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劃破長空。
幼寧捂著小嘴偷笑,忽然瞥見竹林深處有道熟悉的身影。玄色蟒袍的少年倚在青石邊,蒼白指尖抵著唇,咳出的血沫染紅了掌心竹葉。
“哥哥!”她哧溜從謝小公子背上滑下來,小炮彈似的沖過去。
太子還未來得及藏起染血的帕子,懷里就撞進個帶著藥香的團子。幼寧踮腳摸他額頭,小臉皺成一團:“寒毒又發(fā)作啦?寧寧不是說過不能用內力嗎?”
竹林沙沙作響,太子垂眸看著這個還不及他腰高的小丫頭,忽然輕笑:“孤若不用內力,如何替你收拾侯府那些暗樁?”
幼寧正往太子嘴里塞藥丸的手頓住了。
“那些往我藥爐里扔蜈蚣的壞蛋……”她瞪圓眼睛,“是哥哥處理的?”
太子咽下藥丸,喉結滾動間沾了絲血色:“三十七根鋼針,根根釘在勞宮穴?!彼麚徇^幼寧發(fā)間不知何時沾上的蛛網(wǎng),“疼人的法子,孤多的是?!?/p>
謝小公子趕來時,正看見這幕,頓時僵在原地——那個傳說中冷酷暴戾的太子殿下,竟任由個小丫頭扯著他領口擦藥漬!
更驚悚的是,太子忽然抬眼看他:“首輔家的?”
“是、是!”謝小公子膝蓋發(fā)軟。
“既當了她的書童,”太子慢條斯理地抹去唇邊血跡,“就該知道,主子受驚時——”
話未說完,幼寧突然拽他袖子:“哥哥!你袖袋里有只蠱蟲!”
一只通體赤紅的蜈蚣從太子袖中跌落,剛接觸到地面就化成了血水。太子眸光驟冷:“南疆的赤血蠱。”
幼寧已經(jīng)掏出個小瓷瓶往他手腕上倒藥粉:“是沖寧寧來的!這蠱聞到藥王谷的氣息就會發(fā)狂……”
她突然噤聲,與太子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望向書院最高的藏書閣——窗口,虞婉清慘白的臉一閃而過。
晚霞染紅窗紙時,幼寧正在書房教謝小公子認藥材。
“雪見草要配著月光砂研磨……”她突然鼻子一皺,抓起桌上的桂花糕砸向房梁,“偷聽的人最討厭啦!”
黑影應聲而落,竟是白日逃走的放蠱人!謝小公子剛要拔劍,卻見那人渾身抽搐,臉上迅速爬滿蛛網(wǎng)般的青紋——正是幼寧撒在桂花糕上的千里追魂散!
“說!誰指使你害太子哥哥?”幼寧蹲在刺客面前,小手晃著個瓷瓶,“不說的話,這瓶化骨水就……”
“是、是侯府大小姐!”刺客崩潰大喊,“她說只要太子一死,您就沒了靠山!”
房門突然被勁風破開。太子踏著滿地碎木走來,玄色衣擺沾著未干的血跡。
“很好。”他掐住刺客咽喉,“回去告訴你主子——”
“孤的命,”骨裂聲伴著冰冷低語,“只有她能取?!?/p>
幼寧正把化骨水往窗外倒,聞言轉頭,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哥哥說錯啦?!?/p>
她踮腳把最后顆藥丸塞進太子嘴里,眉眼彎成月牙:
“你的命,是寧寧的?!?/p>
六月初六,永安侯府設宴賞荷。
虞婉清一襲月華裙坐在琴案前,指尖拂過焦尾古琴,笑吟吟看向正在啃糯米藕的幼寧:“妹妹可要合奏一曲?聽聞藥王谷的《清心普善咒》舉世無雙呢?!?/p>
滿座貴女掩唇輕笑——誰不知虞幼寧來自鄉(xiāng)野,怕是連宮商角徵羽都認不全。
幼寧舔掉指尖的糖漿,歪頭道:“姨姨確定要寧寧彈琴?”
“自然?!庇萃袂鍖⑶僮V往前一推,“這是太后賞的《霓裳驚鴻譜》,妹妹若看不懂,姐姐可以……”
嘩啦!
幼寧突然把整盤糯米藕扣在琴譜上,黏糊糊的糖汁瞬間浸透宣紙。在虞婉清的尖叫聲中,她從小凳上蹦下來,赤腳踩過滿地狼藉,徑直走向角落那架蒙塵的舊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