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嬤嬤她…懸梁自盡了！”
李玉那顫抖的、帶著驚恐的聲音，如同地獄的喪鐘，在死寂的慈寧宮大殿轟然炸響！
“什么？！”
林悠悠只覺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眼前猛地一黑，身體晃了晃，全靠最后一點意志力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自盡？！容嬤嬤？！’ 巨大的悲痛和難以置信的沖擊讓她瞬間失聲！那個刻板嚴(yán)厲、卻用整個坤寧宮性命為她擔(dān)保的嬤嬤…死了？！
乾隆臉上的探究和威嚴(yán)瞬間凝固，化為一片鐵青！他猛地一步上前，幾乎是從李玉手中奪過那個托盤！托盤上，只有那個褪了色的、繡著并蒂蓮的舊荷包！
“玉扣呢？！” 乾隆的聲音如同寒冰，帶著雷霆之怒！
李玉嚇得渾身哆嗦，頭埋得更低：“奴才…奴才趕到坤寧宮時…容嬤嬤…容嬤嬤的尸身已被守門的太監(jiān)放下…就…就在寢殿內(nèi)…奴才立刻命人搜遍她全身和寢殿…只…只找到這個荷包…里面…里面空空如也！那…那玉扣…不見了！”
‘不見了？！’
這三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殿內(nèi)每個人的心上！
林悠悠如遭雷擊！‘金箔！金箔還在玉扣里！’ 最后的救命稻草…消失了？！
乾隆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眼中翻涌著驚濤駭浪！他死死盯著那個空荷包，又猛地抬頭，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狠狠射向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林悠悠！
“皇后！” 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暴怒和失望，“這就是你口中的‘祥瑞’？！這就是容嬤嬤拼死要交給朕看的‘護(hù)身符’？！人呢？！東西呢？！一個自盡！一個消失！好！好得很?。 ?/p>
“不…不是的…皇上…” 林悠悠嘴唇顫抖，語無倫次，“容嬤嬤…她不會自盡…玉扣…玉扣她一直貼身藏著…怎么會…” 巨大的悲痛和冤屈讓她幾乎崩潰。
“貼身藏著？那為何會消失？！” 太后冰冷的聲音如同毒蛇般響起，她緩緩站起身，臉上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殘酷譏諷，“皇帝！事到如今，你還要信這妖婦的鬼話嗎？！空明大師的‘祥瑞’之言猶在耳畔，可‘祥瑞’何在？！只有懸梁自盡的忠仆和消失無蹤的‘護(hù)身符’！這分明是畏罪自戕！是毀滅證據(jù)！是這妖婦為了掩蓋其邪祟本質(zhì)和毒害貴妃的罪行，逼死了容嬤嬤，藏匿了妖物！”
太后的指控，字字誅心，句句致命！
空明大師眉頭緊鎖，看著悲痛欲絕的林悠悠和那個空荷包，眼中困惑更濃，但此刻“祥瑞”物證消失，他的“澄凈魂光”之言也顯得蒼白無力。他只能雙手合十，低誦佛號。
永琪小臉煞白，看著林悠悠的眼神充滿了巨大的震驚和迷茫。‘容嬤嬤…死了？皇額娘…真的是…’
乾隆胸膛劇烈起伏，看著林悠悠的眼神，從最初的探究、興趣，到此刻的憤怒、失望、以及深深的懷疑！‘難道…朕真的看錯了？’ 容嬤嬤的自盡和玉扣的消失，實在太像毀滅證據(jù)的滅口行為！
“皇額娘所言…不無道理！” 乾隆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帝王的決斷，“皇后輝發(fā)那拉氏，言行怪異，屢犯宮規(guī)，更涉嫌毒害貴妃！其貼身嬤嬤畏罪自盡，關(guān)鍵物證離奇消失！此間種種，疑點重重，難逃罪責(zé)！”
他猛地一揮手，厲聲道：
“李玉！”
“奴才在！”
“傳朕旨意！皇后德行有虧，涉嫌謀害妃嬪，即日起收回皇后冊寶，禁足坤寧宮！非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坤寧宮上下宮人，一體拘押，交由慎刑司嚴(yán)加審訊！務(wù)必要撬開他們的嘴，找出毒害貴妃的真兇和那枚‘玉扣’的下落！”
“嗻！” 李玉領(lǐng)命，看向林悠悠的眼神充滿了憐憫和無奈。
“皇帝英明！” 太后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滿意。
“皇阿瑪！” 永琪還想說什么。
“永琪！退下！” 乾隆厲聲打斷，眼神不容置疑。
林悠悠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靈魂。收回冊寶…禁足…坤寧宮上下拘押審問…容嬤嬤死了…玉扣丟了…乾隆的信任崩塌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坤寧宮的天…真的塌了。
林悠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兩個面無表情的太監(jiān)“護(hù)送”回坤寧宮的。
當(dāng)她踏入宮門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讓她本就冰冷的心徹底沉入谷底。
昔日雖然壓抑但還算有序的坤寧宮，此刻一片狼藉，如同被颶風(fēng)席卷！
殿門洞開，桌椅翻倒，杯盤碎裂，書籍散落一地。翠果、春桃、夏荷等心腹宮女太監(jiān)，被粗魯?shù)乩壷?，由兇神惡煞的慎刑司太監(jiān)推搡著往外拖。他們臉上滿是驚恐、淚痕和難以置信的絕望。
“娘娘！娘娘救救我們啊！” 翠果看到林悠悠，如同看到了最后一絲希望，哭喊著掙扎。
“閉嘴！” 一個慎刑司太監(jiān)狠狠一推搡，翠果踉蹌倒地，臉上瞬間多了個紅印。
“翠果！” 林悠悠心如刀絞，想沖過去，卻被身邊的太監(jiān)死死按住！
“皇后娘娘，” 一個領(lǐng)頭模樣的慎刑司管事太監(jiān)皮笑肉不笑地躬身，語氣卻毫無敬意，“奉旨辦事，請您回寢殿靜思己過。至于這些奴才…哼，到了慎刑司，自然會把該說的都說出來！” 他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光芒。
林悠悠看著那些被拖走的、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宮人，看著他們眼中對自己的恐懼、依賴和絕望…巨大的無力感和滔天的憤怒幾乎要將她吞噬！‘是我…是我連累了他們…’
她被粗暴地推進(jìn)了寢殿。沉重的殿門在身后轟然關(guān)閉，落鎖的聲音如同喪鐘。
寢殿內(nèi)，一片死寂和凌亂。梳妝臺被翻倒，多寶格敞開，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那張紫檀木大床的帳幔被扯下了一半，露出硬邦邦的床板。
而在寢殿正中央的地面上，一片刺目的狼藉！
一張翻倒的繡墩！
一條斷裂的、明黃色的腰帶（容嬤嬤的）！
還有…一灘尚未完全干涸的、深褐色的…拖拽痕跡？！
‘容嬤嬤…’ 林悠悠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片區(qū)域，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就是在這里…’ 那個嚴(yán)厲刻板、卻又在最后關(guān)頭選擇孤注一擲保護(hù)她的嬤嬤…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就在這冰冷的地面上終結(jié)？
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磚上，淚水如同決堤般洶涌而出。
‘嬤嬤…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用…是我害了你…害了大家…’ 無聲的哭喊在她心中回蕩。
絕望的陰云，徹底籠罩了這座曾經(jīng)象征著后宮至高權(quán)力的宮殿。
夜色，如同濃墨，淹沒了被封鎖的坤寧宮。沒有燈火，沒有聲響，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林悠悠蜷縮在冰冷的床角，身上只裹著一件單薄的寢衣。淚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絕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容嬤嬤最后那復(fù)雜的眼神，翠果她們被拖走時的哭喊，乾隆冰冷的旨意，太后刻毒的指控…如同夢魘般在她腦中反復(fù)回放。
‘結(jié)束了…穿越成皇后…開局就是地獄結(jié)局…’ 她閉上眼睛，等待著自己未知的、但注定悲慘的命運(yùn)。
“篤…篤篤…”
極其輕微、富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突兀地在死寂的寢殿窗欞上響起！
林悠悠猛地睜開眼！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誰？！’ 慎刑司的人？還是…來滅口的？！
她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娘娘…娘娘…” 一個壓得極低、帶著哭腔和無限焦急的女聲，如同蚊蚋般從窗縫里傳來！
是翠果的聲音？！
林悠悠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連滾爬爬地?fù)涞酱斑叄澏吨鴫旱吐曇簦骸按涔?？！是你嗎？！你怎么樣？！?/p>
“娘娘！奴婢沒事！慎刑司…慎刑司那邊有永琪阿哥暗中打點…他們暫時不敢對我們用重刑…” 翠果的聲音急促而緊張，“娘娘！您聽我說！容嬤嬤…容嬤嬤她不是自盡的！”
‘什么？！’** 林悠悠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不是自盡？！’
“奴婢…奴婢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嬤嬤的人！” 翠果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恐懼和后怕，“奴婢被關(guān)在隔壁耳房…聽到寢殿里有…有掙扎和悶哼的聲音！很短！等奴婢拼命撞開門沖進(jìn)來時…就看到…就看到嬤嬤倒在地上…脖子上…纏著腰帶…但…但是！”
翠果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尖銳：“但是嬤嬤的眼睛是睜著的！里面全是血絲！嘴巴張著…好像…好像要喊什么！還有…嬤嬤的手…她的右手死死地攥著！指甲都摳破了手心！指縫里…指縫里好像…好像有一小片…深紫色的…絲綢碎片？！”
‘掙扎？悶哼？睜眼？攥著手？絲綢碎片？！’ 林悠悠的腦子飛快運(yùn)轉(zhuǎn)！‘他殺！容嬤嬤是被謀殺的！兇手在偽造自盡現(xiàn)場！’ 巨大的憤怒瞬間取代了絕望！
“還有！娘娘！” 翠果的聲音更加急切，“奴婢…奴婢在混亂中，趁人不注意…偷偷…偷偷摸到了容嬤嬤懷里…那個荷包…是空的！但是…但是奴婢在嬤嬤倒下的地方附近…在翻倒的多寶格后面…撿…撿到了這個！”
窗縫下，極其艱難地，塞進(jìn)來一個小小的、冰冷的、帶著棱角的金屬物件！
林悠悠顫抖著接住。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那是一個極其精巧的、只有小指甲蓋一半大小的、黃銅制成的…鑰匙齒？！似乎是某種復(fù)雜鎖具內(nèi)部斷裂的零件！
‘鑰匙齒？鎖具零件？’ 林悠悠的心臟狂跳起來！‘多寶格后面…容嬤嬤倒下…難道…是兇手在翻找玉扣時，弄壞了鎖？或者…是容嬤嬤掙扎時弄壞的？這零件…是關(guān)鍵物證！’
“娘娘！您收好！千萬藏好！” 翠果的聲音帶著哭腔，“慎刑司的人還在搜宮…奴婢…奴婢不能久留！您…您一定要撐住！等…等永琪阿哥…他…他一定會想辦法的！” 腳步聲匆匆遠(yuǎn)去，消失在夜色中。
寢殿內(nèi)，再次恢復(fù)死寂。
林悠悠緊緊攥著那枚冰冷的鑰匙齒，如同攥著最后的希望！絕望的冰層被鑿開了一道裂縫！
容嬤嬤是被謀殺的！兇手在找玉扣！鑰匙齒是線索！翠果和永琪還在外面想辦法！
‘不能放棄！不能認(rèn)輸！’ 一股強(qiáng)烈的求生欲在她心中熊熊燃起！‘為了容嬤嬤！為了翠果他們！也為了我自己！必須找出真相！’
有了目標(biāo)，林悠悠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她仔細(xì)回憶翠果的話：容嬤嬤倒下的位置，掙扎的痕跡，攥緊的右手，指縫里的絲綢碎片，還有…多寶格后面發(fā)現(xiàn)的鑰匙齒！
她的目光，銳利地掃向?qū)嫷钪醒肽瞧墙宓牡孛妗?/p>
斷裂的腰帶…翻倒的繡墩…深褐色的拖痕…
她小心翼翼地爬過去，強(qiáng)忍著恐懼和惡心，仔細(xì)查看。
借著月光，她發(fā)現(xiàn)那拖痕似乎并非完全是血跡…更像是…打翻的墨汁混合著塵土？而且，痕跡的方向…似乎是從多寶格那邊…被拖拽到懸掛腰帶的位置？！
‘偽造現(xiàn)場！兇手殺了容嬤嬤后，把她的尸體拖到繡墩下，制造自盡假象！’ 林悠悠心中更加肯定！
她的目光立刻鎖定那個被翻倒、離“自盡現(xiàn)場”幾步遠(yuǎn)的多寶格。多寶格的鎖孔位置…似乎有些異樣？
她爬過去，湊近細(xì)看。
只見那銅制的鎖孔邊緣，有幾道極其新鮮的、深深的刮痕！像是被什么堅硬銳利的東西強(qiáng)行破壞過！而在鎖孔最深處，借著月光，她似乎看到了一點極其微小的、暗紅色的…凝固痕跡？
‘血？！容嬤嬤的血？！’ 林悠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兇手在強(qiáng)行開鎖找玉扣！弄壞了鎖芯！鑰匙齒就是那時崩斷的！容嬤嬤可能是在兇手翻找時醒來掙扎，被滅口！’
她猛地想起翠果說的：容嬤嬤指縫里的深紫色絲綢碎片！
‘深紫色絲綢…’ 林悠悠腦中飛快過濾著有資格進(jìn)入坤寧宮、又能穿深紫色貴重絲綢的人…妃嬪？高位女官？
一個名字，如同毒蛇般浮現(xiàn)在她腦?！铄∥杭咽?！她最愛穿深紫色！而且，只有她，才有動機(jī)和能力，在坤寧宮被封鎖前，買通守門太監(jiān)或安插眼線，潛入殺人奪寶！
‘是她！一定是她！’ 林悠悠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毒害高貴妃栽贓我！謀殺容嬤嬤奪走玉扣！一石二鳥！好狠毒的心腸！’
然而，證據(jù)呢？鑰匙齒？鎖孔的血痕和刮痕？這些都只能證明有人強(qiáng)行開鎖行兇，卻無法直接指向令妃！那片絲綢碎片…還在慎刑司手里！他們會查嗎？
巨大的無力感再次襲來。就算知道兇手是誰，她現(xiàn)在身陷囹圄，又能做什么？
就在林悠悠被憤怒和無力感煎熬時——
“沙…沙…”
極其輕微、如同落葉摩擦地面的聲音，在寢殿窗外響起。
不是風(fēng)聲！
林悠悠瞬間汗毛倒豎！猛地抬頭看向窗戶！
窗紙上，映著一個極其模糊、如同鬼魅般的…側(cè)影輪廓？！
那影子似乎正貼著窗戶，向殿內(nèi)窺視！
‘誰？！’ 林悠悠嚇得魂飛魄散，心臟驟停！她死死捂住嘴，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身體僵硬地蜷縮在床角的陰影里。
窗外的影子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確認(rèn)殿內(nèi)的情況。然后，那“沙沙”聲再次響起，漸漸遠(yuǎn)去，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
寢殿內(nèi)，只剩下林悠悠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冷汗浸透了她的單衣。
‘兇手…回來了？’ ‘她在監(jiān)視我？’ ‘還是…在找那個鑰匙齒？’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上了她的脖頸。
她低頭，看著手中那枚冰冷的、帶著棱角的鑰匙齒。這小小的金屬片，此刻仿佛散發(fā)著致命的誘惑和危險。
她將它緊緊攥在手心，鋒利的邊緣刺破了她的皮膚，帶來一絲痛感，卻讓她更加清醒。
這坤寧宮的絕境，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兇險！
暗處的眼睛，無處不在。
而她手中這唯一的線索，是翻盤的希望？還是…催命的符咒？
月光，吝嗇地透過窗欞，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林悠悠蜷縮在陰影里，如同受傷的幼獸。手心被鑰匙齒硌得生疼，滲出的血珠與冰冷的金屬黏在一起。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多寶格鎖孔深處那點微不可察的暗紅。
容嬤嬤的血。
兇手的齒痕（鑰匙齒崩斷的痕跡）。
交織在這小小的鎖孔之中，無聲地訴說著那個血腥夜晚的真相。
窗外的窺視，如同懸頂之劍。
她知道，兇手沒有找到玉扣（否則不會回來窺探），也沒有找到這枚關(guān)鍵的鑰匙齒。兇手…還會再來的！
她必須活下去！必須保護(hù)好這枚鑰匙齒！必須想辦法把鎖孔里的血痕證據(jù)告訴能信任的人！
可是…能信任誰？
永琪？他還只是個孩子。
乾??？他的信任已經(jīng)崩塌。
慎刑司？恐怕早已被滲透。
林悠悠的目光，絕望地掃過這如同囚籠般的寢殿。最終，落在了散落一地的書籍上。那是容嬤嬤逼著她學(xué)習(xí)用的《江南農(nóng)桑考》、《閩浙風(fēng)物志》…
一個極其大膽、近乎荒謬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螢火，在她腦中閃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