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醒來時,我已經(jīng)躺在家里了。傷口全都消失不見。“阿黎?”我光著腳找了所有屋子,
都沒有人,仿佛是做了場夢。淚水簌簌的流?!澳阍谀膬??別鬧我了,
快出來......”門口傳來響動。我急忙沖出去。是夜離。他抱著昏迷不醒的喬伊然,
踢開椅子,將她平放在地面?!坝媚愕难人!毙怖p上我的腰,強迫著,
將我按來跪在喬伊然面前?!叭蝗灰獡尾幌氯チ耍懸娢?,求你,救她。”“只需要一點點。
”我搖著頭,眼淚隨著動作甩落?!安灰??!笨晌以缫褯]了反抗的力氣。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劃開我的手臂,看著鮮血一滴滴流出,看著我的指節(jié),從瑩白,變成透明。
“很快就好?!币闺x抱緊我?!皠e怕?!薄暗人K醒我就把她送走,見微,
我保證以后會照顧好你?!边@是他第一次抱我。懷里沒有溫度,好冷,好冷,我直打顫,
牙齒上下撞擊著,抖出話語。
放過我......”“我還沒看見阿黎......我的阿黎......”喬伊然醒了。
夜離急著檢查她的狀態(tài),直到一抹淡光飄來,他回頭,看見女人的身體幾近消失。
“見微......”在光中撲了個空?!鞍⒗?,我的阿黎......”我流著淚。
夜離想替我擦眼淚,手卻直直穿過了我的臉。他開始發(fā)抖,開始瘋狂叫我的名字,
他的眼淚比我的更大顆。“我在這里......見微,我在......”我勉強笑了笑。
“笨死了,不是在叫你......”“是在叫我嗎?”門被推開,男人裹著一身寒氣進來。
眨眼間周遭水汽蒸發(fā)。夜離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提起,重重砸在邊墻上,昏迷前,
他看清了男人的長相。與他一模一樣。8意識像在水里沉浮,忽而推高,又忽而降低。
儀器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滴鳴。一聲,兩聲,伴隨著他由遠(yuǎn)及近的呼喚?!拔⑽?。”我好像沒有死。
不然,怎么會聽見如擂鼓的心跳聲。江黎隔著玻璃罩與我對望。
“阿黎......”“我在。”他一點都沒有變。時間像在他身上停滯了,
連頰側(cè)被我不小心弄出的傷口,都還在?!拔矣憛捘恪!痹挸隹冢蹨I就憋不住了。
只是這次,格外洶涌,比無數(shù)夜晚流的淚加起來還多。以往看著夜離的臉,
幻想愛人還在身邊,卑微的熬了一年又一年。阿離。阿黎?!膀_子,我討厭你。
”說好去給我買冰激凌,一轉(zhuǎn)身,人就不見了。聊天框里還躺著最后一條消息。“抱歉微微,
我會先離開一年,等我回家?!边B正式告別都不愿意做。是害怕,
看見依賴他十多年的女孩流淚,還是怕自己下不定決心??勺詈笏€是惹得心上人哭泣。
江黎心疼又無奈。手扒著玻璃,指尖微顫,床邊的紙巾飛起,輕輕替我擦去眼淚。“抱歉,
研究出了意外,我被困了好多年?!薄斑€好能活著回來見你?!蔽遗穆浼埥怼?/p>
轉(zhuǎn)了個身不再看他,可注意力忍不住轉(zhuǎn)移,連聽力都要比往常靈敏。我聽見他嘆了口氣。
有衣物摩擦聲,等了會兒,我以為他走了。扭頭跟坐在地上,笑意盈盈的他對上視線。
“你沒生氣了。”我哼了一聲?;饸獯_實消了不少?!皢?,我來得不巧了。
”笑聲從門外傳進,伴著皮鞋在瓷磚上噠出的節(jié)奏聲響。指揮官隨意靠在墻邊,攤開手。
“阿黎~”江黎笑了笑。緊接著,指揮官的斗篷漂起,掛了在門把邊?!安诲e嘛,
看來實驗很成功?!薄拔乙矐?yīng)該去學(xué)學(xué)精神力操縱,萬一哪天你覬覦我的位置,
我還能......”“不感興趣?!苯璧馈!澳呛谩敝笓]官聳肩,“我是來說正事的。
”“陸小姐?!蔽毅读算丁!澳阆朐趺刺幹媚穷^畜生?”9他亮出相冊,
里面全記錄著夜離的罪證?!八l(fā)了瘋,跑到我的辦公室瞎鬧?!睌啾跉堅?,瓦礫遍地,
要不是門口的雕塑完好,我都快認(rèn)不出議院了。“還打死了我好幾只寵物。
”長老院的人死狀慘烈?!八恍拍銜В恢眴栁?,我就說你死了,是他害死的。
”“然后畜生刺了我,痛死人了。”指揮官擼起袖子。手臂上有碩大的兩個腫包。
“既然他不信,我就帶著他去北區(qū)的糧倉看了,還給他指了指長老院的綠草。
”“你無法想象他的表情有多精彩......”“知道了?!蔽议_口。
不想再聽任何有關(guān)夜離的消息,無論他變成什么樣,都與我無關(guān)?!八S你處置,
殺了也無所謂。”指揮官挑起眉毛,一副早有預(yù)料的表情。打了個響指。有人端著鐵盤進來。
中央,放著一根長滿倒刺的毒針,裂口還沾著血,是硬生生折斷的?!胺判?,還沒死。
”幾天后,我才知道,他口中的沒死指的是什么。聽說江黎回來,
全聯(lián)邦都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他不喜歡吵鬧。但又不想拂了他們的好意,
就拉著我象征性走了幾條街?!鞍??這是陸小姐,她怎么在這里?”“你忘了,
他們是青梅竹馬,江黎回來肯定是要娶陸小姐!”“你們有見過陸小姐的保鏢嗎?聽說,
跟江黎長得一模一樣?!薄皣K,就是那只蝎子嘛,前段時間差點把聯(lián)邦鬧翻天了,
連指揮官都拿他沒有辦法,要不是他自己抽風(fēng)拔了毒針,怕是我們都會跟著遭殃。
”我回過神,發(fā)現(xiàn)江黎正看著我。“還在意他?”我搖頭。他牽著我的手,覺得不夠,
又將我拉進懷里緊緊抱著,腦袋使勁蹭著我的頸窩。一向穩(wěn)重的人不再穩(wěn)重。
在戀人面前展示著孩子氣?!澳阒荒茉谝馕??!薄安蝗?.....”他埋得更深,
完全依靠著我,嘴唇薄薄貼著我的肉。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會哭的。
”一米九的大男人說這種話。我笑起來,兩只手摟住他的寬肩哄道:“好,不讓你哭。
”指揮官有急事召見江黎?!皼]事,這兒離家不遠(yuǎn),我自己回去。”途經(jīng)小巷,血腥味刺鼻。
藍色的液體流到腳邊。這是我見到過最可怖的場景,巨籠里,堆砌著無數(shù)尸體,
有的折斷手腳,有的只剩骨架。全是那天造反的獸人。唯一活著的,正坐在尸體頂上,
怔怔望著我。“......見微?”10夜離徒手掰開鐵籠。他的蝎尾和腿都斷了,
卻在以極快的速度重組著,很快,就長出新的血肉。
“見微......是你嗎......”我往后撤。他的速度更快,直接鉗住我的手臂,
拉進懷里。抱的很緊,很痛,像要揉進身體。生怕下一秒我就消失。“見微,
見微......”夜離重復(fù)念著我的名字?!拔义e了,你別丟下我,
你別......”溫?zé)崧湎隆N覜]有用力將他推開,而是沉默的,等他發(fā)泄情緒。
夜離瘦了不少。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的傷口,紅腫腐爛著,是毒針弄的,每一道都刺得很深。
“見微,你為什么不說話?”“你理理我啊......”“我錯了,你帶我走吧,求求你,
帶我走......”我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夜離搖著腦袋,聲音嘶啞。
“別丟下我......”“滾?!蔽彝鲁鲆粋€字。夜離被釘住,肩膀垮塌下來,
眼淚順著他的臉頰顆顆砸到地面,碎成幾瓣。他跪下來。卑微的,用頭輕碰我的腳背。
正如六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時,他還心不甘情不愿,赤色蝎尾高高懸著,
像是給我下馬威似的,渾身都是傲氣?!拔抑蛔瞿愕谋gS,不會認(rèn)你為主。
”我與他朝夕相處。了解他的喜好,送他相應(yīng)的禮物,甚至培育了整個后花園的雛菊,
供他欣賞。可夜離總是一臉冷淡。將我推開,將我的好意全都視作對他的馴服。“陸見微,
我這輩子都不會向你低頭。”他的鋒芒比人造太陽還耀眼?,F(xiàn)在,卻像只喪家犬。
求著認(rèn)我為主?!耙闺x,我還是更喜歡你囂張的樣子?!蔽阴唛_他。夜離的臉比墻皮還要白。
“我錯了......”見道歉和懺悔無法動搖我分毫,他掏著衣服,
找出那張快爛掉的照片。我多看了一眼。夜離像抓到了希望似的,顫顫巍巍遞到我面前。
“見微,你曾經(jīng)那么愛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頓時了然。
他以為照片上的人是他。“看清楚,照片上的人......”我拉長語調(diào),“不是你。
”“是我的阿黎?!彼A苏Q劬?,露出茫然。腦袋如同少了段記憶,模糊又疼痛,
越是去想越記不起?!拔也皇悄愕陌㈦x嗎......”“不是?!蔽覂?nèi)心頓感快意。
掛著笑,說出最殘忍的話語。“卑賤的獸類,怎么配和他相提并論?!币闺x不再說話,
連動都不動,無神地看著照片。
“我......”“不是你的阿離......”11江黎把新家裝扮的與以前一模一樣。
從布局詳細(xì)到家具顏色,就連立在茶幾邊的陶瓷娃娃都沒變,仿佛,闊別的六年只是錯覺。
我坐在沙發(fā)上等他回家。時不時看眼鐘表。焦慮時,我習(xí)慣含著營養(yǎng)劑,
腳邊的空殼堆得越來越多,整箱都被清空?!霸趺催€不回來......”電話沒接,
信息也未讀。我來回踱著步。止不住心慌,十個手指甲都扣得稀爛,
最后蹲在窗簾邊哭了起來。門推開。聽見急促的腳步,接著,被人一把抱住。
馬鞭草香將我包裹,躁動不安的心才安穩(wěn)下來。“對不起......”江黎還喘著氣,
定是一路狂奔回來的?!拔胰ケ眳^(qū)買了些新鮮蔬菜,想回家給你做飯吃,就遲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