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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雁回纖長的手指落在香囊的系帶上,頓了頓,下一刻,動作靈巧敏捷地將香囊打開。

她手掌朝上,小心翼翼地將囊袋里的東西倒在手心。

竟是一塊葫蘆片狀的白玉玉佩。

其首部是鏤空雕琢的如意云紋,底下是一塊雕著一龍一鳳的白玉圓璧,圓璧上環(huán)繞書寫著“長宜子孫”四字篆書。

刀工精湛,紋飾工整,其精美程度讓看慣了好東西的姜雁回都忍不住咂舌。

這玉佩…究竟是什么來歷?

瞧著竟像是大家族的傳家之物,如此貴重的東西,怎么會莫明出現(xiàn)在她身上?

姜雁回心中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聽見外頭細碎的人聲,她才恍然反應(yīng)過來,將那玉佩原封不動地裝回香囊。

“宋懷璞,你不過就是個窮舉子,別做什么迎娶官宦千金,飛上枝頭變?yōu)槿松先说拿缐簦 ?/p>

“雁回失身于你,就是一場意外,我不介意表妹的經(jīng)歷,有我這個伯府公子在,雁回表妹還輪不到你來娶?!?/p>

薛承業(yè)竟還在院外賴著不走,聽著他的話,姜雁回心中沒由來的一陣煩躁。

“令表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人爭奪的物件。她的心意如何,才是關(guān)鍵。”

“至于我是否有資格,自有真心來證,不勞你在此置喙?!?/p>

一道清冷沉澈的嗓音響起,如金石相擊,兀的掃去了姜雁回的紛亂心緒。

這…是宋懷璞?

“你!”姜雁回幾乎能想象出薛承業(yè)又急又氣,卻又無可奈何的好笑模樣。

院外夏竹嘆了口氣。

“表少爺快回吧,若稍候老爺問起來,您還在這兒逗留,定要不高興了?!?/p>

薛承業(yè)冷哼了聲后,院外便再沒了他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越發(fā)清晰沉穩(wěn)的腳步聲。

姜雁回立時坐直了身子,心頭不由得緊張起來,手忙腳亂地理了理散亂的長發(fā),一雙眼似探非探地看向紗帳外。

歷經(jīng)兩世,她已經(jīng)快不記得宋懷璞的長相了,只心里有個模糊的印象,應(yīng)當(dāng)是不難看的。

畢竟上一世,她失身于宋懷璞這個落魄書生,只覺得天都要塌了,避他還來不及,又怎會去細細探究,他身長幾許,相貌如何?

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她選擇嫁他,那宋懷璞就是她的未婚夫婿,了解夫君的長相品性,便是一眾閨閣女子最關(guān)心的事了。

腳步聲漸止,清冷好聽的聲音復(fù)又響起。

“懷璞拜見姜小姐?!?/p>

微風(fēng)將紗帳吹開。

姜雁回梳理頭發(fā)的手越梳越慢。

沒想到,宋懷璞此人竟比她想象的還要好看些。

一身簡單樸素的青衣,立在入口的猩紅氈簾下,氣質(zhì)清冷出塵。

他容色如玉,偏生眼尾微挑,泄出一線冰刃似的冷光,抬眸間,竟透著幾分逼人的壓迫感。

姜雁回眨了眨眼,那人身上的壓迫感盡消,取而代之的,是清雋柔和的書生氣質(zhì)。

“宋舉人不必多禮?!苯慊匚⑽⒁恍Α?/p>

“你身上的傷可還嚴(yán)重?不知家中歹人作祟,無故牽連于你,我很抱歉?!?/p>

“小姐多慮,都是些皮外傷,不打緊?!?/p>

他的聲音平靜如常,好像那小小的鞭刑對他真的沒什么影響。

他的身子似乎比她認(rèn)為的還要健壯些,只是前世又為何會因急病離世呢?

姜雁回稍稍挪了下身子,想離榻邊更近些,看得更仔細。

只是她一動,下身絲絲縷縷的酸痛感就順著肌理傳至全身。

鬼使神差地,姜雁回眼眸微垂,不偏不倚地落在宋懷璞的腰腹處,看了良久。

而后,她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輕聲道:“如今,事已鑄成,你我如此這般……”

“我問你,你可有何打算?”

宋懷璞拂開衣擺,對著姜雁回鄭重地行了個禮,“三媒六禮,聘汝為婦,此生不負?!?/p>

少年的態(tài)度真摯誠懇,兩世為人,這番剖白表意的言語,姜雁回還是第一次聽見。

沒由來的,她忽然就對身前這個清俊少年產(chǎn)生了好感。

父親說的不錯,他的確是個知禮的。

在紗帳后,姜雁回側(cè)身彎了彎眼眸,聲音比方才輕快了些,“你…你走近些,好讓我看看你,你也好好地看看我?!?/p>

“我們是一場意外鑄就的姻緣,你不必為了負責(zé),就強行答應(yīng)娶我……”

宋懷璞的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緊了一瞬。

他抬眸,那雙素來清冷無波的眼瞳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驟然沉落。

片刻,他薄唇微啟,聲音更低幾分,帶著一種奇異的、被強行壓制的穩(wěn)定,清晰地落在姜雁回耳朵里:“我…是愿意的?!?/p>

看著宋懷璞這般鄭重其事、仿佛在承擔(dān)什么重大責(zé)任的模樣,姜雁回禁不住輕笑出聲,了然地點點頭。

她不要什么兩情相許,情根深種,只要,他是個有責(zé)任心的就好。

姜雁回從枕頭下取出適才的香囊,放在手里,輕搖了搖,“那我問你,這香囊可是你系在我身上的?”

少年的神色變得前所未有的鄭重,目光沉靜地落在她手中的香囊上,聲音低沉而清晰:“是我僭越,然此身既交給了姜小姐,此心便已托付?!?/p>

“囊中之物乃祖?zhèn)鳒赜?,非至重之人,不可輕托。今以此奉于姜小姐?!?/p>

他早就認(rèn)定了她?

所以,前世也是這般嗎?

那她當(dāng)時連看都沒看就扔了他給的香囊......

姜雁回只覺得心口泛酸,羞愧難當(dāng)。

她強裝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如此,我就替你收著吧。”

“你再過來些?!?/p>

姜雁回招了招手。

宋懷璞又上前兩步,堪堪止于榻前。

只聽“嘩啦”一聲,紗簾被完全掀開,少女側(cè)身坐在榻上,微抬著頭,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宋懷璞看著,心忽的跳漏了一拍。

姜雁回趁他不備,猛地拉過他的手臂,長袖飛揚,她一眼就看見了遍布其上的累累傷痕。

沒等宋懷璞反應(yīng)過來,姜雁回就松了手。

“還說沒事…”她小聲嘟囔著,而后傾身取過榻邊小幾上的一方藥盒,“喏,拿回去擦。”

雖已是深秋,但內(nèi)室熏著暖爐,姜雁回小憩后身上有些熱,便只穿了身素白的中衣,為了見宋懷璞,又臨時披了件外衫。

傾身之際,衣領(lǐng)微開,暖杏色的抹胸一展無余地坦露在宋懷璞眼前,少女絲毫未覺,又探身去取藥……

大片雪白的肌膚上伴著道道紅痕。

宋懷璞只覺得一股灼熱毫無預(yù)兆地竄上耳根,那些令人血脈賁張的畫面猛地撞入腦海,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他垂在身側(cè)的雙手驟然緊握,指節(jié)繃得發(fā)白。

幾乎是同一瞬,他眼簾微垂,遮住了眸底驟然翻涌的深暗,腳下不著痕跡地向后退了半步。

姜雁回不明所以,還以為他要走,連忙拉住他,“你別走呀,藥還沒拿呢?!?/p>

指尖傳來的微涼觸感讓宋懷璞身形難得凝滯了一瞬。

他并未掙脫,甚至身體在她觸碰的瞬間有極其細微的、幾近于無的前傾趨勢,卻又在下一個呼吸被強行定住。

他任由姜雁回將那小小的藥盒塞進他懷里。

“別忘了擦。” 姜雁回叮囑道。

宋懷璞終于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臉上,那眼神已恢復(fù)成慣常的清潤溫和,他極輕地點了下下頜:“嗯。”

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姜雁回看他這副俊朗溫馴的樣子,只覺得心里暖融融的,很是舒坦。

于是,一句沒經(jīng)過大腦,直白得幾近露骨的話就這么脫口而出:

“也別忘了來娶我。”

話音落下的剎那, 宋懷璞指間捏著的藥盒發(fā)出“咔噠”一聲極輕微的脆響。

他臉上神情紋絲未動,甚至連眼神都未曾閃爍,仿佛只是無意識地捏緊了手。

“姜小姐放心,”他緩緩開口,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此事,絕不敢忘?!?/p>


更新時間:2025-06-30 16:3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