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榆朝他露出一個混不吝的笑容，“大伯你多吃點(diǎn)兒，這個時節(jié)的蓮子最是鮮嫩，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p>
顧長庚：“......”
秦白雅大口吞咽，“阿榆說得對，錯過這一頓，下次想要吃到這樣的美食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陸白榆笑瞇瞇地朝她碗里夾了塊胭脂鵝脯，“三嫂，你要是不把自己喂飽，我們小云溪可就要跟著你餓肚子了?！?/p>
提及女兒，秦白雅的神色越發(fā)溫柔，“沒錯，三郎統(tǒng)共就只有她這么一個骨血，我若是護(hù)不好她，日后九泉之下怎么有臉去見三郎？”
宋月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家兒子，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就在這時，老管家突然急匆匆地闖了進(jìn)來。
“老夫人，巡城衛(wèi)指揮使家的段夫人來了，想見你一面?！?/p>
老侯爺顧凌川與巡城衛(wèi)指揮使段溯從前是一起在北疆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過的兄弟，后來段溯從鎮(zhèn)北軍調(diào)入京城，兩家的情分卻沒有斷掉。
顧瑤光八歲時便與段家嫡次子段晉舟定了娃娃親，段家此時上門，不用想都知道是為了什么。
顧老夫人下意識地看向自家幺女，小姑娘輕輕咬了咬唇角，低垂的眼眸里有一閃而過的落寞與黯然。
不怪她會傷心。
兩家知根知底，從記事起她就知道她會嫁給段晉舟。
她對姻緣所有的期待與幻想，都與他有關(guān)。
她至今還記得那年杏花煙雨，兩人初見時的心動。
如今一朝家變，曾經(jīng)的如意郎君變成了陌路......
“瑤兒，禍不及出嫁女。若你放不下段家二郎，娘便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也定叫段晉舟娶你進(jìn)門?！?/p>
顧瑤光先是眼前一亮，但很快她又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知道娘這是心疼女兒，但他們家既是此時上門，必然是不想被顧家牽連。
娘一生磊落，從未虧欠任何人也從不因強(qiáng)權(quán)低頭。女兒不孝，怎能為了一己之私讓你折了氣節(jié)？！”
顧老夫人險些因她這句話落下淚來。
她還未來得及說話，一道笑聲突然由遠(yuǎn)及近，“好好好，不愧是我段家看上的好姑娘，也不枉我兒為你在他老子面前跪了許久。”
眾人愕然抬頭，便見一個中年女子引著一個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郎走了進(jìn)來。
“段夫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顧老夫人朝前迎了兩步，驚愕道，“你難道......不是來退婚的嗎？”
“老姐姐這般說，我可真是要傷心了。你顧家重情重義，我段家又豈是那等忘恩負(fù)義之人？”
段夫人將自家兒子朝前推了一把，笑道，“只要瑤光丫頭點(diǎn)頭，我今日便讓舟兒將她迎進(jìn)門去?！?/p>
縱使事急從權(quán)，但誰家娶妻會如此草率的？
顧瑤光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
顧老夫人斂了笑意，“段夫人的意思是，想讓我家瑤光做妾？”
段夫人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惱意，臉上的笑意也跟著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diǎn)掩藏得很好的倨傲。
“這不是事出有因么。老姐姐當(dāng)知，段家在這時候迎瑤光進(jìn)門是要擔(dān)風(fēng)險的。若非你我兩家情誼深厚，舟兒又對瑤光丫頭一片真心，換了別家，這樁婚事只怕早就作罷了?！?/p>
顧老夫人緊抿了唇角沒說話。
見狀，她又放軟了語氣笑道：“老姐姐，我知道顧家女沒有與人做妾的習(xí)慣。可這不是權(quán)宜之計嘛！
流放要受多少苦遭多少罪，你難道不知？你就真的忍心你嬌養(yǎng)了十幾年的寶貝女兒去受別人的磋磨？”
顧老夫人臉上的羞辱瞬間變成了頹然，她用力地閉了閉眼，聲音發(fā)顫地問道：“瑤兒，你是怎么想的？”
顧瑤光將視線投向段晉舟，“晉舟哥哥，你也是這般想的？”
她語氣很淡，眼里也看不出什么情緒。
“我......”段晉舟倉惶地避開她的目光，“娘，在家時你不是這般說的......”
他話未說完，段夫人已經(jīng)目光凌厲地掃了他一眼，
“舟兒，娘知道你與瑤光情深，可你不能為了兒女私情，就連父母親族都不顧了。段家若是因此受到拖累，你擔(dān)得起嗎？”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fù)如來不負(fù)卿。
少年郎像是被這句話壓彎了腰，瞬間臉色慘白，就連唇角也跟著哆嗦了起來。
“瑤兒，對不起......是我無能，是我護(hù)不住你！我知道此事對你不公，可倘若你還愿意跟我，我保證，無論以后我娶的是誰，都決計越不過你去！”
“段公子不必跟我說對不起，你不欠我什么?！?/p>
小姑娘像是一瞬間被磨去了棱角與尖刺，再沒了之前與陸白榆針鋒相對的驕縱與天真。
她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心上人，半晌才釋然地笑了笑。
“你今日能來，我心里是高興的。但沒有全家受罪，我一個人茍且的道理。所以我也要對你說聲抱歉。娘，將庚帖和婚書退還給他們吧?！?/p>
陸白榆看了一眼小姑娘，多少有些意外。
大約是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段夫人愕然的眼中閃過一絲惱羞成怒。
“瑤光，你可要想清楚！流放路上什么事情都會發(fā)生，你生得這般漂亮，萬一被那歹人......”
“不必，我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了。”
顧瑤光生得甜美嬌俏，看著不像是武將之女，更像是用人間富貴嬌養(yǎng)出來的名門千金。
但此刻她那雙清凌凌的眼睛卻透著不為外物所動的堅定，倒讓人看出點(diǎn)將門之女的殺伐果決。
“我顧瑤光，這輩子都不會給人做妾！”
段晉舟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他其實并不意外會有這個結(jié)果。
他的小姑娘從來都是個主意正的，他褻瀆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她就不要他了。
“我好心送你一條生路，你偏要走那死路。罷罷罷，你既如此不知好歹，那這親不結(jié)也罷?！?/p>
段夫人瞬間沉了臉，冷笑道，“舟兒，拿上庚帖與婚書，我們走。”
段晉舟腳下像是生了根，半晌也挪動不了一步。
段夫人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是為了個女子，連父母都不要了嗎？”
段晉舟像是被人生生劈成了兩半，無論他選哪一邊，皆難兩全。
顧瑤光將眼淚逼回眼眶，轉(zhuǎn)身不再看他。
段夫人：“顧瑤光，兩日之內(nèi)你若后悔了，還可以來求我一求。看在我兒的面子上，我還可以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p>
她話音剛落，一個仆役匆匆而入，聲音發(fā)顫地說道：“侯爺......外面來了一群錦衣衛(wèi)，將咱們侯府圍了個水泄不通。為首的錦衣衛(wèi)同知說，請你跟他去詔獄走一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