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鎮(zhèn)妖學(xué)院還浸在青灰色的晨霧里,秦風(fēng)蹲在宿舍屋頂,指尖抵著眉心。
昨夜那道盤古身影消失后,識海深處只剩一縷青蓮氣息如活物般游走,此刻正順著他的經(jīng)脈鉆入掌心,在皮膚下勾勒出淡青色的脈絡(luò)。
"秦學(xué)弟。"
下方傳來趙婉兒的呼喚。
他低頭,見那穿月白醫(yī)修袍的少女正仰著臉,發(fā)間玉簪上的"柳"字在霧里泛著溫潤的光——和前幾日他撿到的那支木簪刻痕如出一轍。
"李隊長催了。"趙婉兒指了指院門口,那里停著輛繪有鎮(zhèn)妖公會紋章的玄鐵馬車,紅袍青年李牧正倚著車門擦拭佩劍,劍鋒映出他挑眉的模樣:"養(yǎng)靈師?
這種連凝竅都卡著的廢物,確定要帶?"
秦風(fēng)翻身躍下屋頂,落地時帶起一陣風(fēng),掀得李牧的衣角獵獵作響。
他垂眸掃過對方腰間的"鎮(zhèn)北"家徽——這是昆侖城老牌世家,專出斬妖修士。
"院長說,養(yǎng)靈師對靈植感應(yīng)敏銳。"趙婉兒替他解釋,指尖無意識攥緊腰間的藥囊,"魂露草喜陰,需要......"
"需要會打架的。"李牧"唰"地收劍入鞘,劍鳴驚飛了檐角麻雀,"走了。"
馬車輪子碾過青石板的聲響里,秦風(fēng)坐在車廂角落。
他能感覺到懷中羊皮卷的溫度——那是院長昨夜塞給他的,卷角的歸墟魔域四個字像根刺扎著掌心。
昨夜識海神殿開啟時,那道身影說的"開天者"三個字還在耳邊回響,此刻與秘境任務(wù)重疊,像團火在他胸腔里燒。
幽冥霧林的霧氣比傳聞中更濃。
隊伍剛踏過界碑,羅盤指針便瘋狂旋轉(zhuǎn),趙婉兒的藥囊里突然傳來藥材焦糊的氣味——靈氣紊亂到連溫養(yǎng)的藥材都承受不住。
"分散搜。"李牧抽出佩劍,劍尖挑起一縷灰霧,"三刻后在中央枯樹匯合,誰采到魂露草,功勞算誰的。"
"李隊長。"秦風(fēng)按住腰間的養(yǎng)靈囊,那是母親用妖獸軟甲縫制的,"霧里靈氣波動異常,可能有......"
"可能有你養(yǎng)的靈草咬我?"李牧嗤笑打斷他,紅袍一甩往東邊霧里走,"廢物就該跟在女人后面撿漏。"
趙婉兒歉意地看了秦風(fēng)一眼,提著藥簍往西邊去了。
霧里很快只剩秦風(fēng)的呼吸聲,他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喉結(jié)動了動——前世作為宅男時看的探險攻略突然涌上來:"群體任務(wù)中,當(dāng)領(lǐng)隊盲目自信時,保存自身實力才是上策。"
他摸了摸手背,青蓮紋路正隨著呼吸明滅。
按照《青蓮造化篇》的指引,他閉目凝神,胎盤在識海深處緩緩轉(zhuǎn)動,一縷本源之氣順著指尖滲入地面。
有什么東西觸到了他的靈識。
不是普通靈草的清靈,是帶著刺的痛。
像有人攥住他的心臟,一下下絞著,還混著細碎的恐懼——是魂露草!
秦風(fēng)順著那絲感應(yīng)往前挪,靴底碾過的腐葉突然發(fā)出"咔"的脆響。
他猛地睜眼,就見前方半人高的荊棘叢里,一株七寸高的草葉正簌簌發(fā)抖。
葉片上凝著露珠,卻不是魂露草該有的瑩白,而是渾濁的灰——那是靈草瀕死時才會滲出的"苦露"。
"別怕。"他蹲下身,指尖懸在草葉上方三寸。
胎盤之氣順著指尖淌出,在草葉周圍凝成淡青色的光繭。
草葉突然抖得更厲害,葉脈里滲出一絲暗紅,像血線般纏上他的靈識。
"有東西在啃食你的根。"秦風(fēng)皺眉,靈識順著血線往下探,穿過腐土,觸及一截焦黑的草根——根須上布滿細密的齒痕,像是被某種帶毒的妖獸啃噬過。
霧氣突然重了幾分。
他后頸的汗毛豎起來。
青蓮氣息在識海炸成一片光,他猛地抬頭,就見原本半透明的霧里,不知何時漫上了一層暗紅。
腐葉被什么東西壓得沙沙響,那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像無數(shù)蛇信子掃過地面。
魂露草的恐懼突然濃烈到幾乎要灼傷靈識。
秦風(fēng)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他想起母親說過,養(yǎng)靈師與靈植共鳴時,靈植的情緒就是最直接的預(yù)警——此刻這株草的恐懼,已經(jīng)不是普通妖獸能帶來的。
"咔。"
身后傳來骨骼摩擦的輕響。
他猛地轉(zhuǎn)身,就見五步外的霧里,一截猩紅的蛇鱗正緩緩游動。
鱗片上凝著黏液,在霧里泛著幽藍的光,像淬了毒的刀刃。
腐葉堆里的鱗片突然劇烈震顫,暗紅霧氣被撕開一道裂縫,赤鱗蛇王如血色巨蟒破霧而出!
它足有兩丈粗細的軀體裹挾著腥風(fēng),蛇鱗泛著淬毒的幽藍,蛇信子掃過之處,腐葉瞬間焦黑成灰。
最駭人的是那對蛇瞳——本應(yīng)豎瞳的蛇目里翻涌著渾濁的紫斑,分明是空間裂縫侵蝕導(dǎo)致的變異征兆。
"蛇王!
是變異的赤鱗蛇王!"趙婉兒的藥簍"當(dāng)啷"落地,她后退時被樹根絆倒,手腕重重磕在青石上,疼得倒吸冷氣。
李牧的紅袍被蛇尾掃得獵獵作響,他舉劍的手都在發(fā)抖:"退!
快退——"話音未落,蛇王口中噴出一團幽綠毒焰,他慌忙旋身翻滾,腰間玉佩撞在石頭上碎成齏粉。
秦風(fēng)的呼吸驟然急促。
前世看過的妖獸圖鑒在腦海里炸開:赤鱗蛇王本是三階妖獸,可這只的氣息比普通三階強了三倍不止——定是長期吞噬空間裂縫外泄的混沌之氣,發(fā)生了惡性變異!
他反手抓住趙婉兒的手腕,掌心青蓮紋路燙得驚人。
少女的手腕上已經(jīng)泛起烏青,顯然被毒焰余波灼傷。"抓住我!"他低喝一聲,拽著人往左側(cè)枯樹后躲。
蛇王的尾巴橫掃而來,兩人貼著樹干滾進灌木叢,荊棘刺破手背,血腥味混著腐葉氣息竄進鼻腔。
"秦...秦風(fēng)..."趙婉兒疼得聲音發(fā)顫,"我的藥囊在剛才的位置,里面有解毒丹..."
"先保性命。"秦風(fēng)的靈識順著掌心青蓮氣息蔓延,本源胎盤在識海瘋狂轉(zhuǎn)動。
養(yǎng)靈師的本能突然覺醒——他能"看"到腳下的藤蔓在泥土里蜷縮的姿態(tài),能感知到三丈外的老樹根正在吸收腐殖質(zhì)。
"起。"他咬破舌尖,血珠滴在地面。
本源之氣裹著血腥氣滲入土中,原本蔫軟的藤蔓突然暴長!
碗口粗的藤條如活物般竄出,纏上蛇王的前半身。
蛇王吃痛,蛇尾猛拍地面,震得灌木叢簌簌發(fā)抖,幾根藤條應(yīng)聲斷裂。
但更多藤蔓從四面八方涌來。
秦風(fēng)額頭滲出冷汗,他能清晰感覺到每一根藤條的狀態(tài)——東邊那根太細,西邊那根被毒焰灼焦了半寸。
他咬著牙調(diào)整靈識輸出,將胎盤之氣精準注入最堅韌的幾根:"纏住它的七寸!"
一根碗口粗的老藤突然繃直,如利箭般刺向蛇王咽喉。
蛇王猛地甩頭,老藤擦著蛇鱗劃過,在鱗甲上留下一道白痕。
但這一耽擱,足夠李牧連滾帶爬退到二十丈外,他扶著樹干喘息,佩劍早不知丟到哪里去了。
"魂露草!"秦風(fēng)突然想起那株瀕死的靈草。
蛇王出現(xiàn)前,它的恐懼幾乎要灼穿靈識,此刻卻像被按了靜音鍵——定是蛇王的威壓讓它陷入昏迷!
他松開趙婉兒的手:"你躲在樹后,別出聲!"
趙婉兒想拉他,卻只抓住一把衣角。
秦風(fēng)貓著腰沖向荊棘叢,蛇王的毒焰擦著他左肩飛過,燒得衣袖"嗤啦"作響。
他撲到魂露草前,指尖剛觸到草葉,就被一道血線反震得縮回手——草葉下的腐土里,竟盤著幾十條小指粗的赤鱗幼蛇!
"是蛇王的幼崽在啃食根須!"秦風(fēng)瞬間明白魂露草瀕死的原因。
他扯下腰間養(yǎng)靈囊,咬破指尖在囊口畫了道青紋——這是母親教他的"靈契印",能暫時安撫靈植情緒。
血珠滴在草葉上,魂露草的葉脈突然泛起微光,那些幼蛇"嘶嘶"退開,鉆進腐土深處。
"得罪了。"秦風(fēng)迅速摘下草葉,塞進嘴里嚼碎。
苦澀汁液漫開的瞬間,他摸到懷中的玉瓶——這是院長給的"淬體丹",本打算留到凝竅階用,此刻卻捏碎瓶塞,將丹藥倒進嘴里。
兩種藥力在體內(nèi)炸開。
魂露草的靈氣如清泉沖刷經(jīng)脈,淬體丹的熱力卻像巖漿灼燒血肉。
秦風(fēng)蜷縮在地,指甲深深摳進腐土里。
識海的青蓮虛影突然綻放萬丈青光,本源胎盤轉(zhuǎn)動的速度快到模糊,將兩種力量調(diào)和成最純粹的本源之氣,順著十二正經(jīng)往四肢百骸涌去。
"咔嚓!"
他聽見體內(nèi)傳來脆響。
原本卡在淬體一階巔峰的瓶頸突然松動,氣息如破閘洪水般暴漲。
皮膚下的青蓮紋路連成一片,在他周身形成淡青色光罩。
蛇王的毒焰噴在光罩上,只泛起一圈漣漪。
"淬體二品?"趙婉兒從樹后探出腦袋,眼睛瞪得滾圓。
她見過太多學(xué)員卡在淬體一階三年不得寸進,可秦風(fēng)竟在生死關(guān)頭連破桎梏!
秦風(fēng)站起身,指尖還沾著魂露草的汁液。
他感覺力量在四肢百骸游走,連五感都變得異常敏銳——能聽見二十丈外李牧急促的心跳,能看清蛇王鱗甲上每道裂痕里的混沌之氣。
識海深處突然傳來震動。
那道他昨夜見過的石門又開了一線,門縫里漏出的氣息比之前更清晰,像是某種古老存在在低語:"開天之始,從微塵起。"
與此同時,蛇王的動作突然一滯。
它龐大的蛇首轉(zhuǎn)向秦風(fēng),渾濁的蛇瞳里竟浮起一絲忌憚。
蛇信子在空中亂掃,卻遲遲沒有發(fā)動攻擊,仿佛在猶豫什么。
"原來如此。"秦風(fēng)抹掉嘴角血跡,青蓮紋路在掌心明滅。
他終于明白萬神圖為何選中自己——胎盤里的本源之氣,或許正是這些變異妖獸最忌憚的東西。
蛇王突然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蛇尾猛地拍向地面。
震波掀翻了半片灌木叢,趙婉兒的藥囊被震得飛起來,里面的藥材撒了一地。
秦風(fēng)深吸一口氣,將養(yǎng)靈囊系緊。
他望著蛇王充血的眼睛,指尖輕輕撫過掌心的青蓮紋路——這一次,他不再是只能躲在后面的養(yǎng)靈廢物了。
(遠處蛇王的毒焰再次噴薄,秦風(fēng)眼中的青光卻比之前更盛。
一場屬于養(yǎng)靈師的反擊,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