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條龍，一條被封印在古畫里上千年的龍。直到那個雨天，
她撐著油紙傘走進破敗的山神廟，輕輕拂去畫上的塵埃。"好漂亮的龍啊。"她笑著說。
那一刻，我沉寂千年的心臟，突然跳動了一下。1山間的雨總是來得突然。
我看見那個叫蘇棠的采藥姑娘抱著竹簍匆匆跑進廟里躲雨，發(fā)梢還掛著晶瑩的水珠。
她本想去后殿避風，卻被封印著我的這幅殘破畫卷吸引了目光。畫中的我保持著青龍的姿態(tài)，
鱗片早已黯淡無光，只有龍須還保持著飄逸的姿態(tài)。當她伸手用袖口輕輕擦拭畫上的灰塵時，
我感受到千年來第一縷溫暖的觸碰。"謝謝你。"我忍不住開口。蘇棠嚇得后退兩步，
竹簍里的草藥撒了一地。我運轉最后一點靈力，讓畫卷泛起微光，化形成人從畫中走出。
雖然只能維持人形，但頭頂還留著兩只小小的龍角。我彎腰幫她撿起藥材，
努力露出最溫柔的笑容。"我是墨漓，被困在這里很久了。"我把草藥遞還給她，
指尖不受控制地冒出細小的電弧，"作為報答，我可以實現(xiàn)你三個愿望。"蘇棠眨了眨眼睛，
突然踮起腳戳了戳我的龍角："第一個愿望——你能帶我去云上看看嗎？"我愣住了，
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來。廟外雨過天晴，一道彩虹橫跨天際。"現(xiàn)在就要實現(xiàn)第一個愿望嗎？
"我低頭看著這個大膽的凡人姑娘，龍角被她指尖觸碰的地方微微發(fā)燙，
"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吃人的妖怪？"蘇棠收回手，歪著頭打量我："你會吃人嗎？
""倒也不會。"我摸了摸鼻子，"就是太久沒被人這么碰過了。""那不就得了。
"她拍拍裙擺上的灰塵，眼睛亮晶晶的，"我從小就好奇云上是什么樣子。村里的老人說，
只有神仙才能騰云駕霧。"我看著她期待的眼神，忽然想起千年前那些對我頂禮膜拜的凡人。
他們總是跪著祈求風調雨順，從沒有人敢這樣直視我的眼睛，更別說伸手摸我的龍角。
"抓緊了。"我變回原形，用龍尾輕輕卷住她的腰。蘇棠驚呼一聲，整個人已經(jīng)騰空而起，
穿過廟宇破損的屋頂，直上云霄。山間的霧氣在我們腳下流動，
遠處的村落小得像棋盤上的棋子。蘇棠一開始緊緊閉著眼睛，直到我放慢速度，
她才敢睜開一條縫。"我...我在飛？"她的聲音在風中顫抖，既害怕又興奮。
"準確地說，是我在帶你飛。"我故意晃了晃尾巴，惹得她又驚叫起來，"怎么樣，
后悔許這個愿望了嗎？""才不！"她漸漸適應了高度，居然張開雙臂，"再飛高點！
"真是個奇怪的姑娘。我盤旋著上升，陽光穿透云層，在她發(fā)間灑下細碎的金光。這一刻，
我突然覺得，被封印千年似乎也不全是壞事。2日落時分，我把蘇棠送回山神廟。
她的臉頰被風吹得通紅，卻笑得比晚霞還要燦爛。"第二個愿望是什么？"我重新化為人形，
靠在廟前的石階上。蘇棠抱著膝蓋坐在我旁邊："不急，我得好好想想。"她頓了頓，
"不過墨漓，你為什么會被封印在畫里?。?我望著天邊最后一抹余暉，
千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時我還是條年輕氣盛的龍，
因為一場誤會得罪了路過的仙人..."喂，不想說就算了。"蘇棠突然打斷我的回憶，
"你表情好可怕。""抱歉。"我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甲已經(jīng)變成了利爪，連忙收了回去，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說說高興的事吧！"她變戲法似的從竹簍里掏出幾個野果，
"嘗嘗？我剛在回來的路上摘的。"我看著手中紅彤彤的果子，突然意識到，
這是我千年來第一次有人分享食物。咬下去的瞬間，酸甜的汁水在口中迸開，
竟比記憶中的龍宮珍饈還要美味。"好吃嗎？"蘇棠期待地問。我剛要回答，
遠處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一群舉著火把的村民正向山神廟走來，為首的正是村里的老祭司。
"不好！"蘇棠臉色驟變，"他們肯定是看見你騰云了！"火光在夜色中跳動，
村民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老祭司沙啞的聲音隨風飄來："...確是真龍現(xiàn)世！
必須請回村里供奉..."蘇棠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快躲起來！"她力氣大得驚人，
拽著我就往后殿跑。我被她拉得踉蹌，龍角差點撞上門框。"你怕他們？"我好奇地問。
雖然靈力尚未恢復，但對付幾個凡人還是綽綽有余。"不是怕！
"她把我推進堆滿干草的角落，自己擋在前面，"你不知道，我們村里供著條惡龍，
每年都要獻祭童女..."她話沒說完，廟門已被推開。老祭司舉著火把走進來，
枯瘦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長長的陰影。我聞到他身上有股熟悉的腥臭味——是蛇妖的氣息。
"蘇家丫頭，"老祭司瞇著眼睛，"方才有人看見真龍落在廟里，你可看見了？
"蘇棠背在身后的手緊緊攥著我的衣角："沒有啊，我在躲雨睡著了。
"老祭司突然抽動鼻子，朝我們藏身的方向走來："奇怪，
怎么有股雷電的味道..."就在這危急時刻，廟外突然傳來尖叫："祭司大人！
河邊、河邊出現(xiàn)了龍影！"人群立刻騷動起來，老祭司猶豫片刻，終于轉身離去。
等腳步聲完全消失，蘇棠才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癱坐在干草堆上。
"你說的惡龍..."我捻起她肩上沾的一根枯草，"是不是鱗片發(fā)黑，眼睛泛綠光？
"蘇棠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因為那不是龍。"我冷笑一聲，
"是條修煉成精的蟒蛇。"難怪剛才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腥氣。
龍族最厭惡的就是這些冒充我們的蛇妖。
蘇棠的眼睛越睜越大："所以這些年...我們拜的是假龍？""不僅假，還很危險。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擺的草屑，"它要童女做什么？
"蘇棠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明天...明天就是今年的祭祀日..."3回村的路上，
蘇棠告訴我那個可怕的儀式：每年夏至，村里都要選一個少女送入后山的龍洞。第二天，
洞口會出現(xiàn)一堆白骨。"我妹妹..."她的聲音哽咽了，"去年被選中了。"月光下，
我看見她眼角閃著淚光。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在我胸腔翻涌——龍族本不該為凡人動情，
但我就是見不得她難過。"第二個愿望。"我突然說，"要我除掉那條假龍嗎？
"蘇棠停住腳步，仰頭看我："可你的靈力...""恢復得差不多了。
"我故意讓指尖冒出噼啪作響的電弧，"再說，收拾條小蛇還是沒問題的。
"她咬著嘴唇猶豫半晌，卻搖了搖頭："我的第二個愿望是...請你平安回來。
"這個回答讓我猝不及防。千年來，凡人向我許愿無非是求財求壽，
從沒有人把愿望用在這種地方。"傻姑娘。"我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觸感比最柔軟的云絮還要溫暖，"我可是真龍。"當夜，我化作龍形盤踞在村口的老槐樹上。
子時剛過，果然看見老祭司鬼鬼祟祟地往后山去。我悄無聲息地跟在后面，
發(fā)現(xiàn)他跪在一個山洞前，口中念念有詞："大人，
今年的祭品已經(jīng)準備好了..."洞中傳來嘶嘶的回應，緊接著，
一條水桶粗的黑色巨蟒游了出來。它頭頂已經(jīng)長出畸形的角，顯然快要化蛟了。"告訴村民，
"蟒蛇吐著信子，"今年我要兩個..."它話沒說完就發(fā)現(xiàn)了我。
動物對天敵的本能恐懼讓它瞬間僵直，但已經(jīng)太遲了。我長嘯一聲現(xiàn)出真身，
龍吟震得整座山都在顫抖。這場戰(zhàn)斗毫無懸念。當?shù)谝豢|晨光照進山谷時，
我叼著蟒蛇的尸體扔在村口廣場上。陸續(xù)起床的村民們看到這一幕，全都嚇得跪倒在地。
"看清楚！"我故意噴出一團火把蛇尸燒成灰燼，"這才是你們這些年供奉的東西！
"老祭司面如死灰，突然轉身就跑。我正要追，卻聽見蘇棠的聲音："墨漓！
你的鱗片..."低頭一看，前爪的鱗片竟然在剝落。
原來強行運功讓封印的反噬提前發(fā)作了。我急忙化回人形，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踉蹌著走向蘇棠。"別怕，"我勉強扯出個笑容，
"只是需要...休息一下..."話未說完，世界便陷入黑暗。最后的感覺，
是蘇棠溫暖的懷抱和她帶著哭腔的呼喚。我在一陣草藥的清香中醒來。
4陽光透過窗紙灑在床榻上，身上蓋著繡有蘭花的棉被。環(huán)顧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