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范閑離開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
長盈每日不是看書練字,就是鼓搗一些女兒家的小玩意兒,偶爾也會出門逛街散心,中途還曾碰到過一次范若若。
對方也不知是如何認出的她,湊近后悄沒聲的一聲“嫂子”,成功讓長盈驚了一跳,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對方應(yīng)該就是范閑跟她提過的妹妹,范若若了。
自那以后,范若若似乎是生怕她會寂寞一般,隔三差五就會下帖子約她出去玩,偶爾有什么詩會宴席,也會邀請她一起同去,顯然意在帶她融入京都的交際圈子。
長盈倒也明白她的苦心。
對于范若若的邀請,她大多時候會答應(yīng),偶爾犯懶不想動彈了也會拒絕,如此,這種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xù)了大半個月。
“主子,晨郡主方才派人送來了帖子,說是邀您下午過府一敘。”
紅袖說著走進來回稟,值得一提的是,她手上拿的并非林婉兒平日邀約自己慣用的花箋,而是一張頗為正式的請?zhí)?/p>
長盈猜測,怕不是林若甫那邊終于騰出空來要見自己了,這般想著,她開口問道:
“送信的小廝可還在?”
紅袖連忙點了點頭,“在呢,說是要得了您的準話才好回去復(fù)命?!?/p>
果然。
紅唇松松勾起抹了然的弧度,長盈松松甩了下手中的十八子,輕快道:“你去跟他說,下午我一定準時過去?!?/p>
“是?!?/p>
紅袖退走回話,長盈喊了綠珠和綠波進來給自己梳妝。如今快要臨近正午,紅線怕不是已經(jīng)在廚房開始琢磨著午飯要準備什么了。
這四個丫鬟向來很是得用。
長盈用過午飯,又小憩了一會,而后才挑著太陽沒那么毒的時候出發(fā)赴約。
……
來到林婉兒別院時,門口早已有丫鬟等候在此,長盈才一下馬車,對方就引著她往客廳行去。
長盈注意到,這一路幾乎沒碰到幾個下人,與她以前來林婉兒別院時的狀況大相徑庭,想來是人都被林若甫支走了。
果然,來到會客廳時,里面除了端坐上首的林若甫外再無旁人。
長盈主動開口打招呼,
“林丞相?!?/p>
“呵呵,坐?!绷秩舾χ噶酥笇γ娴奈恢?,微笑道,“圣女似乎對此處只有老夫一事并不意外?”
雖是疑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都是成了精的狐貍,長盈也沒打算玩聊齋,故而直接開口道:
“我知道林相想問什么,我確有把握能治好婉兒和令郎的病,先前之所以故意那么說,是因為知道林丞相貴人事忙,想借機與您見上一面?!?/p>
林若甫聽罷面色平靜,顯然對此并沒有太意外。
他淡淡發(fā)問:“你想要什么?”
長盈輕笑,“您知道的?!?/p>
她將皮球又踢了回去。
“兩位殿下想從您這得到什么,我想要的就是什么?!?/p>
林若甫搖搖頭,淡定放下手中杯子道:“鰥寡孤獨之位,爭來何用?”
“爭來無用,所以我對人不對事?!?/p>
見林若甫似乎不信,長盈淡淡一笑,繼續(xù)道:
“莫說我沒提醒過林相,當今那位做那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之事一向是做慣了的,李云睿只是手握內(nèi)庫尚不能全身而退;林相門生遍布朝野,怎就覺得他能容得下你?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林相聰明絕頂,想來應(yīng)該比我更明白這話的意思才對。”
林若甫聞言瞳孔微縮,“你是說……”
“不錯?!?/p>
長盈眉梢輕揚,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林若甫垂眼思索著。
長盈在一旁安靜飲茶,沒有出聲打擾。
半晌,林若甫終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知道陛下這幾年對權(quán)力的掌控欲越發(fā)重了,之前的梅執(zhí)禮可謂是前車之鑒,可他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已經(jīng)有了廢相的心思,而自己在這之前卻還一無所覺。
試問他門生遍布天下,若陛下當真有這心思,廢相之后,可還會任他繼續(xù)活著?
林若甫猜應(yīng)當是不會的。
斬草要除根,這是三歲小兒都明白的道理。
林若甫開口,若有所指道:“若下任君王無德,即便將現(xiàn)在這位拉下馬,待二十年后,也不過是另一個慶帝罷了。”
面對林若甫對于自己立場的試探,長盈并不意外,她選擇簡單粗暴的回答:
“大皇子有異族血脈;二皇子對于帝位應(yīng)當是沒有心思的;太子倒是合適,唯一不合適的地方就是心太狠,若他上位,怕是容不下其他兄弟(特指和他爭過皇位的李承澤以及權(quán)勢過大的范閑);三皇子年紀小了些,但若有輔政大臣好好引導(dǎo),想來應(yīng)當是能成器的。”
林若甫很意外,“你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竟有此心智,能拉攏到長盈這般能人為他效命?
林若甫覺得,若長盈當真是三皇子的人,那讓他扶持三皇子倒也不是不行,起碼說明對方是個扶得起來的。
長盈輕聲笑了笑,語氣莞爾,
“我誰的人也不是,我只屬于我自己。”
但是她不喜歡范閑做皇帝,因為她沒興趣做皇后,當皇后要統(tǒng)管天下人的吃喝拉撒、年節(jié)祭禮、母儀天下,她只是想想就覺得煩了;而且她覺得范閑自己約莫也是不愿意的。
可李承澤的命她也要保,選三皇子,純屬對方命好。
長盈直接道:“想拉攏林相的人是我,能治好婉兒和大寶的人也只有我,所以我希望林相內(nèi)心支持的人,從始至終也只會是我。”
林若甫這下徹底聽懂了。
對方只是想為她自己手中的勢力加碼,誰做皇帝她根本不在乎,但若硬要選一個,她選擇支持三皇子,而屆時他作為輔政大臣,依舊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這筆買賣,不虧。
想明白后,兩人最終愉快的達成了合作。
*
林婉兒的病是肺癆,她的身體之前就被長盈用靈蜜調(diào)理好不少,不算難治。
倒是林大寶的腦子,是因為幼時生病傷了大腦,所以才會變成傻子,這個修復(fù)起來頗耗靈力,不能一蹴而就。
最后,長盈決定將其分為四個周期來治療,每十日去給林大寶治療一次,四次過后基本就能恢復(fù)的差不多了。
……
長盈為林丞相一雙兒女治病的事不是秘密,應(yīng)該說她就沒打算特意瞞著,于是此事很快就在京都內(nèi)傳開了。
起初人們還不敢相信,畢竟誰不知道林婉兒的肺病是連御醫(yī)都診斷為絕癥的存在?更別說丞相家那個從小燒壞腦子的大兒子了。
這么多年來,林丞相什么宮廷御醫(yī)民間神醫(yī)沒找過?能治早就有人給治了。
民眾們對此不抱希望并嗤之以鼻。
然而,接下來一個多月,他們就親眼見證了什么叫做奇跡,無他,只因丞相家的大公子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