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裂大地,官印蒙塵
光緒三十四年的大旱,如同一把無情的刻刀,在臨邑大地上刻下了深深的傷痕。
當臨邑縣衙前的日晷影子縮成針尖時,金榮桂身著一襲官服,腳蹬皂靴,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在干裂的田土上。每走一步,皂靴便陷進田土三寸深,仿佛大地在竭力挽留著他,訴說著自己的苦難。他眉頭緊鎖,眼神中滿是憂慮和焦灼,彎腰拾起一塊土坷垃,指腹剛觸到,那土坷垃便碎成了齏粉,簌簌地從指縫間滑落。
“這旱災,何時是個頭??!”金榮桂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和悲嘆。
縣衙內(nèi),一片死寂。那座古老的銅鐘,曾經(jīng)是傳遞政令、警示百姓的象征,如今鐘舌上卻掛滿了蛛網(wǎng),仿佛被歲月遺忘在了角落。鼎腹里原本滿滿的水,早已在烈日的炙烤下蒸發(fā)殆盡,露出底部“風調(diào)雨順”四個大字,那鮮紅的銘文此刻看起來是那么的刺眼,仿佛是一種辛辣的諷刺。
“大人!龍神廟的香灰……”欒師爺捧著漆盤,匆匆趕來。他的手在不停地顫抖,盤里本該濕潤的香灰干得像沙,在微風中輕輕揚起,迷了他的眼。
金榮桂轉(zhuǎn)過身,看著那盤香灰,心中一陣悲涼?!斑B龍神廟都如此,百姓可怎么辦??!”他長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縣衙內(nèi)回蕩。
遠處,傳來陣陣木魚聲。十幾個赤膊漢子正抬著泥塑龍王像游街,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和絕望,但依然邁著堅定的步伐,希望能通過這種方式祈求上天降下甘霖。那尊龍王像,歷經(jīng)歲月的侵蝕和烈日的暴曬,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嚴。它的眼角竟?jié)B出血淚,在龜裂的臉頰上沖出兩道泥溝,仿佛在為這苦難的大地和百姓哭泣。
金榮桂望著那遠去的隊伍,心中五味雜陳。他深知,這場旱災不僅僅是天災,背后或許還隱藏著人禍?!拔疑頌榕R邑知縣,一定要找出問題的根源,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他握緊了拳頭,暗暗發(fā)誓。
醉仙樓,臨邑最繁華的青樓,此刻卻成了一場鬧劇的舞臺。
鹽商曹汝明,身著華麗的錦袍,頭戴玉冠,搖著折扇,大搖大擺地走進醉仙樓的水榭。他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狡黠和貪婪。
“金大人何必苦求泥胎?”曹汝明陰陽怪氣地說道,然后擊掌三下。頓時,龜奴們抬出十二口青銅缸,每口缸里泡著個披紗少女。那些少女面容憔悴,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在水中瑟瑟發(fā)抖。
“這是西域求來的‘陰兵借雨術(shù)’,只要大人按照此法行事,定能降下甘霖?!辈苋昝鞯靡獾卣f道,眼中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
金榮桂眉頭一皺,心中涌起一股厭惡之情。他抽出腰間的長劍,劍尖輕輕挑開最前排少女的紗衣。少女鎖骨處烙著“德縣官倉”的火印,這一發(fā)現(xiàn)讓金榮桂心中一驚。
“曹汝明,你這是何意?這些少女為何會有官倉的火印?”金榮桂怒目而視,大聲質(zhì)問道。
曹汝明卻不慌不忙,依舊搖著折扇,笑道:“大人何必如此緊張,這不過是為了求雨的儀式罷了。”
就在這時,欒師爺突然拽了拽金榮桂的衣袖。檐角銅鈴無風自動,鈴聲里混著極輕的“沙沙”聲。金榮桂警覺地抬頭望去,撥開瓦片,只見屋頂竟鋪滿新曬的鹽粒,在烈日下泛著尸白的光。
“曹汝明,你竟敢在求雨之時暗藏鹽粒,你到底有何陰謀?”金榮桂怒不可遏,將長劍指向曹汝明的咽喉。
曹汝明臉色一變,但很快又恢復了鎮(zhèn)定?!按笕?,這不過是巧合罷了。求雨之事,還望大人三思?!彼ばθ獠恍Φ卣f道。
金榮桂心中明白,曹汝明絕非善類,這場所謂的“陰兵借雨術(shù)”定是一個陷阱。但他也深知,此刻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哼,曹汝明,此事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你先退下吧!”金榮桂冷冷地說道,收起了長劍。
曹汝明微微一鞠躬,臉上依舊掛著虛偽的笑容?!按笕擞⒚?,那曹某就靜候佳音了。”說完,他便帶著龜奴們離開了醉仙樓。
金榮桂望著曹汝明遠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索:“這曹汝明和德縣究竟有何關(guān)聯(lián)?那些烙有官倉火印的少女又隱藏著怎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