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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債血償」四字像一根無形的針,刺破了宴席上虛偽的和平。
蕭玄宸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而柳依依則像是受了驚嚇的小鹿,躲在他身后,用怨毒的眼神剜著我。
那晚之后,氣氛變得更加詭異。
終于,到了我們預(yù)定回程的前夜。
節(jié)度使李冀?jīng)]有再偽裝他的獠牙。
他以「踐行」為名,在節(jié)度使府設(shè)下了最后的鴻門宴。
酒過三巡,李冀猛地將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
這便是信號。
府外瞬間喊殺聲震天,無數(shù)身披重甲的叛軍如潮水般涌入,將我們帶來的三千禁軍團(tuán)團(tuán)圍住。
廝殺聲、慘叫聲,兵刃碰撞聲交織在一起。
昔日輝煌的節(jié)度使府,轉(zhuǎn)眼間變成了血流成河的修羅場。
禁軍雖是精銳,但叛軍人數(shù)是他們的數(shù)倍,且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
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忠心耿耿的將士們被分割包圍,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
混亂中,一只信鴿穿過刀光劍影,帶著加急的密報,力竭地落在了蕭玄宸的肩頭。
他急忙取下信筒,展開那張薄薄的紙,只看了一眼,臉色便瞬間慘白如紙。
他握著信紙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我瞥見,那原來是京城失守的急報。
李冀的兒子,已經(jīng)趁著京師主力空虛,聯(lián)合兩地重兵,攻破了皇城。
蕭玄宸的江山,沒了。
李冀提著一柄尚在滴血的長劍,一步步向我們逼近,他臉上是壓抑不住的狂喜與貪婪:
「陛下,這大夏的江山,從今天起,該換人坐了!
您,就安心留在這片土地里吧!」
他身后,叛軍精銳如一堵黑色的鐵墻,緩緩?fù)七M(jìn)。
刀光映著火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蕭玄宸一把將嚇得渾身發(fā)抖、只會尖叫的柳依依死死護(hù)在身后,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崩潰的邊緣。
他看著逼近的叛軍,又回頭看了一眼被他護(hù)住的柳依依。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如同看一件死物般的目光。
在叛軍的刀鋒即將砍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動了。
他毫不猶豫地抓住我的手臂,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我推向了最前方的刀口!
「鳳鸞!」
他嘶吼出我的名字:
「為朕盡忠的時候到了!」
我被他巨大的力道推得踉蹌著撲向叛軍,耳邊是他決絕又無恥的命令,而眼前是迎面劈來的刀鋒。
我看著他將柳依依緊緊護(hù)在身后,想利用我為他爭取一瞬,準(zhǔn)備突圍。
我心中一片死寂。
前世,我在皇宮拼命阻止他下琇南。
為他擋下這場災(zāi)禍,換來的是鳳家百口人頭落地。
今生,我順了他的意,還給了他最后的善意,他卻還是要親手送我上路。
原來,無論我怎么選,在他的心中,我永遠(yuǎn)是那個可以被隨時犧牲的棋子。
也好。
這樣也好。
從此,蕭玄宸,我與你,再無一絲情分。
黃泉路上,我等著你。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解脫的一刻。
而預(yù)想中的劇痛和身體被撕 裂的感覺,并沒有傳來。
耳邊響起的是一聲仿佛能撕 裂夜幕的劍鳴,緊接著是數(shù)聲短促又凄厲的慘叫。
一陣強(qiáng)勁的劍風(fēng)自身后襲來,帶著熟悉的竹葉清香,將我卷入一個溫暖又堅實的懷抱。
我猛地睜開眼。
只見一名身著玄色勁裝、頭戴斗笠的男子,如神兵天降般穩(wěn)穩(wěn)地立在我身前。
他手中的長劍薄如秋水,劍尖還在滴著血。
而他身前,幾名叛軍已經(jīng)捂著喉嚨倒了下去。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將所有的刀光劍影都為我擋在了身后。
幾乎是同一時刻,四面八方突然涌出數(shù)十名衣著各異、手持奇門兵刃的武林高手。
他們的武功路數(shù)與禁軍的制式招法截然不同,招式狠辣凌厲,出手便是殺招。
如同一把把尖刀,瞬間沖散了叛軍最精銳的陣型,在包圍圈中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節(jié)度使李冀的狂笑僵在臉上,他驚愕地看著這群突然出現(xiàn)的神秘人,厲聲喝道:
「你們是什么人?!」
沒人回答他。
蕭玄宸也驚呆了,他護(hù)著柳依依,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打敗性的一幕。
抱著我的那個黑衣男子,緩緩地轉(zhuǎn)過身。
他抬起手,摘下了頭上的斗笠。
火光之下,映出了一張與蕭玄宸有著七分相似,卻更為堅毅深邃,眉宇間帶著風(fēng)霜之色的臉龐。
他低頭看著我,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里,翻涌著無盡的怒火和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他用沙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喚我:
「阿鸞。
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