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出車禍死在了顧斐司最恨我的那年。
他認定姐姐是我害死的,折磨了我整整五年。
車輪碾壓最后一刻,我釋然地笑了起來。
再睜眼,我變成了顧斐司家的黑貓,還能看見他頭頂?shù)幕诤拗怠?/p>
我以為這個0會是永恒。
直到那天,顧斐司砸碎價值連城的古董,瘋狂尋找我的骨灰盒。
“桑苒,桑苒,你在哪?!”
“對不起......我把命賠給你......夠不夠?”
頭頂?shù)臄?shù)字也猛地跳動到50。
我優(yōu)雅地舔舔爪子。
遲來的深情?連貓砂都不如!
......
顧斐司親手把我按進冰水里那晚,我就該死了。
可這條命是姐姐拼死換來的,我不敢輕易丟棄。
直到車輪碾壓肋骨的劇痛襲來,我才久違地笑了起來。
死亡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死去的姐姐張開雙臂向我擁來。
眼淚在一瞬間奪眶而出。
對不起,姐姐。
我辜負了你......
五年時間已足夠把我變成行尸走肉。
絢麗的煙花在頭頂炸開。
上次看到這么絢麗的煙花,是顧斐司為已故的姐姐放的。
那天夜里,他掐著我的脖子按在落地窗上,灼熱的煙頭燙在我的皮膚上。
“桑苒,你看清楚了!”
“是你偷走了桑余的命,如果不是你,她怎么會連煙花都看不到!”
那晚,身體的疼痛,遠遠不及心死。
是我偷走了姐姐的命。
原本該死的人是我。
如果不是我跟她吵架離家出走,我們也不會被綁架。
姐姐桑余是顧斐司的白月光。
她是為了保護我才會死的。
恰恰好,死在了顧斐司帶著警察沖進來的那一刻。
顧斐司因此恨極了我,他認為是我嫉妒姐姐,故意自導自演害死了她。
整整五年,他都把我當成了姐姐的替身。
一次又一次紅著眼地折磨我。
我想死,卻不敢死。
只因那天在醫(yī)院,顧斐司將手中的病危通知書狠狠砸在我的臉上。
他冷冷倪著我。
“再敢尋死,我就拔了你父親的氧氣管?!?/p>
末了,他掐起我的脖子。
“你的命可是桑余給的,你怎么敢死!”
直至我快窒息,他才漠然松開手。
一股無形的痛苦再一次重重壓在我胸口。
我顫抖著手撿起被摔散的病危通知書,父親的名字刺入我眼底。
此后,我不敢再尋死,顧斐司也不會讓我死。
不管遭受什么折磨受到多大傷害,他總會找人治好我。
身上的劇痛不斷襲來,顧斐司恨意滔天的臉浮現(xiàn)在我面前。
顧斐司、姐姐......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
眼淚不值錢地從眼角流下。
直到最后一刻,我還是想起曾經(jīng)的我們。
其實,顧斐司他還是很疼我的,但是是對妹妹的那種疼。
我喜歡他,可我也知道,他是姐姐的男朋友,姐姐對我那么好,我不該這樣。
我從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把這份喜歡默默藏在心底。
直到那天,我的日記本混雜在姐姐的書里,被姐姐的朋友林薇誤認是姐姐的念了出來。
也是那天后,我跟姐姐的關系變得僵硬起來,顧斐司也不再聯(lián)系我。
但姐姐還是會什么都留給我一份。
少年的自尊心總是很強,我跟姐姐也因此爆發(fā)了最大的一次爭吵。
那次,我永遠失去了姐姐。
槍口對著我時,是姐姐義無反顧地擋在我面前。
鮮血濺到我臉上,我愣住了。
明明是我覬覦著她的男朋友,可她還是為了保護我死了。
想到這,我心中悲涼。
我死了,姐姐會想見到我嗎?
......
再睜眼,我躺在毛茸茸的毯子上。
我沒死?
而且,還變成了顧斐司家的貓?
......
直至顧斐司出現(xiàn),我才從不可置信中反應過來。
即使已經(jīng)換了個軀體,可看到他那張臉時,我還是控制不住抖了起來。
像是本能一樣,我又一次慌忙躲了起來。
但這次,他抓不到我了。
變成貓后,我的聽力異常靈敏,他那頭頂?shù)摹盎诤拗担?”也格外刺眼。
他坐在沙發(fā)上,手指輕輕地敲著桌面。
“你是說,桑苒出車禍了?”
對面的林薇點頭,眼眶蓄滿淚水。
“斐司哥,醫(yī)生說手術(shù)成功的幾率很小,如果苒苒真......我們把她跟桑余葬一起吧......”
“她們是彼此的親人,這樣也算是聚在一起了?!?/p>
顧斐司敲擊著桌面的動作沒停,頭上的“0”也紋絲不動。
“不行,沒我的允許,桑苒不能死?!?/p>
“讓她這么輕易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去叫上醫(yī)院最好的醫(yī)生主刀,必須把她救過來!”
我看向顧斐司的眼神變了又變,眼神逐漸暗淡下去。
真是可笑,我的魂都附身到貓的身上了,竟然還期待他對我會有點不一樣的情緒。
不知不覺間,地板竟被我的指甲刮出幾道深深地抓痕。
等我回過神來時,顧斐司跟林微已經(jīng)站在我跟前。
他眼神冰冷,手朝著我所在的角落伸來。
這個動作瞬間把我拉回地獄,當初被他關在地下室受到的折磨一并涌入腦海。
我最怕大型犬,可他卻把我丟在有四只大型犬的地下室里整整三天。
那三天我被大型犬撕咬得不成樣子,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顧斐司就是這樣把我拽出來的,他的手按在我的傷口上。
那時候的他眼神冰冷,“這點小傷你都受不了,真是矯情?!?/p>
他把我甩在地上,居高臨下,“也對,你的姐姐把你保護得很好,你也隱藏得很好?!?/p>
“像你這種恩將仇報的毒婦,我是不會讓你這么輕易死了的!”
那次我沒死成,顧斐司找最好的醫(yī)生治好了我的皮肉。
可我的心卻被摧毀了。
再次面對他伸過來的手,我的身體止不住顫抖起來。
顧斐司皺著眉頭,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來。
我緊張地沖著他哈氣,卻見他從旁邊拿起了瓶藥罐子。
那熟悉的包裝讓我恍了眼。
顧斐司表情微冷,攥著管子的手爆出了青筋。
“桑苒,你可真好樣的,吃藥死不了,就出事故是吧!”
“你不是最怕狗嗎,你敢死,我就把你的骨頭喂狗!”
聽到這話,我死死地盯著顧斐司。
“喵......”
我想大聲質(zhì)問他,發(fā)出的聲音卻是一聲短促的嗚咽聲。
林薇嘆了口氣,她拍拍顧斐司。
“斐司哥,就算桑苒害死了桑余,可她再怎么說桑苒也是桑余的妹妹,這樣做她在地下會不開心的。”
“更何況......你對她也有點感情不是嗎?”
林薇的話讓我心頭一震。
顧斐司對我有感情?
這不可能,他恨死我了!
我死死盯著顧斐司那張臉,心中莫名又有些期待。
但顧斐司卻是隨手將手中的藥罐子丟開。
他緊緊攥著拳頭,“呵,我對她只有恨!”
“更不可能讓她死在桑余身邊!”
聽到這話,我的心一下子掉入了冰窟。
“可那次她吃藥尋死......”
林薇皺著眉頭,想繼續(xù)說些什么,卻被顧斐司打斷。
“夠了!林薇,你是桑余的好朋友,她那天的死狀你不也看到了嗎?”
“桑苒就算是死,我也要讓她死的不安生!”
我張著嘴,喉嚨卻干澀地說不出話來。
今天這個局面,我應該早就預料到的。
我不是沒跟他解釋過,可他從來都不相信我說的話,甚至會因為我的解釋發(fā)怒。
去年生日,顧斐司為我辦了一場盛大的“生日聚會”。
大廳內(nèi)卻明晃晃放著姐姐的遺照。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我被他的人像個犯人一樣押在姐姐的遺像前。
只因我顫抖著身體朝他們說了一句“姐姐不是我害死的!”
顧斐司就把我鎖在冰冷的花房里。
那時候的他掐著我的脖子,眼底滿是怒火。
“今天是桑余的生日,你該不會以為是為你辦的聚會吧!”
落在脖子上的手猛的發(fā)力,力度大到我直仰頭。
“你這個殺人兇手,你有什么資格跟她同一天生日,憑什么聞她喜歡的花香?!”
“還敢在大家面前狡辯,你真該死!”
此后整整五天,斷食斷水。
最后我餓得拔花房里的花吃,被顧斐司發(fā)現(xiàn)。
他狠狠地把我已經(jīng)塞進嘴里的花扯下來。
“你還敢偷花?是不是懲罰還不夠?!”
我不敢反駁,被花枝劃破的嘴也無法反駁。
那時候我就在想,要不死了算了吧,反正也沒什么好在乎的了。
可顧斐司不同意,不管受了多重的傷,我都會被救活......
再后來,他開始用父親威脅我。
此時的我變成貓站在顧斐司面前,心中隱隱有些擔憂。
我死了,顧斐司會不會對父親動手?
......
后來幾天,在家見到顧斐司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他頭頂?shù)幕诤拗狄矝]有絲毫變化。
直到這天,顧斐司喝醉了。
像是心有感應一般,我溜進了他所在的書房后,一眼就看到丟在角落的塑料盒。
里面放著一堆粉末狀。
直到看到蓋子上貼的紙,我才敢確定,這就是我的骨灰。
盡管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正看到時,心中還是有些苦澀。
顧斐司醉醺醺地在座位上婆娑著懷里的金絲楠木盒。
我知道,那是姐姐的骨灰盒。
他嘴里不停的呢喃著:“桑余,桑余......”
“我把桑苒骨灰扔了,這樣她就煩擾不到你了吧?!?/p>
像是想到什么,他冷哼一聲。
“你可能都想不到,她的骨灰連狗都不要......”
他頭頂?shù)臄?shù)字“0”閃了兩下,最終什么變化也沒有。
顧斐司絲毫沒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猛地收回爪子,蓋子“啪”的一聲蓋上了。
但里面的景象卻死死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就連那股微腥味都烙印在嗅覺里。
心底的凄涼在不斷放大,尾巴低垂著,幾乎貼著地面。
......
顧斐司帶走了桑余地骨灰,他說他要帶姐姐去看世界。
在臨走前,他看了眼我的骨灰所在的書房。
“桑苒,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打擾到桑余的!”
此后一年,我都沒見過顧斐司。
但卻被家里的保姆照顧得很好。
吃喝拉撒全都是最好的。
甚至連貓砂,都是幾千塊的大牌子。
仔細想想那五年,吃的是餿了的食物、住的也是布滿灰塵的地下室。
心中對顧斐司的恨意多了幾分。
我靜靜坐在窗口。
那些飛逝而過的風景,就像我曾經(jīng)那短暫的人生一樣。
顧斐司曾說過:“我不會放過殺死桑余的兇手,但你,這輩子都別想活得開心!”
我很清楚,他是想要我一輩子都遭受良心的譴責。
他也確確實實折磨了我整整五年。
我垂著頭舔了舔腿上的傷口。
害死姐姐真正的兇手,他并沒有找到,也并沒有發(fā)現(xiàn)。
“咔噠”一聲,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后響起,伴隨著熟悉的聲音。
顧斐司踉踉蹌蹌跑了進來,“桑......桑苒!”
顧斐司一進門,就奔著書房跑去。
他像瘋了一樣砸碎價值連城的古董,就為了找到我的骨灰盒。
“桑苒,桑苒,你在哪?!”
“對不起......我把命賠給你......夠不夠?”
他頭頂?shù)臄?shù)字猛然跳到50。
而我只蹲坐在門口,面對他的歇斯底里不為所動,甚至毫不在乎地舔了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