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日頭高掛，趙靖武卻在演武場把繡春刀舞得虎虎生風。刀刃劃破空氣的銳響驚飛了檐下的鴿子，卻驅(qū)不散他眉宇間的煩躁。這是圣意決斷后的第四十日，弟兄們不是在練武就是在閑逛，連校場的青石板都被曬得發(fā)燙，唯有他手中的繡春刀越來越沉。
"總旗，歇會兒吧！" 陳三抱著剛磨好的刀追過來，汗?jié)n在號服上暈出鹽花，"老周說西街新開了家棋館，您要不要去殺兩盤？" 趙靖武收刀而立，刀尖在地上劃出半圈裂痕："不去。"
他轉(zhuǎn)身走向裘百戶的值房，靴底踩在磚地上咔咔作響。值房的竹簾被風吹得嘩嘩響，裘百戶正對著一疊卷宗打盹，臉上的疤痕在光影里扭曲成怪異的形狀。案頭的 "忍" 字條幅旁，放著個盛滿涼茶的白瓷碗，水面漂著幾片嫩黃的茶葉。
"卑職趙靖武，參見百戶大人。" 趙靖武單膝跪地，聲音比平日洪亮三分。裘百戶猛地驚醒，茶水灑在卷宗上，暈開一片深色水痕。他看著趙靖武緊握的刀柄，突然笑了："坐不住了？"
"卑職懇請大人派案！" 趙靖武抬頭時，陽光正照在他鼻尖的汗珠上，"弟兄們都憋壞了，就算是抓個小偷小摸也行。" 裘百戶推開卷宗，露出下面壓著的牛皮紙："長樂縣縣令今早被發(fā)現(xiàn)死在書房，縣衙派人來報的案，說是謀財害命。本官本想將此案推給刑部，不過你正好想查案，那就交給你了。"
牛皮紙上的墨跡還未干透，畫著縣令書房的簡略圖。死者胸口插著把匕首，書案上的硯臺摔得粉碎，旁邊散落著幾錠銀子。趙靖武："卑職這就帶人去！"
"急什么？" 裘百戶往茶碗里續(xù)了水，"縣令夫人說，昨晚有個穿灰衣的乞丐在縣衙外晃悠。你帶張猛和陳三去，記住，這就是樁尋常命案，別給我惹出亂子。" 趙靖武將牛皮紙仔細折好塞進懷里，裘百戶已端起茶碗輕吹浮沫："路上注意點，莫要大張旗鼓驚動百姓。"話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趙靖武叩首退出，繡春刀鞘蹭過門框發(fā)出細微聲響，驚得檐下風鈴叮當作響。趙靖武跨步出了值房，檐角垂落的銅鈴還在輕晃，陽光將他的影子斜斜拉長。陳三小跑著跟上來，腰間佩刀隨著步伐叮當作響："總旗，有案子了？要不要先回值房換身衣裳？" 他搖搖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牛皮紙上的折痕。他望著手中的牛皮紙，總覺得這樁命案透著蹊蹺。尋常謀財害命，怎會特意用迷藥，又為何單單取走賬本？
一個時辰后，趙靖武帶著張猛和陳三兩個小旗的人馬來到長樂縣衙。縣衙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捕頭正揮著鞭子維持秩序。趙靖武道："低調(diào)點，我們從側(cè)門進去。" 一眾人從側(cè)門進去時，正聽見刑房傳來女子的哭聲。
縣令夫人穿著素色喪服，發(fā)髻上的發(fā)簪歪向一邊。她見趙靖武進來，哭聲陡然拔高："大人可要為我夫君做主啊！昨晚我還聽見他在書房咳嗽，今早就......" 她喊道："肯定是那個要飯的！我親眼看見他在墻外鬼鬼祟祟！"
書房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縣令仰躺在書案前，胸口的匕首沒至刀柄，錦袍上的仙鶴紋被血浸透。趙靖武蹲下身，指尖懸在死者眼瞼上方 —— 瞳孔渾濁，角膜輕度渾濁，死亡時間應在昨夜子時到丑時之間。書案上的硯臺摔成三瓣，墨汁濺在書頁上，旁邊的算盤卻完好無損。
"總旗，看這個！" 陳三從死者袖口里摸出塊玉佩，玉質(zhì)溫潤，質(zhì)地細膩。張猛則指著地上的茶盞碎片："茶渣里有迷藥。" 趙靖武的目光落在書案最底層的抽屜上 —— 抽屜半開著，里面空空如也。
"夫人，" 趙靖武突然問道，"縣令大人最近可有與人結(jié)怨？" 夫人的哭聲戛然而止，絞著帕子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沒有...... 就是前幾日罵了賬房先生幾句，說他管賬不清。"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喧嘩聲，賬房先生正好被兩個捕快架了進來，袖口還沾著泥漬。
"大人冤枉?。? 賬房先生撲通跪地，"昨晚我一直在**，天亮才回來，**的劉老板可以作證！" 趙靖武盯著他顫抖的膝蓋："縣令大人抽屜里放的什么？東西呢？"
賬房先生的瞳孔猛地收縮，額頭滲出冷汗："平日里放的是賬本。小的不知...... 許是被那乞丐拿走了吧？"
張猛突然指著賬房先生的鞋跟："總旗，他鞋底有新沾的泥土，和書房窗外的泥土顏色一樣！" 趙靖武猛地抽出繡春刀，刀背敲在賬房先生的后頸："說！是怎么回事？"
賬房先生癱倒在地，牙齒打顫："是...... 是縣令夫人...... 脅迫我，她說只要我把賬本偷出來，就給我三百兩銀子，讓我還掉賭債......" 話音未落，一直哭喊的夫人突然大喊著“你栽贓我?！奔鼻兄g竟是拔出發(fā)簪刺向賬房先生，趙靖武手腕翻轉(zhuǎn)，刀背精準地磕在她手腕上，發(fā)簪 "叮" 地掉在地上?？h令夫人急到“大人我是冤枉的，他陷害我。”
"將這二人帶走，再留下一隊人封鎖現(xiàn)場，繼續(xù)查尋看看還有什么線索。" 趙靖武收刀入鞘，看著校尉將兩人押走。夕陽透過窗欞照在死者臉上，那塊玉佩在他掌心泛著冷光。陳三撓著頭："總旗，感覺這案子也太簡單了吧，直接就主動招了？"
返回衙署時，月亮宛如銀盤一般高高地掛在了天空。趙靖武將此案情況向裘百戶做了詳細的匯報，裘百戶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做得好，如能盡早查明原因，便可早點結(jié)案，如此甚好！”
趙靖武緩緩地推開值房的門，一股清新的夜風撲面而來，讓他感到一絲涼爽。他邁步走出值房，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墻角，卻發(fā)現(xiàn)張猛和陳三正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陳三的手中捧著一個油紙包，看起來有些小心翼翼。見到趙靖武出來，他連忙迎上前去，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總旗，老周在酒館訂了位子，說要請大家喝酒！”
趙靖武微微皺眉，他并沒有立刻回應陳三的邀請，而是沉默了片刻。月光如水，灑在他們?nèi)说纳砩?，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仿佛在地面上繪制出一幅詭異的畫卷。
終于，趙靖武開口說道：“不忙著喝酒，這個案子還有不少疑點，先去審訊那賬房，等徹底結(jié)案再說吧?！彼穆曇粼诩澎o的夜晚中顯得格外低沉，透露出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嚴肅。
趙靖武心中總覺得這個案子查得太過輕易，許多細節(jié)都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仿佛有什么重要的線索被遺漏了，而這可能會導致整個案件的真相被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