戰(zhàn)場幽靈】:(發(fā)送時間:七年前)暗影之吻!弒君者!末日要塞Boss戰(zhàn)!
血盟需要你的背刺!位置(X117,Y89)!墻縫第三塊磚?。?!
……密密麻麻的信息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整個好友列表界面沖刷得面目全非!
時間跨度從七年前、五年前、三年前……一直到昨天!有狂喜的吶喊,有絕望的求救,
有憤怒的質(zhì)問,有深沉的懷念……無數(shù)熟悉的、陌生的、早已被遺忘的ID,
裹挾著屬于《魔境》那個時代特有的激情、熱血、失落與執(zhí)著,
如同跨越了時間長河的幽靈軍團,轟然撞入了唐缺的視野!最后一條信息,
來自那個灰色的ID【蒼嵐】,顯示發(fā)送時間是……八年前。
內(nèi)容只有簡單的一句話:**蒼嵐:【郵件】唐缺,鑰匙在倉庫。血盟,交給你了。
別讓我失望?!苦]件附件閃爍著微光,那是一把古銅色的、造型復雜的虛擬鑰匙圖標。
唐缺的視線死死釘在屏幕右下角那個瘋狂跳動的血紅色郵件圖標上,
也釘在好友列表里那條來自灰色ID【蒼嵐】的最后留言上。八年前的那個雨夜,
會長蒼嵐那張蒼白又帶著最后一絲期盼的臉,仿佛透過冰冷的屏幕,再次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
那句“別讓我失望”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他猛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網(wǎng)吧渾濁的空氣帶著塵埃的味道涌入肺腑,嗆得他喉嚨發(fā)癢,
卻奇異地壓下了胸腔里那股翻滾的血氣。再次睜開眼時,
那雙總是帶著點頹廢和疏離的眸子里,有什么東西沉淀了下來,變得異常銳利和冰冷。
移動鼠標,無視了還在狂閃的999+郵件提示,
也跳過了那些不斷刷新的、令人窒息的消息,
標精準地點向角色Shadow’s_Kiss專屬的、需要特殊權限才能開啟的個人倉庫。
一個古樸、布滿魔法符文的青銅寶箱界面在屏幕中央展開。唐缺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瞬。
一種復雜的、混合著期待與恐懼的情緒在指尖凝聚。
有他和蒼嵐兩人知曉的最高等級倉庫密碼——一串夾雜著特殊符號、冗長而晦澀的字符組合。
回車。咔噠。沉重的鎖扣開啟的聲音通過破舊的音響傳出,帶著金屬摩擦的質(zhì)感。
倉庫界面刷新。里面物品不多,
大多是早已過時、在當今版本毫無價值的低級材料、任務物品和一些紀念性的小玩意兒。
唯有倉庫最底層,一個單獨閃耀著暗金色光芒的格子,格外醒目。格子里靜靜躺著一把武器。
它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刀劍或法杖。
一對貼合手臂輪廓、由奇異的暗紫色金屬與某種仿佛具有生命的半透明水晶結合而成的腕刃。
刃身流暢而內(nèi)斂,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
只在核心處鑲嵌著一枚深邃如同微型星空的黑色寶石。寶石內(nèi)部,
點點微光如同宇宙塵埃般緩緩旋轉流淌。
整個武器散發(fā)著一種孤寂、致命卻又蘊含著沛然力量的美感。
它的圖標名字是:【碎星者】(Starsunder)——后面跟著一行小字:(唯一,
靈魂綁定)。唐缺的目光凝固在這把腕刃的圖標上,久久無法移開。
當年為了拿到這把傳說中由“虛空星塵”打造的刺客神器,
他帶著精英小隊在號稱“百人絞肉機”的副本【星辰隕落之墓】里鏖戰(zhàn)了整整七天七夜,
團滅了無數(shù)次……“師傅!”一個清脆、帶著點急切和不敢置信的聲音,
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驟然在唐缺耳邊炸響!他猛地驚醒,幾乎是本能地,
“啪”地一下敲下了鍵盤上的Alt+F4組合鍵!
屏幕中央那個裝載著【碎星者】的倉庫界面瞬間消失!
古老登錄界面的深邃星海重新占據(jù)了整個屏幕。
唐缺的心臟還在因為剛才的應激反應而狂跳不止。他僵硬地轉過頭。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白色校服外套、扎著稍顯凌亂馬尾辮的女孩,
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他椅子旁邊。女孩看起來頂多十六七歲,面容清秀,
帶著點學生特有的稚氣,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那臺老舊的CRT顯示器屏幕,
臉上充滿了巨大的震驚和一種近乎狂熱的激動。
“你……剛才登錄的是……”女孩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diào),
她指著屏幕上那深邃的星海與古老的傳送門,“……是《魔境》?!傳說中的那個?!
八年前的?!”唐缺的心猛地一沉。被發(fā)現(xiàn)了!一個陌生人,一個看起來像高中生的女孩,
竟然認出了早已消失多年的《魔境》登錄界面?!他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而銳利,身體繃緊,
如同遇到威脅的獵豹。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左手已經(jīng)悄然移到了機箱的電源鍵上方。女孩似乎被唐缺冰冷的眼神刺了一下,
但她眼中的激動沒有絲毫減退,反而上前一步,幾乎要湊到屏幕前,聲音壓得更低,
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那個ID……Tang_Que……暗影之吻……弒君者?!
你是……你是唐缺?!那個末日要塞戰(zhàn)役最后消失的傳奇刺客?!血盟星隕的核心指揮官?!
”每一個頭銜都像一記重錘砸在唐缺的心上,讓他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這個女孩知道的太多了!她到底是誰?官方派來追查非法接入舊服務器的?
還是某個當年仇家的耳目?就在唐缺眼神中的寒意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
考慮是否要強行斷電離開時,女孩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他即將按下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只見她飛快地拉開自己那個印著卡通圖案的廉價雙肩包,在里面急切地翻找了幾下。然后,
她掏出了一個東西。不是手機,不是任何電子設備。那是一本……筆記本。
一本非常非常舊的、硬殼封面已經(jīng)磨損卷邊、邊角發(fā)毛、露出里面灰白色硬紙板的筆記本。
封面原本的顏色早已褪盡,只剩下模糊的墨漬和污痕。
女孩毫不猶豫地將這本破舊的筆記本塞到了唐缺面前,甚至急切地翻開它。
一股淡淡的、屬于舊紙張的霉味混合著廉價墨水的味道鉆入唐缺的鼻腔。
筆記本被翻到了中間一頁。紙張泛黃,邊緣甚至有細微的焦痕。
上面用藍色圓珠筆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那字跡飛揚跳脫,
帶著一種年輕人特有的鋒芒和潦草,在一些關鍵位置還用夸張的箭頭和圈圈標示出來。
《末日要塞 - “暗影之徑”潛入路線及關鍵點速記》唐缺的目光猛地凝固在那些字跡上!
別人或許認不出,但他自己……絕不會認錯!那是他八年前的字跡!
是他為了指揮那場最終改變了無數(shù)人命運的“末日要塞”攻城戰(zhàn),
在網(wǎng)吧通宵達旦、一邊聽著指揮語音一邊隨手寫下的關鍵戰(zhàn)術筆記草稿!他甚至記得,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廉價可樂,不小心打翻杯子,弄濕了筆記的一角……而眼前這頁紙上,
右下角那片模糊的藍色水漬和暈開的墨跡,與記憶完美重合!
女孩似乎沒注意到唐缺瞬間劇變的臉色,
她的手指急切地點在筆記頁下方一個畫著要塞部分城墻結構簡圖的位置。在那結構圖上,
一處極其隱蔽、看起來只是普通墻縫的地方,被她用紅筆重重地畫了一個圈。圈旁邊,
是她自己后來添加上去的、清秀但同樣急促的字跡:“潛行背刺雙倍傷害判定點!
”女孩抬起頭,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死死盯著唐缺,呼吸因為激動而有些急促,一字一句,
清晰地問道:“師傅,那把‘碎星者’,還在你倉庫嗎?
”唐缺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轟然作響!
所有的警惕、疑惑、冰冷防備,
在這一刻被這句突如其來的稱呼和筆記本上那無比熟悉的、屬于他自己的字跡轟得粉碎!
“你……叫我什么?”他的聲音干澀得可怕,帶著難以置信的沙啞?!皫煾?!
”蘇小魚毫不猶豫地重復,語氣斬釘截鐵,她指著那筆記本上潦草的筆記字跡,“這個!
是你寫的!末日要塞,暗影之徑!墻縫第三塊磚!X117,Y89!
當年只有你最核心的幾個隊員知道!我……我找了好久好久!
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論壇考古帖!才在一個被刪了幾百次的舊貼吧截圖角落里,
認出這是你的筆跡!我……我是你的徒弟!雖然你從來不知道!我就是照著這本筆記,
還有網(wǎng)上能找到的你所有的錄像,一點點學的刺客!”她語速極快,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狂熱,眼神灼灼如同燃燒的火炭。她不等唐缺回應,
目光又急切地投向那閃爍著古老星海的屏幕:“服務器是不是……是不是還在?
是那個‘超夢’(Ultra-Dream)服務器嗎?末日要塞戰(zhàn)役……是不是還沒打完?
血盟……還在里面等著你?”蘇小魚的話如同連珠炮,
每一個字都像子彈擊打在唐缺塵封的心防上。
師傅”、“筆記”、“筆跡”、“錄像”、“末日要塞”、“血盟”……這些詞語串聯(lián)起來,
指向一個他幾乎不敢去想的可能性!這個穿著廉價校服、眼神卻亮得驚人的女孩,蘇小魚,
竟然是通過網(wǎng)絡上那些早已湮滅的碎片信息,對著他八年前留下的只言片語和模糊錄像,
硬生生把自己練成了一個刺客?!并且,她似乎還知道“超夢”服務器的存在?!
唐缺喉頭滾動了一下,壓下心底翻江倒海般的震撼。他沒有回答蘇小魚連珠炮似的追問,
只是深深地、極其復雜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震驚,有審視,
更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悸動。他猛地轉回身,
右手重新放在了油膩的鼠標上。屏幕中央,那片深邃的星海和古老的傳送門依舊靜靜懸浮。
這一次,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鼠標移動,
精準地點擊在角色Shadow’s_Kiss的圖標上。雙擊!
登錄進度條再次開始沉穩(wěn)地推進。古老的符文緩緩旋轉。網(wǎng)吧角落里依舊嘈雜,
劣質(zhì)煙草味和泡面味混雜著空調(diào)的嗡鳴。但此刻,
唐缺和蘇小魚周圍仿佛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蘇小魚緊張地攥著那本破舊筆記本的邊緣,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唐缺的側臉在屏幕幽光的映照下,
線條冷硬如刀削,只有微微抿緊的唇角泄露出他絕不平靜的內(nèi)心。進度條走完。嗡!
視野再次變換,瞬間被拉入一個宏大、混亂卻又無比熟悉的戰(zhàn)場!
冰冷的金屬風猛烈地灌入耳膜!眼前是一座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鋼鐵要塞,
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機械巨獸。漆黑的合金城墻高聳入云,布滿猙獰的炮塔和能量線圈,
此刻正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無數(shù)道赤紅色的高能光束如同死神的鞭子,
瘋狂地撕裂著灰暗的天幕,狠狠抽打在下方渺小如螻蟻的攻城方陣地上!轟!轟!轟!
每一次炮擊落下,大地都在劇烈震顫!虛擬的泥土和破碎的金屬碎片混合著刺目的爆炸光焰,
沖天而起!空氣被灼燒得扭曲變形,彌漫著刺鼻的臭氧和金屬熔化的氣味。
要塞下方的廣袤平原上,景象更為慘烈!
無數(shù)奇形怪狀、由扭曲金屬和蠕動血肉構成的機械生化獸(“源械獸”)組成的狂潮,
如同決堤的污穢洪流,正咆哮著沖擊著攻城方岌岌可危的防線!
體型龐大的鋼鐵戰(zhàn)爭傀儡邁著沉重遲緩的步伐,每一步都讓大地呻吟,
巨大的能量炮口閃爍著毀滅的光芒。行動迅捷如鬼魅的合金獵殺者,在戰(zhàn)場縫隙間跳躍穿梭,
閃爍著寒光的利爪輕易撕裂脆弱的護甲。天空中,
鋪天蓋地的金屬飛蝗遮蔽了本就黯淡的天光,銳利的能量刃雨點般落下!
攻城方的陣地搖搖欲墜。
由魔法師撐起的、色彩各異的能量護盾在密集的攻擊下如同肥皂泡般紛紛破裂。
穿著重甲的戰(zhàn)士怒吼著揮舞巨劍和戰(zhàn)錘,砍翻一頭又一頭發(fā)狂的源械獸,
但更多的怪物源源不斷地從視野盡頭的地平線涌來,如同黑色的潮水。
牧師們吟唱的治愈圣光如同狂風中的殘燭,忽明忽滅。
弓箭手和火槍手的箭矢與子彈潑灑出去,砸在源械獸厚重的裝甲外殼上,只濺起零星的火花,
收效甚微。一條條代表玩家陣亡的灰色系統(tǒng)提示在屏幕邊緣瘋狂滾動刷屏,
速度快得令人絕望!
統(tǒng)】:玩家“無畏先鋒”在坐標(X720,Y280)被【源械撕裂者·鋼鐵暴君】擊殺!
】:玩家“小星星”在坐標(X715,Y275)被【源械撕裂者·鋼鐵暴君】踐踏致死!
【系統(tǒng)】:治療者“寧靜禱言”在坐標(X710,Y278)被【源械飛蝗群】啃食殆盡!
……視野正中的要塞城墻上,
面巨大的、由燃燒的星辰碎片和斷裂的刀劍構成的虛擬旗幟——那是【血盟·星隕】的戰(zhàn)旗!
此刻,那面象征著榮耀與不屈的旗幟,在密集的炮火轟擊和城下如潮水般的源械獸沖擊下,
顯得如此渺小,如同怒海中的一葉孤舟,隨時可能被徹底撕碎、熄滅!同時,
一個醒目的、血紅色的巨大倒計時懸浮在戰(zhàn)場上空!
塞核心防御節(jié)點“燃鋼之心”激活倒計時:02:17:49】時間在一分一秒地無情流逝!
唐缺操控的“弒君者”——Shadow’s_Kiss,
此刻就站在攻城方混亂陣地后方一處相對高聳的殘破金屬廢墟頂端。
冰冷的夜風吹拂著他角色的黑色皮甲衣角。透過角色冰冷的視覺界面,
要塞城墻上那代表著血盟最后掙扎的星隕戰(zhàn)旗,和那碩大刺眼的倒計時,
如同兩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眼底。“坐標(X742,
Y319)……”他低聲重復著好友列表中那條最緊急的求救信息,
聲音淹沒在震耳欲聾的炮火聲中?!皫煾?!這邊!
”蘇小魚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在他身邊響起。
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飛快地跑到旁邊一臺空置的機器前,手忙腳亂地開機登錄。
她用的也是一個刺客角色,穿著一身廉價的低級皮甲,ID叫【游魚】。
此刻她的角色也出現(xiàn)在了唐缺角色附近,正緊張地指著前方戰(zhàn)場,“他們說的坐標點!
在那邊!靠近要塞西側城墻根!那里有個塌了一半的掩體!我看到還有綠色的治療光芒在閃!
肯定是血盟最后的據(jù)點!”唐缺的目光順著蘇小魚所指望去。在鋼鐵要塞龐大陰影的籠罩下,
在源械獸潮水般的沖擊中,西城墻根下,
確實有一片由倒塌的巨大金屬管道和建筑殘骸勉強構成的狹小區(qū)域。
幾道代表著治療法術的淡綠色光芒在其中微弱地閃爍著,如同狂風中的螢火蟲。
偶爾有幾道代表遠程攻擊的光芒從掩體后方射出,砸向靠近的源械獸,但效果微乎其微。
巨大的【源械撕裂者·鋼鐵暴君】沉重的腳步每一次落下,那片掩體都在劇烈搖晃,
殘骸簌簌落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坍塌!“老鐵!是缺神!缺神來了??!
”一個粗獷激動到破音的咆哮聲猛地炸響了唐缺的耳機公共語音頻道!
正是好友列表里那個【后勤老鐵】的聲音!充滿了絕處逢生的狂喜!“兄弟們頂??!
弒君者來了?。。 本o接著,
一個冷靜但明顯帶著巨大疲憊感的中年男聲(ID:【圣光奶爸】)響起,
語速極快:“缺哥!謝天謝地!西墻根!鋼鐵暴君在拆家!
還有三分鐘刷新下一波‘腐蝕飛蝗’!掩體撐不住了!我們被壓得抬不起頭!治療快斷了!
”“缺神!密道!暗影之徑!
”另一個嘶啞的女聲(ID:【琉璃碎】)帶著哭腔和希望尖叫,“墻縫!
坐標(X117,Y89)!第三塊磚!鑰匙!蒼嵐會長的鑰匙在你那里嗎?!”“缺狗!
別特么愣著!”一個暴躁的、如同火焰燃燒般的男聲(ID:【火焰領主】,
但唐缺記得他本名陳焱)吼道,“老子的熔巖護盾只能再頂鋼鐵暴君一腳!你給老子快點??!
”血盟成員們的聲音在混亂的戰(zhàn)場頻道中此起彼伏,
充滿了疲憊、絕望、以及最后一絲被點燃的瘋狂希望!這些聲音,跨越了八年時光的塵埃,
瞬間將唐缺拉回了那個最終決戰(zhàn)前夜的緊張窒息感之中!
唐缺的眼神驟然變得如同最寒冷的冰,卻又在最深處燃燒著火焰。沒有廢話,
手指在鍵盤上敲出一連串指令!
hadow’s_Kiss的身影在原地驟然化作一道難以捕捉的、扭曲光線的半透明虛影,
如同融入了周圍混亂的光影之中!高階潛行技能——【暗影帷幕】發(fā)動!“跟緊!
死了別怪我!”唐缺冰冷的聲音在蘇小魚耳邊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笆牵煾?!
”蘇小魚的聲音透著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
她的角色【游魚】也立刻發(fā)動了低階潛行【幽影步】,
小心翼翼地跟在唐缺那道更加難以察覺的虛影之后。兩道透明的影子,
如同戰(zhàn)場上游離的鬼魅,以肉眼難以追蹤的速度向著那片搖搖欲墜的掩體廢墟疾掠而去!
腳下的地面在鋼鐵暴君沉重的腳步下瘋狂震顫。灼熱的高能光束撕裂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