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你這些…新奇詞兒…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乾隆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溫和”，但落在林悠悠耳中，卻如同九幽寒風，瞬間將她凍僵在原地。
‘聽…聽來的？’ 她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夷苷f是在微博熱搜和財經(jīng)頻道看的嗎？’ 內(nèi)心在瘋狂尖叫！
養(yǎng)心殿內(nèi)，那詭異的寂靜再次降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沉重、更令人窒息。暖爐的熱氣仿佛瞬間被抽空，只剩下刺骨的寒意。林悠悠能清晰地看到乾隆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睛，正牢牢鎖定著她，里面翻涌著毫不掩飾的探究欲和…一絲玩味？就像貓盯著爪子下瑟瑟發(fā)抖的老鼠。
‘完了…露餡了…徹底露餡了…’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容嬤嬤的警告（“妖孽附體”）、太后審視的目光、歷史書上那拉皇后凄涼的結(jié)局…所有恐怖的畫面在她腦中瘋狂閃現(xiàn)。
她感覺血液都沖上了頭頂，撞擊著那堆沉重的珠翠，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要當場暈厥過去。膝蓋發(fā)軟，支撐著身體的力氣正在飛速流失，若不是還僵硬地坐在繡墩上，她怕是要直接癱倒在地。
‘不能說！絕對不能說穿越！說了就是死！’ 求生本能讓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嘗到一絲血腥味?！b傻？裝聽不懂？不行！他剛才聽得清清楚楚！’ ‘推給鬼神？對！容嬤嬤模擬題最后一題！玄幻修仙風！’
電光火石間，林悠悠做出了決定——把忽悠進行到底！而且要更玄乎！
“回…回皇上…” 林悠悠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哭腔（這次一半是嚇的，一半是裝的），她猛地抬起頭，這次不再是偷瞄，而是用一種混合著巨大恐懼、茫然和一絲“敬畏”的眼神，直直地望向乾隆，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又無法理解的存在：
“臣妾…臣妾也不知道??！” 她帶著哭音喊出來，身體配合地微微顫抖，仿佛想起了什么極其恐怖的經(jīng)歷，“就…就是昨日昏睡之時！”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帶上一種夢囈般的飄忽感，眼神也開始放空，仿佛陷入了回憶：
“臣妾只覺…只覺神魂離體，飄飄蕩蕩…不知身在何處…四周一片混沌虛無…唯有…唯有九天之上，似有…似有洪鐘大呂之聲傳來…那聲音…玄奧…晦澀…卻又…卻又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
她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乾隆的表情。只見乾隆眉頭微挑，眼神中的探究欲更濃了，但并未打斷。
林悠悠心一橫，繼續(xù)加碼，聲音更加飄渺神秘：
“那些…那些詞句…便如同烙印一般…直接…直接刻進了臣妾的神魂之中！臣妾只覺…只覺頭痛欲裂…卻又…卻又仿佛醍醐灌頂…待醒來后…這些詞句便…便如同本能般存在了…” 她適時地再次按住太陽穴，露出痛苦之色，“方才…方才皇上問起…臣妾…臣妾腦中便不由自主地蹦出了這些詞…臣妾…臣妾也惶恐萬分?。』噬?！臣妾…臣妾是不是…是不是撞客了不干凈的東西了？！” 最后一句，她帶著哭腔喊出來，充滿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恐懼。
‘鳳鳴升級版！九天玄音灌頂！夠玄幻了吧？夠驚悚了吧？老板你怕不怕！’ 林悠悠內(nèi)心在瘋狂祈禱，‘信我！快信我！把我當個被神仙灌頂?shù)纳底右埠眠^當妖孽??！’
乾隆沉默了。
他身體微微后仰，靠在寬大的龍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方溫潤的田黃石印章，深邃的目光如同探照燈，在林悠悠那張寫滿“恐懼”與“茫然”的臉上反復(fù)掃視。
殿內(nèi)靜得可怕，只有林悠悠極力壓抑的抽泣聲（裝的）和燈花偶爾的噼啪聲。
‘九天玄音？洪鐘大呂？刻入神魂？’ 乾隆在心底咀嚼著這幾個詞。他自詡博學，精通儒釋道典籍，也熱衷于祥瑞吉兆?；屎筮@番說辭，荒誕離奇，聞所未聞。若換做他人，他早已厲聲斥為妖言惑眾。
但…
他想起皇后昨日冊封大典后的“昏睡不醒”，想起她醒來后種種不合常理的言行（包括那句“乾隆幾年了”），想起她剛才那番雖然古怪卻似乎隱隱指向問題核心（供需、流通）的“胡言亂語”…這一切，似乎又為這“九天玄音”之說，增添了一絲…詭異的合理性？
尤其此刻，皇后那驚恐萬狀、不似作偽的神情（林悠悠：奧斯卡欠我小金人！），更讓他心中疑竇叢生。
“哦？九天玄音？” 乾隆終于開口了，聲音恢復(fù)了帝王的沉穩(wěn)，卻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濃厚的興趣，“皇后可知…那玄音…還說了些什么？”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像在挖掘一個稀世寶藏。
林悠悠：“……”
‘還…還說了什么？’ 她內(nèi)心哀嚎，‘老板你怎么還追問細節(jié)啊！這讓我怎么編？！’ 她感覺自己的CPU快要燒干了！
“臣妾…臣妾記不清了…” 她趕緊搖頭，臉上露出痛苦掙扎的表情，“那聲音…太過宏大…太過玄奧…臣妾…臣妾神魂弱小，只勉強記下這幾個詞…便…便覺頭痛欲裂，再不敢深究了…” ‘點到為止！見好就收！’
“頭痛？” 乾隆的目光掃過她按住太陽穴的手，若有所思。他忽然抬手，對著侍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李玉吩咐道：“李玉?！?/p>
“奴才在。”
“去取朕那盒暹羅進貢的安神醒腦膏來，賜予皇后?！?乾隆的語氣帶著一種“朕很體恤”的味道。
“嗻?！?李玉立刻躬身退下。
林悠悠愣住了?！采窀?？不追究了？還賞東西？’ 這劇本走向不太對?。侩y道…忽悠成功了？
還沒等她松口氣，乾隆接下來的話又讓她瞬間繃緊：
“皇后既得此…‘玄音’灌頂，雖是福緣，卻也兇險?！?乾隆的聲音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意味，眼神卻依舊銳利，“皇后方才所言‘宏觀調(diào)控’、‘招商引資’、‘進口’…雖詞句怪異，細思之下，倒也有幾分…別出心裁之處。” 他刻意頓了頓，觀察著林悠悠的反應(yīng)。
林悠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別出心裁？老板你這是夸我還是給我挖坑？’
“皇后既言米價騰貴因…‘供需失衡’？” 乾隆精準地捕捉并重復(fù)了她之前隱含的意思，“那依皇后之見，這‘供’如何增？‘需’如何控？‘商’如何招？‘資’如何引？這‘進口’…又當如何操作？” 他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拋出來，語速不快，卻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強勢，目光緊緊鎖定林悠悠，仿佛要將她看穿！
‘又來？！’ 林悠悠眼前一黑，差點當場去世！‘老板！我那是瞎蒙的?。∧趺催€當真了？！還讓我展開講講？！’ 她感覺自己就像個在畢業(yè)論文答辯現(xiàn)場，被導師揪住一個隨口胡謅的論點瘋狂追問的學渣！而且這個導師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
就在林悠悠被乾隆一連串的專業(yè)（？）追問逼到絕境，大腦徹底宕機，臉上血色盡失，眼看就要露餡崩潰之際——
“吱呀…”
養(yǎng)心殿厚重的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個小太監(jiān)端著一個紅木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精致的掐絲琺瑯小圓盒，正是李玉取了安神膏回來了。
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然而，精神高度緊張、瀕臨崩潰的林悠悠，如同驚弓之鳥，被這突如其來的開門聲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 ?/p>
她下意識地驚叫一聲，身體猛地向后一仰！本就只坐了半個屁股在繡墩上，這一仰，重心瞬間失控！
“哐當！”
繡墩被她帶倒，發(fā)出一聲悶響。而她整個人，在乾隆和李玉驚愕的目光注視下，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勢，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光可鑒人的金磚地上！
頭上那座加固過的“珠翠山”終于不堪重負，發(fā)出“嘩啦”一陣亂響！幾支步搖、珠花應(yīng)聲崩飛，散落一地。沉重的鳳冠歪斜地掛在她的發(fā)髻上，搖搖欲墜。繁復(fù)的皇后朝服也凌亂地散開，露出里面明黃色的襯裙。
林悠悠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屁股和后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整個養(yǎng)心殿，死寂一片。
乾隆臉上的探究和循循善誘瞬間凝固，變成了純粹的、不加掩飾的驚愕。
李玉端著安神膏，僵在門口，目瞪口呆。
殿外侍立的太監(jiān)宮女們，雖然看不到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但那聲驚叫和重物落地的聲響，也足以讓他們心驚膽戰(zhàn)，個個面如土色。
‘完了…這次是真的完了…’ 林悠悠躺在地上，看著養(yǎng)心殿那金碧輝煌卻冰冷壓抑的藻井頂，內(nèi)心一片絕望的灰暗?！诩追桨职置媲八ち藗€四腳朝天…社畜生涯…不，皇后生涯…徹底終結(jié)了…’ 她甚至能想象到容嬤嬤聽到消息后直接暈過去的場景。
預(yù)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降臨。
上方，傳來一聲清晰的、毫不掩飾的…
“噗嗤！”
那是…憋不住的笑聲？
林悠悠難以置信地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看向龍椅的方向。
只見乾隆皇帝弘歷，一手握拳抵在唇邊，肩膀卻不受控制地微微聳動著。那張威嚴的龍顏上，此刻竟布滿了忍俊不禁的笑意！那笑意越來越濃，最終化為一陣低沉卻暢快的笑聲：
“哈哈哈…皇后…皇后你…你這…” 他笑得似乎有些喘不上氣，指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林悠悠，“你這‘鳳儀’…可真是…別具一格啊！哈哈哈…”
李玉端著安神膏，看著地上摔懵的皇后，再看看笑得開懷的萬歲爺，表情極其精彩，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死死憋著，臉都憋紅了。
林悠悠躺在地上，徹底懵了?！ひ货印鸭追桨职炙ばα耍俊?這又是什么神展開？！
乾隆笑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止住，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花（？），看著地上依舊處于石化狀態(tài)的林悠悠，眼神中的探究和銳利竟奇異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哭笑不得的無奈和一絲…奇異的新鮮感？
“行了行了，” 他揮了揮手，語氣帶著一種“朕服了你了”的意味，“李玉，還不快把皇后扶起來！”
“嗻！嗻！” 李玉如夢初醒，趕緊放下安神膏，小跑上前，和聞聲進來的另一個小太監(jiān)一起，手忙腳亂地把摔懵的林悠悠從地上“挖”了起來，扶正了那搖搖欲墜的鳳冠（勉強），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袍。
林悠悠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擺弄著，全程大腦宕機，只能機械地重復(fù)：“謝…謝皇上…”
乾隆看著她那驚魂未定、一臉呆滯的樣子，又忍不住想笑，但好歹憋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恢復(fù)了帝王的威嚴（雖然眼底還殘留著笑意）：
“皇后今日…受驚了，也乏了?！?他目光掃過李玉呈上的安神膏，“這膏藥，皇后拿回去，好生安神。至于那米價之事…”
他頓了頓，看著林悠悠瞬間又繃緊的身體，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皇后既有‘九天玄音’點撥，又…別出心裁。待你心神安定，改日…再與朕…細細分說?！?/p>
“李蓮英（此處沿用李玉別名，實際清史為李蓮英是慈禧時期太監(jiān)），送皇后回宮?！?/p>
“嗻！”
李玉（李蓮英）如蒙大赦，趕緊躬身：“娘娘，請。”
林悠悠如同踩在云端，在李玉和另一個小太監(jiān)的“攙扶”（這次是真的攙扶，怕她再摔了）下，深一腳淺一腳、魂不守舍地走出了養(yǎng)心殿。頭上歪斜的珠翠隨著她的腳步發(fā)出細碎凌亂的聲響，仿佛在為她這場驚心動魄、結(jié)局離奇的“侍寢KPI考核”敲著散場的鑼。
殿外，容嬤嬤和翠果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方才殿內(nèi)的驚叫和重物落地聲，以及隱約傳來的帝王笑聲，都讓她們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當看到皇后娘娘被“扶”出來時那慘白的臉色、歪斜的鳳冠、凌亂的衣衫，以及失魂落魄的模樣，容嬤嬤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暈厥！
‘完了！娘娘定是觸怒龍顏了！’ 她心如死灰，顫抖著迎上去：“娘娘…您…”
林悠悠目光呆滯地看了容嬤嬤一眼，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滿腦子都是乾隆最后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和那句“改日細細分說”。
‘改日…分說？’ ‘老板這是…布置了長期KPI？’ 社畜的DNA動了，但伴隨而來的是更深的恐懼?！@次摔跤蒙混過關(guān)了…下次呢？’
李玉將安神膏交給容嬤嬤，低聲道：“嬤嬤不必憂心，萬歲爺…并未動怒。只是娘娘…受了些驚嚇。萬歲爺賜了安神膏，讓娘娘好生歇息?！?他的語氣帶著一絲自己也難以理解的古怪。
容嬤嬤接過那精致的琺瑯盒，如同捧著燙手山芋。萬歲爺沒動怒？還賜了藥？可娘娘這模樣…
她看著林悠悠失魂落魄、仿佛被抽干了精氣的樣子，再看看她頭上那明顯經(jīng)過“二次加固”卻依舊歪斜的發(fā)髻，以及衣袍上不易察覺的塵土痕跡（摔的）…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鉆進容嬤嬤的腦海：
娘娘在養(yǎng)心殿內(nèi)…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萬歲爺?shù)摹岸鞯洹北澈蟆蛛[藏著怎樣的深意？
難道…難道萬歲爺發(fā)現(xiàn)了娘娘的“異?！保瑓s并未點破？這安神膏…是安撫？是試探？還是…另有所圖？
夜風帶著深秋的寒意吹過，卷起幾片落葉。
容嬤嬤扶著林悠悠冰涼的手，感覺那溫度，比這深秋的夜風，更讓人心底發(fā)寒。
坤寧宮的鳳輿靜靜停在不遠處，在昏暗的宮燈下，像一座通往未知深淵的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