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罵四皇子的是事實,你之前的確把我氣暈過。
其次她說,小崽子你想要女人,我給你挑,保證挑好的。
最后她又說,雖然你實在不是個東西,挑唆皇帝來廢我懿旨,但我明事理,不怪你,肯定是這個狐貍精在水里干了腌臜事勾引你,把你勾壞了。
什么叫橫生枝節(jié)?這才叫橫生枝節(jié)!
老虔婆!你兒子又沒死,你他娘的號喪呢?
蘇絮又氣又急,但她連抬頭的資格都沒有,如何能開口說話?
不禁心中狂吼:四殿下,你發(fā)飆?。?/p>
拿出你狂霸酷炫無吊炸天的氣勢來!
四皇子不發(fā)飆,他剛練就新神功,正在興頭上。
只聽四皇子苦笑一聲,凄凄慘慘戚戚道:“皇祖母竟疑心我到這種地步,在皇祖母心中,我如何配得上正經(jīng)姑娘?要配,也只能配些二哥瞧不上的貨色?!?/p>
“滿京城誰不知道?胡家姑娘與二哥表兄表妹,青梅竹馬,只因沒做成太子妃,十八了還未發(fā)嫁,這樣覬覦天家富貴,滿腹算計,不知廉恥的女子,皇祖母非要塞給我…”
“蘇姑娘寧死不入東宮,我如何能不如個姑娘有氣節(jié)?”
“皇祖母莫哭了,孫兒瞧著心酸,皇祖母要覺著孫兒不配,孫兒不納蘇姑娘就是,孫兒原本也打算,此生不娶妻,不納妾,還要多謝皇祖母成全。”
要慘就要慘到極致,否則就不算真慘!
四皇子哭不出來,只能“噗通”跪到地上,結(jié)果不知磕到哪兒,發(fā)出“呃”的一聲痛呼,整個人朝旁邊歪去。
即使他捂著腿,疼得臉色慘白,冷汗涔涔,痛苦中透著隱忍壓抑的破碎之感,依舊頑強的澀聲道:“父皇,是兒臣不配,兒臣如何配得上蘇姑娘這樣的好女子…”
“蘇尚書簡在帝心,求父皇讓皇祖母不要再說了,損了蘇姑娘的清譽,以后蘇尚書在朝堂如何自處?蘇母妃在宮里如何自處?父皇,原是兒臣不配…兒臣此生不娶妻不納妾,孤獨終老就是…”
嘶——
這次連建元帝都嚇一跳,差點從寶座上蹦起來。
幸好他隨即反應(yīng)過來,安泰殿的波斯地毯寸許厚,磕是磕不壞這混賬的,就是聲響聽著嚇人。
這次建元帝是真好奇了,這混賬到底圖什么?他是在跟太后置氣?還是鐵了心要納這個姑娘?
蘇家女就這么好?
建元帝登基三十余年,什么沒見過?沒聽過?沒經(jīng)過?
他已許久沒有過好奇心,今兒也算活久見。
皇帝好奇還會忍著?
“抬起頭來,讓朕瞧瞧?!苯ㄔ圻@話說的沒頭沒尾,驢唇不對馬嘴,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讓誰抬頭。
蘇絮:???
臥槽,為求一線生機,她一直謹(jǐn)慎安分,連四皇子的演技都沒敢觀賞,就老老實實趴著,建元帝忽然cue她干嘛?
皇帝讓她抬頭,蘇絮不能不抬啊。
好在她有原主記憶,好在原主規(guī)矩學(xué)的很不錯。
要直面龍顏,蘇絮還是很激動的,畢竟,短視頻里看大人物,肯定和看現(xiàn)場不一樣!
這是皇帝,天下至尊耶!
蘇絮不準(zhǔn)備完全崩人設(shè),為表現(xiàn)出原主的怯懦,她不停在心里給建元帝加戲,微微顫抖著直起身,眼睫震顫的抬起眼,嬌怯怯的朝寶座看了過去。
建元帝看到蘇絮很是失望。
蘇絮的相貌讓他覺得有些眼熟,偏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分明是艷極媚極的長相,若神采飛揚,該是何等風(fēng)華?偏是這種柔弱無依、楚楚可憐之態(tài),實在是暴殄天物,無趣至極。
這不是建元帝欣賞的類型。
蘇絮沒覺得失望,還覺得建元帝挺好。
建元帝雖已不惑之年,瞧著也就三十出頭,容長臉,單眼皮,眼尾微微下垂,唇上留著工整的胡須,龍袍金冠,氣度雍容。
雖然沒四皇子長得帥,但在蘇絮看來,建元帝沉穩(wěn)厚重、悠遠綿長的風(fēng)度氣韻,勝過他兒子百倍。
倆人正你看我,我看你,各有各想。
忽然,胡太后一掌拍在案幾上,直接從寶座上蹦起來,臉色大變,指著蘇絮道:“你!你!你…”
眾人皆是一怔,奇怪的看向胡太后。
蘇絮原也覺得奇怪,直到觸上胡太后的視線,她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只見胡太后指著蘇絮哆嗦幾息,驟然老眼精光四射,施施然坐回寶座,以手支頤,擺出個高高在上的傲慢樣,吊著嗓子道:“皇帝,這么個狐媚下賤不省心的玩意兒,哪兒配得上老四,要真娶進門,只怕往后咱們都不得安生?!?/p>
“她不是愛跳湖?讓她跳!賜她個全尸已是體面!”
這…
無緣無故怎么就要賜死?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縱使機敏如四皇子,老辣如建元帝,都被胡太后這莫名其妙的反應(yīng)驚呆,一時愣在那里。
蘇絮沒愣住,而是臉色慘白,冷汗涔涔,手麻、腳麻、全身麻,腦子里更是嗡嗡作響。
【這樣狐媚下賤的容貌,看著就是個不安分的,哪里配得上太子?賜死吧,賜她個全尸已是體面。】
這正是書中,胡太后初次見原主時說的話。
當(dāng)時原主已經(jīng)懷上,太子妃宮妃一堆人攔都攔不住,還是太子聞訊趕去跪下相求,才保住原主小命。
正因胡太后鬧了這一出,原主至死,未能再踏出過東宮門檻。
這老虔婆和原主之間的問題,應(yīng)是出在原主容貌上。
蘇絮和原主長得八九不離十,這鍋她背的倒不冤。
剛才和胡太后對上視線,蘇絮就已直覺不妙。
不妙在哪?
她現(xiàn)在沒懷上!
太子更不會為她下跪求情!
她…
靠什么保命?。?/p>
“太后饒命!陛下饒命!”蘇絮大腦一片空白,除了“嘭嘭”磕頭,什么自救的辦法也想不到。
皇權(quán)之下,何其無奈,何其無助。
只是…
求饒也沒用。
“來人!把這賤貨扔回湖里!我要她,死——!”胡太后雙眼圓瞪,目光锃亮,聲音像從嗓子眼里擠出來,莫名亢奮。
就像…
曾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如今終于被她捏在掌心,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間,痛快!實在太痛快啦!
蘇絮剛穿書,就已幾次經(jīng)歷生死危機,所有情緒都積壓在心底,根本沒機會排解,胡太后滿目兇光的盯著她…
這一刻,蘇絮終于崩潰了。
“不要!我不想死!殿下!”驚慌失措間,蘇絮扭頭撲進剛跪起身的四皇子懷里,抖若篩糠,涕淚橫流,“殿下!我不想死!為什么呀?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不想死啊!”
本來無事,真的無事。
這是安泰殿,建元帝的地盤。
太后再大,大不過皇帝。
沒看胡太后扯嗓子嚎半天,根本沒人搭理她么。
就蘇絮當(dāng)真了。
本來真無事,四皇子穩(wěn)得一批。
卻不知為何…
當(dāng)蘇絮撲進他懷里求救。
他本能的接住她,摟住她,望進她如昆山玉碎般的眸子里。
四皇子的心,驟然大慟。
她這樣高傲倔強之人,東宮之尊不令她動容,懿旨之威亦無法讓她折服。
若有生機,她永不言棄。
真無活路,她笑沐春風(fēng)。
她此時的驚慌無措,本身就是一種屈辱吧。
堅韌之人的崩潰分外令人悲哀,亦分外令人…
心疼。
四皇子抬手撫了撫蘇絮發(fā)頂,輕輕推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