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產那天，番茄直播首頁推送了前男友的帶貨專場。我賣掉最后一箱滯銷番茄，
進了他公司當主播。鏡頭前他是完美偶像，鏡頭后卻靠藥物維持人設。雙十一那晚，
他誤食致敏物倒在后臺。我握著能毀掉他的藥瓶冷笑：“沈亦白，你也有今天。
”他卻攥住我手腕，眼底血紅：“當年你說分手就消失...”消防通道里，
他扯下我口罩：“這雙眼睛，我死都認得。”---破產通知書是張挺括的紙，
摸上去卻帶著股冰冷的潮氣，像倉庫角落里永遠曬不到陽光的霉斑。我把它對折，再對折，
用力壓平，塞進牛仔褲后袋，那硬邦邦的棱角硌著尾椎骨，提醒我林薇已經一無所有。
眼前是堆成小山的番茄，熟透的，紅得發(fā)暗，像凝固的血。它們曾經是我全部的希望，
從選種、育苗到掛果，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浸透了汗水和借來的錢?，F(xiàn)在，
它們只是倉庫里一堆散發(fā)著甜膩腐敗氣味的累贅。一只蒼蠅嗡嗡地盤旋著，
落在一顆裂開淌出汁水的番茄上，貪婪地吸吮。我抬手揮了揮，
它只是不緊不慢地挪了個位置。我彎腰抱起一箱，沉得幾乎讓我踉蹌。
紙箱邊緣被滲出的汁水泡得發(fā)軟變形，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泥土和腐爛的酸味直沖鼻腔。
我把箱子重重撂在收購販子的破舊三輪車斗里，濺起的暗紅汁點落在腳邊開裂的水泥地上，
像一攤攤骯臟的血跡?！熬瓦@些了？”販子叼著煙，瞇眼掃了掃空了大半的倉庫，
聲音含糊不清?！熬瓦@些?！蔽夷税杨~頭滲出的汗，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他麻利地數(shù)出幾張皺巴巴的票子塞過來，手指粗糙，帶著煙草味。那點錢輕飄飄的，
還不夠填上債務的一個零頭。三輪車突突地冒著黑煙開走了，
留下更濃重的、令人作嘔的尾氣和倉庫里揮之不去的腐爛氣息。世界安靜得可怕，
只有蒼蠅還在不知疲倦地嗡鳴。我靠著冰冷的倉庫卷簾門滑坐在地，
后背硌著冰冷的金屬門框。手機屏幕在昏暗的光線下突兀地亮起，
特別關注的推送音效尖銳地刺破了死寂——那是很久以前為一個人設置的，
久到我?guī)缀跬怂拇嬖?。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緊，幾乎停止跳動。屏幕上，
是番茄直播那個醒目的紅色番茄LOGO。推送標題跳動著，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針，
狠狠扎進我的眼底：“頂流助農！沈亦白‘白選好物’專場，今晚八點，引爆味蕾！
”下面配著一張精心修過的海報。沈亦白穿著質地柔軟的白襯衫，領口隨意解開一顆扣子，
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他微微側頭，對著鏡頭露出那種我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微笑，
溫潤、真誠，帶著恰到好處的親和力，手里托著一顆飽滿紅潤的番茄，仿佛那是稀世珍寶。
海報背景是精心布置過的田園風光，虛假得刺眼。沈亦白。這個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錐，
瞬間貫穿了四肢百骸，帶來一陣麻痹般的劇痛。指尖無意識地收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留下幾個清晰的月牙印，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胃里翻江倒海，
喉嚨口涌上一股濃烈的鐵銹味。海報上那張臉，完美得無可挑剔，笑容溫暖得能融化冰雪。
這就是拋棄我、抽走我最后一塊浮木，讓我如今跌入這爛泥潭的人。他站在聚光燈下，
光鮮亮麗地販賣著“助農”的情懷，而我，林薇，剛剛賣掉最后一箱腐爛的番茄，
像處理一堆垃圾。倉庫里腐敗的甜膩氣味和手機屏幕刺眼的光，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毒氣。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那氣息鉆入肺腑，帶著冰渣子般的寒意和灼燒般的恨意。一個念頭，
如同黑暗中驟然點亮的磷火，冰冷而瘋狂地燃燒起來。沈亦白，你踩著我的尸骨爬得夠高。
現(xiàn)在，該輪到我了。---“薇姐，三號鏈接！‘白選’秘制番茄牛腩醬！
庫存只剩最后一百單了！快！”耳麥里傳來導播小林嘶啞的吼聲，幾乎要刺穿我的鼓膜。
我條件反射般地揚起一個無懈可擊的職業(yè)笑容，身體微微前傾，
確保自己正好卡在提詞器屏幕和沈亦白側后方的黃金位置。鏡頭掃過來時，
能清晰地看到我遞上產品的動作和臉上恰到好處的熱情。“來了！寶寶們手速拼起來！
”我的聲音甜度爆表，帶著點撒嬌的急切，和平時判若兩人，
“亦白哥親自試吃認證過的味道，錯過今天真的拍大腿！看看這滿滿的牛腩塊，
看看這紅亮誘人的番茄醬汁，拌飯拌面絕絕子！三！二！一！上鏈接！”我動作精準利落，
將一罐包裝精美的番茄牛腩醬穩(wěn)穩(wěn)遞到沈亦白伸出的手中。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過他微涼的皮膚。他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對著主鏡頭，笑容溫暖，
語氣真誠地介紹著醬料的配方如何天然健康，仿佛剛才那短暫的接觸從未發(fā)生?！笆堑模?/p>
我們團隊親自去原產地考察過，”沈亦白的聲音透過高級麥克風傳來，低沉悅耳，
帶著令人信服的磁性，“選用的是自然熟成的優(yōu)質番茄，陽光的味道，鎖在每一罐里。助農，
我們是認真的?！?他說這話時，深邃的眼眸直視鏡頭，坦蕩得無懈可擊。
聚光燈烤得人皮膚發(fā)燙，演播廳里混雜著各種產品香精、化妝品和人群散發(fā)的熱烘烘的氣息。
我臉上維持著笑容，后背的襯衫卻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胃里一陣陣發(fā)緊，
是長時間神經高度緊繃和壓抑的恨意共同作用的結果。直播間的喧囂如同實質的潮水，
一波波沖擊著耳膜。助理們抱著樣品箱在狹窄的過道里無聲穿梭，像一群忙碌的工蟻。
巨大的環(huán)形補光燈陣列散發(fā)出灼人的熱量，將這片人造的繁華舞臺烤得如同蒸籠。
我站在沈亦白側后方一步之遙的位置，這個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流暢的下頜線，挺直的鼻梁，
以及那雙對著鏡頭時永遠盛滿溫柔笑意的眼睛。然而，只有我這個角度，
才能捕捉到那完美面具下，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緊繃。
在他流暢講解的某個微小停頓間隙，
在他抬手去接我遞上的下一個樣品——一盒“白選”有機番茄汁時，
我眼角的余光敏銳地捕捉到他垂在身側的左手，
幾根手指正極其輕微地、神經質地互相捻動著，指節(jié)泛著用力過度的白。我的心臟猛地一跳，
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了一下。這不是緊張，更像是一種……難以自控的焦躁前兆。
中場休息的提示燈終于亮起。直播畫面切入品牌廣告片，震耳欲聾的音樂瞬間填滿空間。
“休息十五分鐘！亦白哥補妝！薇姐，下節(jié)第一波主推‘火山番茄鍋底’，樣品馬上到！
”小林的聲音在耳麥里炸響。直播間的燈光瞬間暗下一半，剛才緊繃如弓弦的氣氛驟然松弛，
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疲憊感。人群的嘈雜聲浪低了下去，變成嗡嗡的背景音。
沈亦白臉上那完美的笑容如同被按下了刪除鍵，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幾乎是立刻轉過身，
大步流星地朝著后臺專屬休息室的方向走去，腳步帶著一種近乎倉皇的急切，
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在追趕。我站在原地，維持著整理樣品的姿態(tài)，
目光卻像釘子一樣牢牢釘在他略顯僵硬的背影上。他走得太快了，肩膀線條繃得很緊。機會！
“小林，我去趟洗手間！”我快速交代一聲，不等回應，
便混在幾個同樣去后臺的助理人流中，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手心全是冷汗。后臺通道狹窄曲折，燈光昏暗。沈亦白高大的身影在前方一閃，
迅速推開了那扇貼著“沈亦白”名牌的休息室門，身影消失在里面。門在他身后輕輕合攏，
發(fā)出一聲細微的“咔噠”。我屏住呼吸，加快腳步，幾乎是貼著冰冷的墻壁挪過去。
休息室的門沒有完全關嚴，留著一條極細的縫隙。里面沒有開頂燈，
只有化妝鏡前的一圈慘白燈光亮著。我側身躲在門外堆積的道具箱陰影里，
小心翼翼地調整角度，視線透過那條窄縫向內窺探。休息室里很安靜。沈亦白背對著門，
站在化妝鏡前。鏡子里映出他此刻的臉——褪去了所有直播時的神采和溫度，
只剩下一種灰敗的、近乎虛脫的疲憊。眉頭緊鎖，眼下的烏青在慘白燈光下異常明顯。
他一只手撐在冰冷的化妝臺上，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著。然后，
我看到他猛地拉開化妝臺下的一個抽屜，動作粗暴，像是在和什么東西搏斗。
他飛快地從里面摸出一個小小的、深棕色的玻璃藥瓶，瓶身上沒有任何標簽。沒有片刻猶豫。
他擰開瓶蓋，甚至沒有用水，直接仰頭，將幾粒白色的小藥片倒進嘴里。
喉結上下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強行咽了下去。整個過程快得只有幾秒鐘。他做完這一切，
像是耗盡了力氣，雙手猛地撐住化妝臺邊緣，深深低下頭，肩膀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喘息。
鏡子里，他額角的青筋在薄薄的皮膚下清晰地搏動，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用盡全力才遏制住倒抽一口冷氣的沖動。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
原來如此。光鮮亮麗的頂流偶像沈亦白，鏡頭前溫暖真誠的“助農大使”，鏡頭后，
不過是個需要靠不明藥物才能勉強維持人設的可憐蟲。藥瓶被他緊緊攥在手里，
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像攥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深棕色的玻璃瓶身，在化妝鏡慘白的光線下，
折射出一點冰冷、詭異的光暈。一個念頭如同毒藤，瞬間纏繞住我的心臟，瘋狂滋長。
---雙十一零點前的最后一小時。整個“白選”直播基地像一座被點燃的火藥桶，
瀕臨爆炸的邊緣。巨大的環(huán)形主舞臺被刺目的燈光烤得發(fā)燙，
空氣里彌漫著亢奮、焦灼和濃重的汗味。
已經徹底沙啞的咆哮、主播們此起彼伏的報幕嘶喊、以及直播間屏幕上瘋狂滾動的彈幕洪流，
所有聲音擰成一股狂暴的聲浪，無差別地沖擊著每個人的神經。“最后沖刺！寶寶們！守??！
守住我們的‘白選’番茄王國！”沈亦白的聲音透過頂級麥克風傳來，
依舊帶著令人心安的磁性和力量，但細聽之下，已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沙啞。
他站在舞臺中央，額發(fā)被汗水濡濕，幾縷貼在光潔的額角。
臉頰因為持續(xù)的高強度輸出和燈光的炙烤，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那雙對著鏡頭永遠含笑的眼睛深處，此刻卻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洶涌著難以名狀的疲憊和某種強行壓制的風暴。我站在他斜后方，那個固定的黃金機位。
手里托著一個打開的、印著“白選”LOGO的精致木盒，
里面是今晚壓軸的重磅新品——限量版“火山熔巖”番茄辣醬。
猩紅的醬體在燈光下閃爍著油亮誘人的光澤，如同真正的熔巖?！稗苯悖♂u！快！
”小林在耳麥里吼得破了音。我立刻揚起最燦爛的笑容，身體前傾，
穩(wěn)穩(wěn)地將木盒遞向沈亦白伸出的手。動作精準，表情無懈可擊。然而，
就在木盒即將交到他手中的前一秒，一個身影猛地從側后方撞了過來！是陳曼！
沈亦白那個總是妝容精致、笑容得體的女副手！她手里端著一杯水，
似乎是被某個匆忙跑過的助理撞了一下，身體一個趔趄，整杯水“嘩啦”一下，
大半潑在了沈亦白剛抬起、準備接醬盒的右手小臂上！“哎呀！對不起對不起！亦白哥！
”陳曼驚叫起來，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去擦沈亦白濕漉漉的手臂，
臉上滿是真實的慌亂和歉意。沈亦白的手猛地一縮，眉頭瞬間擰緊，
臉上掠過一絲極快的不耐和痛楚。但他立刻控制住了，
只是對著鏡頭勉強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沒事沒事，小插曲。大家別擔心，我們繼續(xù)！
看看今晚的壓軸王者，‘火山熔巖’！”他若無其事地伸手，從我手中的木盒里，
用小勺舀起一大勺猩紅濃稠的醬料。那醬料濃得幾乎拉絲。
我甚至能聞到那撲面而來的、極其霸道的辛辣氣味，混合著番茄的酸香。
鏡頭特寫緊緊追隨著他的手和那勺醬料。沈亦白對著鏡頭，笑容依舊迷人，
聲音帶著煽動性：“極致誘惑！無辣不歡的寶寶們，你們準備好了嗎？” 說罷，
他毫不猶豫地將那一大勺醬料送入口中！咀嚼。吞咽。動作流暢，表情享受?！巴?！
這個爆辣！這個番茄的鮮香！絕了！絕對是味蕾的火山噴發(fā)！寶寶們，準備好！倒計時！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