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繞過辦公桌的剎那,光頭保鏢那粗壯的身影幾乎擋住了整個門口。懸在吊頂縫隙下的微型竊聽器,離預設(shè)的隱蔽角落只差最后幾厘米!我的指尖因極度緊張而僵硬,汗水瞬間浸透了工裝后背。完了!一旦雷子抬頭,哪怕只是視線掃過……
“還磨蹭什么!”雷子暴躁的吼聲炸響,他根本沒看頭頂,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暴熊,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光頭保鏢,大步流星地沖了出去!“媽的!老子今天非得給她點顏色看看!”
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惡毒的咒罵迅速遠去。辦公室門“哐當”一聲被甩上,震得吊頂?shù)V棉板都簌簌落灰。
死里逃生!
我猛地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息,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不敢有絲毫耽擱,手腕一沉,指尖操控著那枚小小的金屬圓片,精準地貼上了辦公桌下方一個靠近電源插座的陰影角落。強力磁吸發(fā)出輕微的“咔噠”一聲,宣告著無聲的耳朵已經(jīng)就位。
緊接著,我像壁虎一樣迅速縮回通風管道,將掀開的礦棉板輕輕復原。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卻仿佛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趙小胖在旁邊的管道里,臉色慘白如紙,大口喘著粗氣,顯然也嚇得不輕。
“成……成了?”他聲音抖得像篩糠。
我用力點頭,示意他噤聲。我們伏在冰冷的管道壁上,豎耳傾聽下方倉庫的動靜。
雷子暴怒的咆哮和腳步聲直奔掛著“化妝間”牌子的隔間。
“給老子開門!林晚!你他媽活膩了是吧?!”雷子瘋狂的砸門聲如同擂鼓。
里面一片死寂。
“撞開!”雷子厲聲命令。
隨即是沉重的撞擊聲!一下!兩下!劣質(zhì)門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砰——!”第三下,門鎖崩裂的聲音清晰傳來!
“啊——!”里面?zhèn)鱽砹滞矶檀俣@恐的尖叫,緊接著是激烈的撕打聲、重物倒地的悶響!
“臭婊子!敢咬我?!”是雷子吃痛的怒吼。
“放開她!雷哥!雷哥息怒!”光頭保鏢似乎試圖勸阻。
“滾開!”雷子的聲音因為暴怒而扭曲,“今天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她!把她給我捆起來!塞后備箱!王老板等急了,老子拿你們是問!”他歇斯底里地吼叫著。
撕打掙扎的聲音更加混亂,夾雜著林晚絕望的嗚咽和痛呼。那聲音像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耳膜,刺穿心臟!每一秒都如同酷刑!
“媽的!”趙小胖在耳邊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身體因為憤怒和恐懼劇烈地顫抖著,手指死死摳著銹蝕的管道壁。
不能再等了!林晚隨時可能被拖走!一旦被塞進后備箱,后果不堪設(shè)想!
我猛地看向趙小胖,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決絕,用力地比劃了一個手勢——計劃B!提前行動!
趙小胖瞳孔猛地一縮,隨即用力點頭,眼中也燃起了豁出去的火焰。
我深吸一口氣,如同即將撲向獵物的豹子,身體在狹窄的管道里繃緊。目光死死盯住辦公室斜下方、靠近角落那幾個蒙著厚重帆布的巨大木箱。雷子剛才那充滿顧忌的一瞥,以及“貨”這個字眼,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我腦海中嘶嘶作響。那里面,絕對藏著足以讓雷子萬劫不復的東西!
就是現(xiàn)在!
我猛地發(fā)力,雙腳狠狠蹬在身后的管道壁上!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借助下沖的力道,撞向那塊本就銹蝕嚴重的通風柵欄!
“哐啷——!??!”
刺耳的金屬撕裂聲在空曠的倉庫里驟然炸響!銹蝕的鐵柵欄被我整個人撞得變形、飛脫!我如同炮彈般,裹挾著灰塵和碎屑,從近三米高的通風口直墜而下!
“什么人?!”倉庫大門附近的馬仔第一個反應過來,驚駭?shù)匕纬鲅g的甩棍!
“操!”辦公室里剛點上一支煙的雷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得猛地站起!
我落地一個翻滾,卸去大部分沖擊力,塵土飛揚。身體還未完全站直,目光已如鷹隼般鎖定了角落那幾個蒙著帆布的巨大木箱!沒有絲毫猶豫,我爆發(fā)出全身的力量,朝著木箱猛沖過去!目標明確——掀開它!
“攔住他!”雷子沖出辦公室,看到我的動作,臉色瞬間劇變,發(fā)出了驚駭欲絕的嘶吼!“快!攔住他!別讓他碰那些箱子?。 ?/p>
門口的馬仔和剛從化妝間沖出來的光頭保鏢,如同兩頭被激怒的惡犬,一左一右朝我兇狠撲來!甩棍撕裂空氣,帶著嗚嗚的風聲!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操你大爺?shù)?!放開林晚!”
一聲帶著哭腔、卻充滿孤勇的怒吼從倉庫另一側(cè)炸響!是趙小胖!他不知何時也爬出了通風管道,竟然沒有按照原計劃去盯林晚,而是像一頭被逼瘋的小獸,抓起地上一個沉重的扳手,狠狠砸向了正粗暴扭住林晚手臂的光頭保鏢的后腦勺!
“砰!”沉悶的撞擊聲!
光頭保鏢吃痛,悶哼一聲,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松!林晚趁機掙脫出來,被這突如其來的混亂驚得呆在原地!
趙小胖這不要命的一擊,成功吸引了光頭保鏢和另一個馬仔的瞬間注意!為我爭取到了寶貴的零點幾秒!
就是這電光火石的一瞬!
我如同獵豹般沖到角落,雙手抓住厚重的防水帆布一角,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向上一掀!
嘩啦——!
帆布被扯落!
昏黃的燈光下,箱子里露出的東西,讓所有撲向我的人動作都僵在了半空!
那不是舞臺設(shè)備!
也不是什么普通貨物!
箱子里,整整齊齊碼放著一塊塊用透明真空袋封好的、磚塊狀的白色粉末!在燈光下泛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光澤!
毒品!大量的毒品!
整個倉庫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雷子的臉瞬間褪盡了血色,慘白如紙,眼神里充滿了末日降臨般的驚駭和絕望!他指著我的手劇烈顫抖著,嘴唇哆嗦,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個撲向我的馬仔,手中的甩棍僵在半空,臉上的兇狠變成了極度的驚恐。
光頭保鏢捂著后腦勺,也忘了疼痛,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白色磚塊。
林晚捂著被扭痛的手臂,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看著那些白花花的粉末,又看看如同天神般(在她此刻的視角里)站在箱子旁邊的我,眼中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和一種死里逃生的茫然。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雷……雷哥……這……”馬仔的聲音帶著哭腔。
“廢……廢什么話!”雷子終于從巨大的驚恐中回過神,聲音嘶啞變形,充滿了垂死掙扎的瘋狂,“干掉他!干掉他們!把貨轉(zhuǎn)移!快??!”他歇斯底里地吼叫著,自己卻下意識地往辦公室方向退去,想拿桌上的手機!
“干掉我?”我冷冷地笑了,聲音在死寂的倉庫里異常清晰。我舉起一直緊握在左手的手機,屏幕亮著,上面清晰地顯示著——正在錄音!而且通話時長已經(jīng)超過了三分鐘!“晚了!雷子!你剛才說的每一個字,包括你倉庫里藏了什么好東西,都已經(jīng)被錄下來,并且實時傳送出去了!警察馬上就到!”
“什么?!”雷子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身體猛地一晃,看向我手機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和怨毒!“你……你他媽陰我?!”
“陰你?”我一步步向他逼近,眼神冰冷如刀,“對付你這種人渣,還需要講規(guī)矩嗎?你控制林晚,逼她簽賣身契,用她母親威脅她,強迫她演出陪酒的時候,講過規(guī)矩嗎?!你販賣這些害人的東西的時候,講過規(guī)矩嗎?!”我的聲音越來越大,帶著積壓了三年的憤怒和此刻掌控局面的決絕!
雷子被我逼得連連后退,臉上肌肉扭曲,眼神瘋狂閃爍,突然,他猛地從后腰拔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老子宰了你??!”
他如同困獸,嚎叫著向我撲來!匕首直刺我的胸口!
“陳默小心!”林晚和趙小胖同時發(fā)出驚恐的尖叫!
我早有防備!在他撲來的瞬間,身體猛地向側(cè)面一閃,同時右腿如同鋼鞭般狠狠掃出,精準地踢中他持刀的手腕!
“??!”雷子慘叫一聲,匕首脫手飛出,“當啷”一聲掉在遠處的水泥地上!
不等他反應,我順勢欺身而上,一個兇狠的擒拿鎖喉,膝蓋狠狠頂在他的后腰!將他死死地按倒在地!雷子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拼命掙扎,但在我用盡全力的壓制下,如同被釘死的蛆蟲!
“都別動!”我死死壓制著雷子,抬頭對著那幾個嚇呆了的馬仔和光頭保鏢厲喝,“警察已經(jīng)在外面了!負隅頑抗,罪加一等!”
倉庫大門附近那個馬仔最先崩潰,手中的甩棍“哐當”掉在地上,雙手抱頭蹲了下去,渾身篩糠般發(fā)抖。光頭保鏢捂著后腦勺,看看被我死死按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的雷子,又看看角落里那堆刺眼的白粉,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最終也頹然地扔掉了手里的家伙,蹲了下去。
倉庫里只剩下雷子不甘的嚎叫和我粗重的喘息聲。
“陳默……林晚!”趙小胖這才連滾爬爬地沖過來,臉上又是淚又是汗,想去扶靠在墻邊的林晚。
就在這時——
“嗚——嗚——嗚——”
刺耳嘹亮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如同天籟般劃破了城北死寂的夜空!紅藍閃爍的警燈光芒穿透倉庫高窗的玻璃,在布滿灰塵和罪惡的空間里瘋狂旋轉(zhuǎn)!
倉庫大門被從外面猛地撞開!全副武裝的警察如同神兵天降,迅速涌入!
“警察!不許動!雙手抱頭!”
黑洞洞的槍口瞬間控制了全場!
“秦隊!目標雷子已被控制!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大量疑似毒品!”一個年輕警察迅速報告。
為首的一位面容剛毅、眼神銳利的中年警官大步走了進來,目光如電般掃過全場,最后落在我和被按在地上、面如死灰的雷子身上。他正是老教授介紹的那位秦隊長!
“干得漂亮!同學!”秦隊長沖我點了點頭,眼神里帶著贊許和一絲后怕。他的目光隨即投向角落那幾個敞開的木箱,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和嚴肅。“封鎖現(xiàn)場!仔細搜查!取證!一個都別放過!”
警察們迅速行動起來,控制嫌犯,拍照取證,小心翼翼地對那些白色磚塊進行初步檢測。倉庫里一片忙碌而肅殺的氣氛。
我這才緩緩松開幾乎脫力的手臂,從雷子身上站起來。汗水浸透了工裝,手臂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
“陳默!”林晚掙脫開趙小胖的攙扶,踉蹌著撲了過來。她臉上淚痕交錯,頭發(fā)凌亂,手臂上還有清晰的淤痕,但那雙眼睛,此刻卻亮得驚人,如同被暴雨沖刷后終于露出光芒的星辰!里面盛滿了劫后余生的巨大震動、難以置信的狂喜,還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滾燙的、幾乎要將我融化的光芒!
她撲到我面前,雙手緊緊抓住我滿是汗水和灰塵的胳膊,仰著臉,淚水再次洶涌而出,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和屈辱的淚水。
“陳默……陳默……”她反復念著我的名字,聲音哽咽,帶著巨大的后怕和無法言喻的感激,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帶著滾燙的溫度,“我以為……我以為……”
“沒事了,林晚?!蔽铱粗壑心蔷眠`的、純粹的光亮,感覺所有的疲憊和驚險都值了。我伸出手,想替她擦去眼淚,指尖卻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沒事了。都結(jié)束了。光……回來了?!?/p>
她用力地點頭,淚水流得更兇,卻綻放出一個帶著淚光的、無比燦爛的笑容,如同沖破厚重陰霾的第一縷晨曦!她猛地撲進我懷里,雙臂緊緊環(huán)住我的腰,將臉深深埋在我的胸口,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不再是壓抑的嗚咽,而是長久以來積壓的恐懼、委屈、絕望和此刻巨大解脫的宣泄!溫熱的淚水瞬間浸透了我胸前的工裝。
我僵硬了一瞬,隨即伸出手,輕輕地、卻無比堅定地回抱住她顫抖的身體。感受著她瘦削脊背上傳來的劇烈起伏,聽著她劫后余生的痛哭,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痛和巨大的欣慰交織在一起,化作眼底的酸澀。
趙小胖站在一旁,看著相擁的我們,又哭又笑,像個傻子,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頭,肩膀一聳一聳,也痛快地哭了起來。三年來的恐懼、壓抑和此刻的狂喜,終于找到了出口。
警察的腳步聲、對講機的呼叫聲、拍照的閃光燈……倉庫里的一切喧囂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世界在這一刻,仿佛只剩下懷中這個顫抖哭泣的女孩,和頭頂那扇高窗外,終于透進來的、屬于自由和希望的星光。
秦隊長走了過來,看著緊緊相擁的我們,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溫和?!斑@位同學,還有這位林晚女士,需要先跟我們回局里做詳細筆錄。放心,你們是受害者,也是重要證人,我們會確保你們的安全?!彼哪抗鈷哌^林晚手臂上的淤痕,眼神更加銳利,“醫(yī)療人員馬上到,先處理一下傷勢?!?/p>
林晚從我懷里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干,卻努力露出一個堅強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她緊緊抓住我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警車呼嘯著駛離廢棄的紡織廠大院,紅藍警燈在夜色中拉出長長的光軌。我坐在后排,林晚緊緊靠在我身邊,頭倚著我的肩膀,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沉沉睡去。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在窗外掠過的燈光下微微顫動。她的呼吸均勻而綿長,帶著一種久違的安寧。趙小胖坐在副駕駛,頭靠著車窗,也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我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城市夜景,霓虹依舊閃爍,卻不再冰冷迷離。懷中林晚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像一顆微弱卻無比真實的心臟在跳動。廢棄天文臺的暮色,畢業(yè)晚會的雨幕,黑匣子舞臺的冰冷強光,塵埃琴行的絕望對峙……無數(shù)畫面在腦海中飛速閃回,最終定格在倉庫里,她撲進我懷中時眼中那失而復得的星光。
結(jié)束了。這場漫長而黑暗的追逐,終于迎來了破曉。
然而,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安,卻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劃過心湖。雷子被按倒前那怨毒到極致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鉤子,在記憶深處閃著寒光。他嘶吼著“老子宰了你”時的瘋狂,絕非虛張聲勢。還有那些消失的“貨”……光頭保鏢在混亂中似乎不見了蹤影……秦隊長在現(xiàn)場凝重無比的神情……這一切,真的徹底結(jié)束了嗎?
警車平穩(wěn)地行駛著,離刑偵支隊越來越近。林晚在我肩頭無意識地蹭了蹭,發(fā)出一聲細微的、如同囈語般的呢喃:“……光……”
我低頭,看著她在睡夢中依舊微微蹙起的眉頭,感受著她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剛剛松懈下來的神經(jīng),又悄然繃緊了一根弦。
黎明將至,但暗影,是否真的完全退散?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