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稀釋的檸檬水,吝嗇地透過美院圖書館高聳的彩繪玻璃窗,在布滿深深抓痕與可疑咖啡漬的木桌上投下一塊塊虛弱的光斑??諝饫飶浡f紙頁、塵埃和某種不知名消毒水的混合氣味,沉甸甸的,壓得人只想昏睡。
李伊心攤開厚厚的《藝術流派與批判》磚頭書,眼皮沉重如鉛。昨晚廁所門口那擦肩而過帶來的冰風暴后遺癥還在骨縫里隱隱作痛,更別提山月那張在夕陽下微笑、狐貍眼里閃爍算計光芒的臉。她心不在焉地啃著圓珠筆尾,視線飄忽,書頁上的拉丁文注釋模糊成一片掙扎的蝌蚪。直到——
“咚?!?/p>
一聲極輕、卻帶著一種獨特韻律感的敲擊聲在她對面桌面響起。
李伊心茫然抬頭,瞳孔驟縮,差點被自己那口沒咽下的筆帽嗆死!
對面。
葉曉瓏。
她坐在光暗交織的角落。一身質感厚重的純黑色吊帶真絲長裙,仿佛將最深沉的午夜披在了身上,襯托得露出的肩頸線條、手臂、和一小塊背部肌膚冷白得如同凍結在萬載玄冰中的月光玉石。
她微側著身,一手撐在鬢角,另一只握著素描鉛筆的手指骨節(jié)在昏暗光線下泛著無情的寒玉光澤。黑色長發(fā)隨意挽成一個極其松散、幾縷發(fā)絲慵懶垂落頰邊和頸后的髻,非但沒有減弱氣場,反而在慵懶隨意中透出一種掌控全局的、致命的松弛感。她的目光低垂在面前攤開的巨大牛皮紙速寫本上,極其專注,只有那握著鉛筆的、微微曲起的食指關節(jié),剛剛完成了那一記無心的敲擊桌面的動作。
咚。那一聲,像無形的冰錐扎在圖書館的寂靜里。
李伊心慌忙低下頭,心臟如同被塞進冰窟的鼓。她甚至不敢大口喘氣,生怕呼出的熱氣驚擾了這尊沉浸在藝術世界里的黑玉雕像。昨晚褲腳沾染的濃烈酞青藍顏料印記仿佛還帶著主人未散的殺氣。
就在李伊心努力縮緊存在感,恨不得把自己塞進書頁間的夾縫時——
嘎吱——
令人牙酸的、仿佛年久失修的古老木門被推開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撕破了這片高壓凝固的空間。
緊接著,一股如同熱帶雨林深處、混合著熟透漿果、麝香與某種奇異辛料的、極具侵略性的香氣,如同洶涌的暖流洪峰,強勢地灌了進來,瞬間淹沒了圖書館陳腐的空氣,甚至開始擠壓屬于葉曉瓏身上那份清冽冷香的空間!
光影浮動。
一個人影逆著從門外涌入的光暈,走了進來。
山月。
李伊心吸了口氣,差點被這過分華麗的登場閃瞎眼。
他今天……哦不,應該是她?……總之,他今天的造型堪稱視覺沖擊的集大成者。一頭精心打理的淺金發(fā)絲,在腦后束成一個極其高聳的、充滿巴洛克式華麗感的花苞髻,頂端竟然還簪著一支半開的、深紫色鳶尾花形狀的琉璃發(fā)簪,在光線下折射出妖異的幽光。
身上是一件剪裁極其修身、邊緣點綴著層層疊疊暗金色流蘇的深酒紅色絲絨改良短旗袍。旗袍勾勒出纖長卻不失力量感的腰臀曲線,長度剛及大腿中部。領口處斜襟盤扣極其精致繁復,卻偏偏被他松散地敞開了兩顆,露出一段清晰流暢的鎖骨線條,以及皮膚上精心描繪上去的金色藤蔓狀曲線,蜿蜒向下延伸,沒入衣襟。
下身穿的竟然是黑色魚網(wǎng)襪和同色系細高跟鏤空鉚釘短靴,每走一步,鞋跟點在老舊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不容忽視的聲響。
而這一切華麗的視覺轟炸中心——山月那張無瑕的臉上,今天的妝容顯然經(jīng)過了精心雕琢。狹長的狐貍眼被深紫與墨綠暈染的眼影拉得更加魅惑妖冶,濃密的假睫毛如同棲息在繁花上的蝶翼,唇上涂著飽滿的、如同凝固血漿般的啞光暗紅色唇釉。
他一手姿態(tài)妖嬈地捻著一支細長的、銀色的電子煙(雖然里面只有無害的香氛霧化液),另一只手臂卻極其“務實”地摟抱著一大摞沉重無比的——看起來像是檔案卷宗?或者展覽策劃稿?厚厚幾大捆!
這畫面!這組合!就像是把一支燃燒的、鑲滿寶石的燭臺,硬塞進博物館展示精密鐘表水晶玻璃柜里般格格不入!
“呀~曉瓏學姐!” 山月的聲音打破了凝滯,帶著精心訓練的圓潤清亮,尾音微微揚起,像一枚裹著毒糖的鉤子,精準地朝著角落里的葉曉瓏甩了過去?!罢媸呛们裳?!你也在這里找靈感?” 他邁著搖曳生姿的步子,華麗旗袍的流蘇如同跳動的火焰,鞋跟與木板的敲擊聲在寂靜的空間里回響,目標明確——葉曉瓏對面的位置!旁邊就是李伊心!
隨著山月的靠近,那股濃烈妖異的熱帶雨林漿果辛香如同活物般洶涌而至,瞬間淹沒了李伊心面前的方寸空間!她甚至能看到空氣中那暖色調(diào)香氛分子與葉曉瓏雪松冷香無形碰撞、碾壓的粒子軌跡!
山月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李伊心的存在(或者說選擇忽略),將懷里那沉重的檔案卷宗“嘭”地一聲直接放在了李伊心手邊幾公分處!灰塵瞬間揚起!
巨大的震動讓李伊心面前的墨水瓶都晃動了一下!她驚得縮回手!
“呼——” 山月極其夸張地、帶著表演性質的喘息,用手背(那只涂著墨綠色指甲油的手背)極其性感地拂過自己光潔的額頭,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跋涉。隨即,他那流轉著魅惑流光、如同頂級琉璃鑲嵌的眼眸牢牢鎖定葉曉瓏,完全無視了角落散發(fā)出的冰冷寒壓:“累死我了~策劃這些校慶的展覽細節(jié)真是個體力活?!彼眢w微微前傾,那深酒紅色絲絨旗袍緊裹的腰線弧度如同新月,極具沖擊力地展示在葉曉瓏低垂的視線前方?!靶枰稽c……特別的靈感刺激呢?!?最后一個詞被他咬得極其曖昧,如同毒蛇吐信。
葉曉瓏手中的鉛筆筆尖停在速寫紙面上,頓住了。
那支削得極其銳利的2B鉛筆尖,懸停在紙面幾毫米的上方,微微顫抖了一下。
極其細微。
如同冰面上最微弱的裂痕振動。
圖書館的空氣變得更加黏稠,仿佛有數(shù)萬雙無形的眼睛聚焦在方寸之間。
李伊心像個被釘在原地的觀眾,被迫觀賞這場發(fā)生在眼皮底下的、無聲對決。她緊張地捏緊了桌布一角,感覺自己像一塊夾在千年寒冰與正在爆發(fā)的地核熔漿之間的可憐奶酪,隨時會被兩種極端力量撕成碎末。
葉曉瓏依舊維持著她撐著頭、低垂畫稿的姿態(tài)。濃密的黑色眼睫低垂著,在她冷白得近乎透明的眼瞼上投下密實陰影,遮住了所有可能的情緒波動。那支停頓的鉛筆,筆尖如同凝固的箭矢。
山月似乎完全不在意這座冰山的沉默抵抗。他勾著笑,修長的手指極其隨意地從卷宗最上面抽出一份打印稿?!翱催@個!”他興致高昂地展示給葉曉瓏看——畫稿上是幾張極其大膽前衛(wèi)、風格怪誕的后現(xiàn)代裝置概念草圖。
“抽象派的表達張力確實棒,但你不覺得……”山月的聲音如同帶著溫熱誘惑氣息的低語,身體又往前挪了挪,那支銀色的電子煙細管在他指間優(yōu)雅地轉了個圈,如同魔術師的指揮棒,有意無意地在空中劃出一道輕薄的、帶著奇異香氣的煙痕軌跡。那道淡紫色的煙霧,如同靈活的毒蛇,直直地飄向葉曉瓏低垂的面門方向!
“……” 葉曉瓏的肩膀似乎極其微不可察地向后收縮了不足一毫米?快得如同錯覺。
然而,那股濃烈妖異的熱帶香氣混合著電子霧化的奇異甜香,已經(jīng)如同侵略軍般沖破了雪松冷香布下的第一道防線!
就在這微妙的拉鋸瞬間——
“呀!曉瓏學姐!你這畫的是……《地獄之門》的草圖?!太棒了吧?!這線條?。。 ?/p>
山月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八度!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浮夸的贊美!他整個人猛地往前一湊!
啪嗒!
他手中那支亮銀色的電子煙細管,如同精準計算好的、失手滑落!
直直地!
帶著拋物線!
就朝著葉曉瓏那張攤在桌面的巨大速寫本正中心!
那畫滿精細線條草稿的區(qū)域!
砸了下去!
電光火石!
一直維持著絕對靜止姿態(tài)的葉曉瓏!那只撐著頭的手!如同被觸發(fā)了終極防御機制!瞬間快如鬼魅!
一直低垂的眼眸猛地抬起!
目光如兩道淬火的冰錐!
與此同時!
“唰!”
撐在鬢角的那只手閃電般收回!以一種絕對不可能在普通人類身上看到的精準速度與力量后發(fā)先至!
“啪!”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脆響!
山月那支失控下落的電子煙細管,在距離畫稿僅有零點幾毫米的生死攸關之際!
被葉曉瓏的手……
不!
李伊心看得真真切切!
是被葉曉瓏那只原本撐著頭、此刻抽回的手!
伸出的!兩根修長白皙、骨節(jié)清晰、指甲銳利如冰刃的!
手指!
精準無比地用指尖!極其嫌棄般!
夾!??!了!飛!落!的!煙!管!的!中!段!
力道之大!仿佛那不是一支輕薄鋁合金管,而是燒紅的烙鐵!
那兩根手指像最精密的鉗子死死夾住煙管,懸停在畫稿上方一厘米處!穩(wěn)如磐石!
山月臉上的笑容如同被瞬間凍結的糖霜面具,僵硬在臉上。精心描繪的瞳孔深處,那算計好的、狡黠玩味的光澤如同被冰風暴席卷,瞬間碎裂!一絲真實的驚愕、被識破伎倆的狼狽,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獵犬發(fā)現(xiàn)獵物比預想中強悍百倍的興奮感,在他眼底飛速攪動!
時間凝固在這一秒。
葉曉瓏那只夾著煙管的手停在半空。她終于抬起眼簾,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平靜無波地、如同掃描一件意外墜落物品般,看向了山月。
沒有怒火。沒有斥責。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只有一種極致的穿透力。
一種如同用冰凌為筆,在虛無中刻下的審視。
一種宣告著“這種幼稚伎倆已被看穿”的、絕對冷靜的洞察。
圖書館的空氣被抽干,發(fā)出無聲的碎裂聲。
李伊心看得心臟都快跳出喉嚨!她甚至聽到了自己牙關打顫的微小聲音!夾??!兩根手指!像夾起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塵!這反應速度?!這控制力?!
下一秒。
在所有人都以為葉曉瓏會直接捏碎那支“罪魁禍首”的煙管時——
她的手指極其緩慢地張開了。
指尖如同冰冷的藝術品緩緩分離。
啪嗒。
銀色的小煙管直直墜落在……山月面前那份攤開的、印著混亂后現(xiàn)代草稿的打印紙正中央! 在某個扭曲的人臉雕塑的“眼睛”位置留下了一點微凹的痕跡。
整個過程,葉曉瓏甚至連眼皮都沒多眨一下。
然后。
她那只剛剛完成了快如閃電的“鉗制”動作的手,極其自然、極其流暢地收回到身前。指尖輕輕拂過那張險些被“玷污”的珍貴速寫稿邊緣,動作輕柔得如同拂去一層并不存在的塵埃。
隨后,她才像是完成了某項微不足道的小動作,重新抬起眼。
這一次,她的目光依舊如同穿透虛空的冰錐,直直刺向山月那雙還殘留著未散驚異、卻又重新燃起熾熱探知欲的眼底深處。
一個詞。
平靜無波、毫無起伏。
如同在陳述一個冰冷的物理定律。
清晰地,帶著凍結一切的寒意,在寂靜中砸開:
“撿起來?!?/p>
指令明確。
不容置疑。
空氣被這三個字徹底冰凍。圖書館老舊管道傳來極其微弱的嗡鳴,襯得這方角落落針可聞。
山月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完全僵成了博物館蠟像。金粉色唇釉下的弧度還維持著勾人的形狀,但那雙狐貍眼里流光溢彩的玩味,如同被高壓氮氣瞬間撲滅的燭火,只剩下冰冷的余燼和一點點……狼狽的火星在掙扎復燃?他精心營造的妖冶氣場被這簡單的三個字碾得粉碎。
然而,就在這窒息的對峙中,山月的眼底深處,那點狼狽像是投入熔爐的助燃劑,驟然騰起一股比之前更洶涌、更滾燙的火焰!那是發(fā)現(xiàn)寶藏本體會咬人時的高度亢奮!他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抽搐了一下,硬生生把剛才那聲不合時宜的驚呼咽了回去,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到幾乎聽不見的、像是被燙到的氣音:“……哧?!?/p>
李伊心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間山月瞳孔深處如火山噴發(fā)般炸開的驚駭欲絕與瘋狂亢奮!她發(fā)誓!那絕不是裝的!這是賭徒看到莊家亮出絕殺底牌時的本能戰(zhàn)栗與巨大興奮!他在抖!那個永遠優(yōu)雅掌控全局的妖孽在微微發(fā)抖!穿著華麗旗袍的身體繃得像滿月的弓弦!
李伊心在心里瘋狂吶喊:別信他!葉學姐!他在憋大招??!
就在李伊心心臟懸到嗓子眼,以為山月要惱羞成怒或者憋出更惡毒的招數(shù)時——
山月動了。
沒有預想中的炸毛。
只見他身體向前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像是要俯身去撿那支銀色的煙管。但動作卻慢得像被施展了遲緩咒。
他的視線,不再是之前那種刻意的魅惑,而是如同剛剛啟動的高精度生物掃描儀,帶著前所未有的專注和滾燙的溫度,死死地鎖在葉曉瓏身上——不,是鎖定在葉曉瓏那只剛剛完成高難度空手接煙管、此刻已經(jīng)自然收回搭在速寫本邊緣的手上!
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精致如同頂級貝母,在昏暗角落里泛著溫潤的冷玉光澤??煞讲拍撬查g爆發(fā)出的、如同精鋼夾具般的力道與速度,卻足以捏斷任何生物的喉骨!此刻安靜地停在那里,仿佛剛才的雷霆萬鈞不過是錯覺。
山月的眼底光芒大盛!如同勘探者終于窺見了礦脈深處那一閃而過的、熾熱流動的金色巖漿!他甚至無意識地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唇瓣(差點蹭花了血紅色唇釉),喉結極其明顯地上下滑動了一下!那是……被巨大反差激發(fā)的、難以抑制的興奮吞噬!
然后,李伊心看到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山月那只涂著墨綠色指甲油的、正準備去撿煙管的右手,極其非常突兀地、毫無征兆地改變了軌跡!不再伸向桌面中央的煙管,而是極其精準地、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執(zhí)著與渴望……朝著葉曉瓏那只放在桌邊、離他最近的手背上方的……空氣!探了過去!
動作輕柔得近乎虛幻,像是在捕捉一縷虛無縹緲的、從冰山上飄散下來的稀薄熱氣。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著,幾根涂著蔻丹、如同妖異花朵般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張開、合攏,如同嘗試校準捕捉空氣中某種特殊頻率的探測器。
距離葉曉瓏的手背僅有幾毫米。
他在探!
極其認真、極其著迷地、甚至帶著點朝圣般的虔誠……在試探那只剛剛展現(xiàn)了恐怖力量的手周圍……還殘留著多高的余溫?殘留著多少肌肉末梢未平息的生物電?殘留著多少冰層之下瞬間爆發(fā)又被強行鎮(zhèn)壓的……火山余燼能量?!
李伊心看得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這是什么操作?!精神感知?!人體微波探測?!
而更讓她汗毛倒豎的是!一直如同萬年冰雕般靜止、以眼神進行“絕對冰封”的葉曉瓏——
就在山月那只手如同鬼魅般探過來、企圖捕捉她“余溫”的瞬間!
那只放在桌邊、被當作探測目標的手!
非常非常不易察覺地……
往旁邊移動了大約……
一厘米?
極其細微!像一片雪花在無風的狀態(tài)下自然滑落般的移動!
但這移動!卻如同在高壓鍋中投下的一顆炸彈!
山月眼中那探測的狂熱瞬間被引爆!狐貍眼猛地睜圓!瞳孔收縮如針尖!那里面不再是單純的魅惑算計,而是混合著巨大的驚愕、狂喜與一絲……被獵物突然展現(xiàn)狡猾姿態(tài)刺激到的強烈征服欲!
“嘶……”
他嘴里清晰地發(fā)出一聲倒抽涼氣的聲音!那聲音不像驚訝,反而像是極度愉悅下的顫抖!如同獵手終于摸清了猛獸藏身的洞穴輪廓!
他那懸停在半空的、探測的手指猛地一頓!隨即像是接收到了某種強信號反饋一樣!指尖瞬間繃緊!竟然猛地、如同發(fā)現(xiàn)金礦的探杖般向下點去!
目標!
那移動了一厘米后葉曉瓏更靠近桌子邊緣的手背側上方空氣!
他要強行捕捉這縷更加“鮮活”的數(shù)據(jù)!
然后——
“砰!”
一聲悶響!像重物砸在厚重橡木上!
李伊心驚得差點跳起來!
只見葉曉瓏剛才收回拂過畫稿、擱在身側椅子扶手上的左手!那只藏在桌下陰影里、李伊心看不到的手!猛地握緊了她坐著的那個笨重的橡木扶手!
用力之大!
那堅實、厚達數(shù)厘米的橡木扶手上方的圓弧形表面!
竟然清晰無比地……
被她按!凹!進!去!了!一小塊深坑?。?!
木屑微塵在昏暗光線下飛揚!
扶手上的清漆表面呈現(xiàn)出清晰的、因過度壓力而龜裂的細密閃電紋!如同精美瓷器上突遭外力撞擊的碎紋!
葉曉瓏的左手依舊擱在扶手上方。
姿勢如常。
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只有李伊心這個角度!只有這個角度!才能看到那堅實橡木上憑空多出來的、如同火山爆發(fā)口般的丑陋坑陷!以及那只覆蓋在深凹上方、骨節(jié)線條因為過度用力而繃緊到極致的冷白色手背!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如同燒熱的鋼筋般根根虬結暴起!
山月的探測動作瞬間僵硬在空中!距離葉曉瓏那只在桌邊移動了一厘米的手背側上方空氣,僅僅幾毫米!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紅外探測器,猛地轉向桌下陰影處葉曉瓏握著扶手的位置!
狐貍眼瞳孔劇烈收縮!
像是儀器屏幕因為信號過載瞬間爆滿!閃出故障的雪花!
一道極其清晰、帶著破音的吸氣聲,再也控制不住地從山月那涂著暗紅色唇釉的唇間迸發(fā)出來:
“嘶——哈——!”
不再是壓抑的抽氣,而是如同毒蛇被驚擾、感受到致命威脅與極致誘惑時發(fā)出的、混合著恐懼與興奮的嘶鳴!
李伊心甚至能看到他耳后那一小塊裸露的肌膚上,瞬間炸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冰山表面下洶涌的暗流熱量!清晰探測到了!但探測到的強度!足以把他的探測器燒!穿!了!
就在山月被這毀滅級能量信號驚得汗毛倒豎、探測器準備短路熔斷的瞬間!
葉曉瓏的目光。
終于。
如同被喚醒的深淵寒潭本身。
那目光不再是穿射虛空的冰錐。
而是帶著一種……
極其罕見、卻足夠致命的、如同即將碾碎眼前螻蟻般的實質冷厲殺意!
平靜地。
直直地。
投向那只還膽敢懸停在半空、如同蒼蠅般嗡嗡作響、企圖繼續(xù)探測的——
山月的爪子!
目光接觸的瞬間!
山月渾身觸電般猛地一顫!
如同被極地的冰風卷席,又仿佛被無形的火焰燎到了指尖!他那只探測的手像被滾燙的烙鐵灼傷般猛地向后一縮!整個人如同受驚的、穿著華麗旗袍的兔子般,向后跳開半步!
高跟鞋跟猝不及防地踩在木質桌腳邊上!
嘎吱!
重心不穩(wěn)!
“呃啊!”
伴隨著一聲短促的驚呼(這次絕對是真實的),山月華麗的身形瞬間失去了所有優(yōu)雅,如同一個即將散架的昂貴木偶向后歪倒!他下意識慌亂中伸手扶住桌子試圖穩(wěn)住身體,那只涂滿墨綠色指甲油的手胡亂地在桌面上掃過!
嘩啦啦——!
那一大摞沉重的、剛剛被李伊心視為巨型障礙物的檔案卷宗文件夾!
瞬間如同雪崩!
天女散花般!
劈頭蓋臉!
砸了李伊心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