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圣地,內(nèi)門弟子宿舍。
林嘯天盤膝坐在蒲團上,本該凝神聚氣,引納這遠超外界的濃郁靈氣。
可他那兩道濃眉卻緊緊鎖著,像是打了死結(jié),眼神飄忽,心神不寧。
窗外,仙鶴清唳,靈霧繚繞,亭臺樓閣在霞光中熠熠生輝,一派仙家福地的祥和景象。
內(nèi)門弟子們往來穿梭,個個氣度不凡,偶爾有人路過他這小院,甚至?xí)λ@個新來的點頭示意,笑容溫和。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這畫風(fēng)完全不對??!
林嘯天心里的小鼓敲得震天響。
說好的圣地水深火熱、勾心斗角呢?
說好的圣地天才遍地走、妖孽多如狗,看誰都不順眼呢?
怎么到我這兒,就變成了圣地和諧大家庭了?
自從被蘇晚晴一句話帶回了羽化圣地后,內(nèi)門接引堂長老見他資質(zhì)還算不錯,便留他成了一名普通內(nèi)門弟子。
沒有刁難,沒有下馬威,沒有老弟子來收保護費,甚至連個斜眼看他的人都沒有。
所有人都對他客客氣氣,彬彬有禮。
連分配給他的這個小院,雖然不大,卻也干凈整潔,靈氣濃度更是比外面強不少。
可這種“平靜”,反而讓林嘯天渾身刺撓,坐立不安。
“師尊.......”
林嘯天終于忍不住,在識海里呼喚,聲音帶著十二萬分的困惑,“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哪里怪怪的。渾身不得勁,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在悄悄溜走,抓都抓不住。”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把原本還算整齊的發(fā)髻揉成了雞窩。
虞姬慵懶地在戒指狹小的空間內(nèi)打了個哈欠,心里腹誹道:怪?哪里怪?
怪舒服的還差不多!
“傻徒兒,你仔細感受感受.......這靈氣,精純!這環(huán)境,安靜!多少人擠破頭想進來當(dāng)個雜役都沒機會,你倒好,成了內(nèi)門弟子,還能按部就班地修煉提升,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還是靈玉餡兒的!
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難道非得有人天天提著鞭子抽你,或者天天來罵你,你才覺得正常?”
虞姬實在不能理解自己這徒弟的“受虐”傾向。
在她看來,風(fēng)平浪靜,安穩(wěn)發(fā)育,簡直是夢寐以求的修煉狀態(tài)。
“哎呀,師尊,不是這個意思?!?/p>
林嘯天急了,手舞足蹈地比劃。
“我說的怪,是太平靜了,平靜得嚇人!師尊你想想看啊?!?他壓低聲音,仿佛怕隔墻有耳,“那天晚上,那個傻大個,砂鍋大的拳頭,差點把我屎都打出來,臨走前還惡狠狠地放話,說蘇晚晴是那個什么圣子陸長卿的女人,警告我離遠點,否則挫骨揚灰!”
林嘯天模仿著阿大那兇神惡煞的語氣,然后又瞬間垮下臉:“結(jié)果呢?蘇晚晴親自把我?guī)Щ貋砹?,雖然只是個普通弟子,可這都多少天了?
三天!整整三天!
風(fēng)平浪靜,連個水花都沒有!
那個陸長卿,他手下差點把我打死,他女人把我?guī)нM家門了,他居然不來找我麻煩。
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陸長卿:老子現(xiàn)在忙著呢!有事青檀干,沒事干青檀(字面意思)!哪有空搭理你這棵雜草?!該干嘛干嘛去,別耽誤老子茍時長。老子任務(wù)是演好舔狗,不是演瘋狗......
林嘯天越想越覺得憋屈:“師尊你說,這正常嗎?
按照常理來說,這種時候,那個陸長卿不是應(yīng)該立刻跳出來,要么親自下場把我踩進泥里,要么派些狗腿子天天來找我麻煩,給我使絆子,搶我資源,罵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這才是反派大少的標(biāo)準操作啊!
他怎么能......怎么能就當(dāng)我不存在呢?!”
林嘯天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像是蓄力半天準備迎接狂風(fēng)暴雨,結(jié)果只等來了一陣微風(fēng)。
這種被徹底“無視”的感覺,比被針對、被打壓更讓他難受。
虞姬在識海里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消化林嘯天這清奇的腦回路。
心想:這個傻徒弟,真是賤骨頭啊。
她爆發(fā)出一陣毫不留情的清脆笑聲:
“哈哈哈哈......
傻徒兒!
哈哈哈哈.......
笑死為師了!
你這腦子里整天裝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戲碼?
還反派大少標(biāo)準操作?
你當(dāng)這是凡俗界茶樓里說書先生講的草莽英雄傳呢?!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語氣里充滿了看傻子的憐憫和無語:
“來,為師給你捋一捋啊。
換位思考一下,
假設(shè)你是陸長卿。
自己是羽化圣地的圣子,爹是鎮(zhèn)北神侯,娘是仙朝長公主,師尊是東荒第一美人圣主,背景硬得能硌碎神鐵。修為至少也是四極境甚至更高吧?手下隨便一個護衛(wèi)都是化龍境!
然后呢?
他聽說,蘇晚晴從外面帶回來一個神橋境的、沒什么背景的、剛被自己護衛(wèi)揍得半死的普通內(nèi)門弟子?
你覺得,他應(yīng)該是什么反應(yīng)?
是勃然大怒,覺得自己的‘禁臠’被玷污了?
還是如臨大敵,覺得這個神橋小子能威脅到他圣子的地位?
又或者,是覺得這個小子太帥太有魅力,讓他產(chǎn)生了危機感?
醒醒吧,別傻了。
在陸長卿那種人眼里,你林嘯天,此時此刻,連他腳下的一塊墊腳石都算不上。
頂多就是路邊的一顆小石子,礙眼的話,他的護衛(wèi)路過時,順腳踢開或者碾碎就完事了,值得他堂堂圣子親自過問、大動干戈?
人家手下那天揍你,就是順腳踢開那顆礙眼石子的過程。
踢完了,事情就結(jié)束了。
誰還會天天惦記著那顆被踢飛的小石子是圓的還是扁的?
還找你麻煩?
打壓你?
想多了。
你在他眼里,根本就是空氣!是塵埃!
是......(搜腸刮肚找一個更卑微的比喻)
對!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
你覺得天上的神龍,會特意飛下來,對著地上的一只螞蟻吐口唾沫,然后得意洋洋地說,看,我打壓了一只螞蟻嗎?
“螻蟻.......”
林嘯天嘴巴微微張開,像是被這兩個字狠狠噎住了,臉色瞬間漲紅,又慢慢變得蒼白。
虞姬這毫不留情的剖析,像一把匕首,精準地捅進了他最敏感的自尊心。
他想要大聲反駁,說自己是氣運之子,未來必將一飛沖天。
可話到嘴邊,所有的豪言壯語都卡在了喉嚨里。
因為虞姬嘴雖然毒了點,可說的句句在理。
虞姬也察覺到自己剛才的話似乎太重了,傷到了徒弟那點可憐的自尊。
她輕咳一聲,試圖緩和氣氛,用一種“鼓勵”的語氣說道:
“咳,那個.....徒兒啊,為師不是那個意思。為師是想告訴你,眼光要放長遠!
咸魚,也有翻身把歌唱的時候。
螻蟻,聚集千萬之眾,亦能撼動參天巨木,啃塌巍峨大堤。
你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在這里疑神疑鬼,抱怨為什么反派不來打壓你彰顯你的重要。
而是抓住這難得的平靜期,利用圣地這絕佳的修煉環(huán)境,像海綿吸水一樣瘋狂提升自己。
把實力搞上去。
等你哪天展現(xiàn)出足夠耀眼的光芒,讓那高高在上的圣子再也無法忽視你的時候......
那時候,你想讓他怎么重視你,還不都由你說了算?
林嘯天:“......”
他更郁悶了。
咸魚?螻蟻?
師尊您這安慰人的方式還真是別具一格,清新脫俗??!
合著我林嘯天這輩子,就擺脫不了咸魚和螻蟻的標(biāo)簽了是吧?!
一股無名火混合著強烈的變強欲望,在他心底熊熊燃燒起來。
陸長卿......
林嘯天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你現(xiàn)在對我視若無睹,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讓所有人,都無法再忽視我林嘯天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去看窗外那虛假的祥和,強迫自己閉上眼睛,開始運轉(zhuǎn)功法。
濃郁的靈氣涌入體內(nèi),卻仿佛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