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書見又有人再次攪局,也不管三七二一,直接命令旁邊壯漢動手殺了李昭明。
兩個壯漢得到指令后,掏出大刀就要砍下李昭明的頭。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笑道:“臭小子,你不救人,可什么都查不清了?!?/p>
隨后便見一個身穿道袍的少年從空中飛入場間,兩腳踢飛壯漢手中大刀,再各一腳二人踹飛,緩緩落在李昭明身邊。
明明被救,而李昭明心中卻更為驚恐,因為他感受到這一少年周身運行的氣流,全然不是傅聽瀾等人那般的功法,但又實在說不上來有什么區(qū)別,只是感覺很舒服。
長袖少女猜到是這個少年碎了她的長袖,立馬將鳥籠一摔,嚇得鳥兒吱吱叫,生氣的跺了跺腳,從后腰拿了一條白綾,便向少年打來。
李硯書剛喊出“筱,不要動手”,卻為時已晚,筱已然縱身立在枯樹上,舞動白綾甩來。
而那白衣少年,不慌不忙從袖中滑出一個玉笛,就開始吹奏,樂曲輕緩柔和,讓筱的白綾卷在半空中難以下?lián)簟?/p>
李硯書見事情已沒了回頭之路,就在侍衛(wèi)的保護下,慢慢往后退了數(shù)十步,他身邊的那些女婢和奴仆也著急忙慌的爬了過去。
筱繼續(xù)飛舞,灌輸功力,那白綾已經(jīng)變得和刀刃一般鋒利,從四周不斷向白衣少年砍來。
白衣少年依舊氣定神閑,微微一笑,曲中開始藏了千軍萬馬的嘶吼聲,震得地上積雪向外堆積,天上雪花遠遠飄去,周邊枯木的晃動更像瀕死之人最后的哀痛。
隨即筱的白綾一節(jié)節(jié)被震了回去,甚至不受控制的震到周邊,把胳膊粗的樹枝截斷。
而筱看到這種情況,更加生氣,立即起手作勢。
一時間,那些女婢身上的輕紗立刻像有了靈魂一樣,卷起她們身體飛起來,向筱背后飛去。
有的女婢被拋到半空摔下,直接死掉,有的女婢被輕紗逐漸收攏,勒緊肉里,生生要切開她們身體,哀嚎聲不斷。
那少年見狀,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后繼續(xù)奏響玉笛,只見一條條五顏六色的波紋從笛中傳出,分別砸向女婢身上的輕紗。
那些輕紗立馬就失去了活力,婢女紛紛墜下,然后又被地上的雪凝聚成一只只大手慢慢托舉了下來。
盡管在場的人都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但是又不得不相信,這一切反常的事情確實是由這個少年操縱的。
此時筱已經(jīng)害了兩三條人命,輕紗也已經(jīng)分散聚攏成了五六條更窄一點的青綾,飄在她身后,隨意亂竄,。
筱隨即用手指了指少年,奶聲奶氣的蹦出來了幾個字:“你,壞,我,殺,你。”
她說完,便閉眼念著奇怪的咒語,這咒語晦澀難懂,像是久不入世部落的土語,又像是有了系統(tǒng)的貍貓語。
那些青綾聽到咒語,即刻射出,從四周刺來,砸來,甩來。
少年面部依舊沒有任何波動,轉(zhuǎn)了一下玉笛,讓其鉆進袖中,立馬左手在空中寫字,右手則掏出一個酒葫蘆,搖晃了幾次。
李昭明在身邊看得清清楚楚,那少年每在空中落下一筆,痕跡就一直亮著金色光芒,右手的葫蘆也在發(fā)著光顫抖。
等到少年左手停筆,空中已經(jīng)閃耀著四行字,右手葫蘆也騰空而起,葫蘆塞生生被撞開。
少年喊了一聲“震”,那四行閃著光的字紛紛沖向砸過來的青綾,青綾頓時又沒了生氣,被空中的葫蘆全部收了回去。
與此同時,那少年又兩臂一甩,手腕的兩個金手鐲變大扔了出去,沖向了筱。
那筱見到對方輕輕松松破了自己的把戲,瞬間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眼見金手鐲就要砸到筱,遠處一個短小的黑影沖出護在了筱面前,用凸起的后背擋了這兩下金鐲子,便砸到了地上。
這人自然是那個駝背怪人。
經(jīng)此一遭,筱已經(jīng)反應了過來,但是對于駝背怪人死活似乎毫不在意,不服的又蹦出了幾個字:“你,強,我,要?!?/p>
李昭明沒猜錯的話,筱是想要學習少年的怪招,更想要他的東西。
那少年只是一笑,指了指停在半空中的手鐲,又先后指了指筱和自己,也蹦出了幾個字:“戴,你,我,走。”
筱像孩子一樣笑了起來,伸出白嫩纖細的小手,金手鐲機靈的戴到她手腕上,立馬變小,也不再發(fā)亮。
隨后,筱便飛了下來,完全沒有在意在地上抽搐的駝背怪人,一蹦一跳的朝少年走了過來,像妹妹對哥哥撒嬌一樣,挽住了少年的手臂,便又開始發(fā)呆。
那駝背怪人頭動了動,像狗一樣嗅了嗅,便又爬了起來,看見筱親密的挽著一個陌生少年,立馬朝天發(fā)出了狼的叫聲,夾雜著凄慘和發(fā)怒。
只見他嚎叫完,又低聲嗚嗚,開始使勁捶打自己的胸口,一錘一錘下去,打得嘴角開始流血。
就在眾人驚呆之時,那駝背怪人身體竟然直了起來,而他的駝背卻像開裂的肉瘤,不斷往地上流出黑血。
到最后,駝背怪人完全直了起來,但下一秒就向前倒了下去。
此時,他背后隆起的地方已經(jīng)變成了大大的血洞,里面流出的也不是黑血,而是無數(shù)五顏六色的蜘蛛。
那些蜘蛛聚成黑壓壓一片,沖著少年就奔了過來,它們也從嘴里吐出了銀針一樣的絲線和一些黑色粘稠物。
這次少年也不再那般淡定,低頭看了看還在發(fā)呆的筱,眼里又多了些許疑惑。
隨后,他握著筱的手,讓她抓住自己的衣袖一角,便雙手再次起勢。
一聲收,那酒葫蘆吸了兩只黃色蜘蛛,懸在半空中,搖晃的更加劇烈。
他又單指頂天,天上立馬重云聚攏,一道道白光閃耀其間。
再一聲“著”,那些白光立馬劈向那些蛛蛛,瞬間成灰。
他最后再一揮衣袖,那些射過來的白絲和黑森粘稠物就甩到了其他地方。
白絲所到之處,周遭泛白,石頭開始碎裂,枯樹開始響起咔咔斷裂聲;黑色粘稠物所到之處,盡皆腐化成洞,或是燒焦。
一時間,場中無人再敢言語。
那少年又讓筱挽回了他的手臂,便對著李昭明用手隔空指了幾道青光,衣袖一揮,李昭明終于從那長釘大椅上倒在了地上。
然而,李昭明此刻卻覺得身上非常輕松了些許,而且血液似乎也已經(jīng)止住。
少年見李昭明已經(jīng)趴在地上,便開口道:“這位公子,想必你已經(jīng)見識到了在下的手段,盜劍之事,此刻是否愿意坦誠相告?”
李昭明只是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其實,這個少年還沒有顯示剛才的神通時,為了不給兄長和老師找麻煩,李昭明原本就不想告知這件事情的緣故。
如今,見到這個少年能夠引天雷收萬物,那更是堅定了這種心思。
李昭明心想國仇家恨,父母之危,硯書改性已經(jīng)是過去發(fā)生,板上釘釘?shù)氖虑椋I劍之事,自己咬死不說,攔了罪責,兄長和老師的無妄之災便還能改變。
他現(xiàn)在心中再生了求死之心。
李硯書已經(jīng)被剛才所發(fā)生的事情嚇得不知所措,見到眼前局面,本想再出言激化矛盾,但是為了保住性命,還是不說為好。
他心想就算李昭明能活著回到天墉,自己還是有大把的機會,讓自己這個王兄從世界上消失,現(xiàn)在絕對不能因小失大。
那少年見李昭明不再言語,知道這人已經(jīng)是鐵了心求死。
他心想自己日前拿了師尊命令,本就應該直接殺死他,不這么啰里啰嗦。
但是調(diào)查過程中,總有許多蹊蹺之處沒有搞清,便大費周章想要從他這里得到些線索,再決定是否動手。
而且身邊這個女孩的身份來歷,也讓這個事情多了些許麻煩,更讓自己堅信事情怕是有很多古怪之處。
然而,這人卻冥頑不化,著實讓自己難辦。若錯殺好人,那是大大的不該,就算彌補也是徒勞無功的。
不過,這里還藏著一個高人,隔空傳音之中甚至高于自己,如果我假裝與他交手,耽擱些時間,那便有了理由拖延此事。
而且那邊的幾波人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快結(jié)束,對,就這樣做!
那少年終于想出了對策,立馬開始裝狠,故意刺激那個高人說到:“好,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也順水推舟,做件好人好事,成全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能攔得住我,準備赴死吧!”
少年說完,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攏泛著青光,就要劈死李昭明。
忽然一陣風停在了少年面前,拿住了他的手指,青光也瞬間消失。
這人身高比少年矮兩倍,披散白發(fā),拖到地上,一副美髯卻是黑色亮麗,直達胸口,站姿也是非常奇特,明明已經(jīng)是羅圈腿,卻右腿還要提到左膝蓋處。
而再次驚到李昭明的是,這人竟然戴著玲瓏公主同款白狐面具,面具和下巴也將美髯死死扣住,頗為奇怪。
少年果然沒有猜錯,這高人法術在自己之上,而且還有可能是同宗同源,瞬間便消了自己的青芒之術,甚至沒有任何抵觸,反而非常柔和。
但是他左思右想,也沒想到碧落青冥有這么一號人物。
既然自己目的達到,那就繼續(xù)裝裝樣子。
隨后,少年右手也起了劍式,心中誦起青芒咒,要將這個狐面老頭彈開,隨著法力的增強,其周邊也掀起巨大的雪浪,這氣浪震得他后邊的李硯書等人難以自立,需要抓樹才不被吹飛。
少年右手邊的筱也有點支持不住,瞇著眼睛,雙手死死抓緊少年的手臂,到了后面,兩個腿也扒在了少年身上,整個人完全和少年貼在了一起。
然而,那狐面老頭卻搖頭晃腦的看著少年,另一只手想去挖鼻屎,卻突然想起戴著面具,挖不了,又不開心的放了下去。
李昭明在地上見到筱和李硯書等人的狀況,以為自己又要大難臨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費勁力氣,動了動腦袋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那狐面老頭左腳正踩著自己的官服。
那少年本想設計就此放過李昭明,可從沒想過要一直焦灼下去。
他眉頭一皺,心想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動真格的了,立馬大聲叫道:“劍來!”
只見那天空中厚厚的云層中再次劈下一道閃電,一點白芒伴著漫天風雪從天而降,直抵少年和狐面老頭中間。
可當少年收起劍式,正要拿劍時,那狐面老頭突然右腳踹向他的右手,把那少年往后一拉,再在空中水平轉(zhuǎn)了360度,一腳又將那劍直直踩在了下面。
而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狐面老頭已經(jīng)直直立在劍鞘之上,右手依舊拿著那少年的手指。
少年最初已經(jīng)覺察到了狐面老頭要出腳,便右手劍式收了換成掌擊回力,可是顯然自己內(nèi)力比不過那老頭,整個人也被拽了過去。
后來少年見老頭水平旋轉(zhuǎn),心想他必然要放開自己的手指,到時便可以再起青芒咒直戳老頭手掌,手中再取劍,便也可以趁機脫身。
可沒想到,那老頭手雖然沒有在鉗住自己,卻依舊有法力死死束縛著自己,如此一來,又再敗了一手,形勢依舊沒有逆轉(zhuǎn)。
正當少年還在思考如何再脫身的時候,那狐面老頭卻開口說了話:“服輸了沒有?”
還沒等到那少年回話,那狐面老頭右手已經(jīng)松開他的手指,左手也一掌推去。
那少年只感覺自己被一陣風卷上了天,然后又瞬間脫力,重重摔了下去,但中途似乎又有東西在背后托了一下他。
他在空中緩了力,抓住時機,便立馬單手起勢,在周邊圍了真氣,另一只手則死死拽住眼睛瞪大的筱,將其拉了回來,二人飄飄落地。
少年剛要緩過心神,只見兩道風從自己兩側(cè)經(jīng)過,將百里內(nèi)的兩排樹瞬間化為齏粉。
隨即,又一陣風來到自己右側(cè),將劍輕輕放在了已經(jīng)完全麻木的手里。
少年心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來還劍的自然是那狐面老頭,他本想拍拍那少年肩膀,但奈何身高有差距,自己無論是飛起來,跳起來,或者是舉高手,都顯得自己非常尷尬,便哼了一聲,又一蹦一跳跑了回去。
卻沒想到,旁邊的筱突然拍起了手,眼里全是看到喜愛甜食的欣喜。
那狐面老頭并未回頭,卻能淡淡聽到一聲得意的哼~
李昭明雖然不太能確定這個狐面老頭是何人,但是看目前的場景,他應該是一直在暗中保護自己,等到最后再出手。
他見到那老頭走了過來,使勁力氣想要撐起身子,恭敬的道謝,奈何手肘剛剛立起,一瞬間又要摔了下去。
那狐面老頭右手手指一點,李昭明感到自己身子似乎是落在了厚厚的云里,摔在地上也沒有疼痛感。
他只聽那老頭嘟囔了一句:“這個要強的德行,怪不得要折騰我這把老骨頭?!?/p>
等到那老頭已經(jīng)走到自己面前,李昭明又聽他說一句:“好了,不要說道歉!這是我欠別人的!你還是乖乖躺著吧!”
那狐面老頭本想讓李昭明躺在一個更舒服的地方,卻見那個鋪了狐裘的雕龍大椅已經(jīng)被打得粉碎,便搖了搖頭,手指一抬,將李昭明輕輕送到了一顆樹邊倚靠著。
隨后,他又給李昭明搭了一下脈,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一會嘆息一會驚喜,和那天劉湘君的反應一樣。
過了一會,那狐面老頭在李昭明身上胡亂摸索,一下子就從他身上搜出來一個藥丸,二人隔著面具尷尬的笑了一笑。
那老頭又嘆了口氣,把那個藥丸直接給吃掉了,又從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拿出兩個新的藥丸,給了李昭明,說道:“小娃娃,你那個不好玩,這個有意思,多給你一個。這可是老頭子費盡心思從別人那里偷,額,借來的,不要浪費哦?!?/p>
李昭明不知道為何感覺這個老頭非常親切,頭一次乖巧的點了點頭。
他心想,可能是自己曾經(jīng)與這狐貍面具待了一晚,或者是自己將死,怨恨也少了些許,所以才會對這頭次見面的老爺爺親切了許多。
二人正要再說些什么的時候,那少年突然走了過來,恭敬的拱手道:“恕晚輩冒昧,能否叨擾老前輩,回答在下一個問題?!?/p>
那狐面老頭頭往右耷拉了一下,兩手一擺,似乎是在告訴李昭明自己也很無奈。
李昭明見狀,強忍著疼痛笑了一笑。
狐面老頭起了身,問道:“臭小子,你怎么這么婆婆媽媽,和哪個老東西學的?”
雖然那少年心里感覺這狐面老人實在有點為老不尊,但是為了要搞清這人與師尊有何關系,依舊是有禮的回道:“實在是麻煩老前輩了,但是在下還是想要請問您老過去師從哪里?”
那狐面老頭一聽,心想這臭小子不單要搞清李昭明的事情,還打算弄清自己的身份,如果那幫老不死的知道自己出手了,哎呀,真的煩死。
他越想越加煩躁,不顧及眾人的眼光,手舞足蹈起來,馬上就要撒潑打滾。
那少年和李昭明等人見到他這個樣子都是滿臉詫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筱更加歡喜,要不是少年拽著,她也要跑過來與狐面老頭一起胡鬧。
直到少年實在等不及了,便壯著膽子再喊了一聲老前輩,卻只見那狐面老頭聞聲不再亂動,雙腳一離地,立馬就向他飛來,嘴里叫道:“那就你讓瞧瞧我究竟是哪家?”
那少年見狀,一手拔劍,一手驅(qū)笛,嘴里也念念有詞,引那葫蘆護到身前,狐面老頭則是只用拳腳回擊,招招變化無窮。
少年卻越打越感覺不對勁,這狐面老頭似乎后來所使招式已經(jīng)不再是碧落青冥的法術,反而更多是俗家手法,卻又糅雜了許多自己從未見過的法術。
二人就這樣在場間飛來飛去,你進我退,打得有來有回,只不過少年通身泛著青光,那狐面老頭則泛著金光。
其實,那狐面老頭所用法術和拳腳是他最近才琢磨出來的,大多數(shù)都是學得江湖上的各種渾家手法,這次交手,也算是在去掉糟粕。
他也打得格外專心,一邊想著應付少年,一邊想著用自己的新功夫,一邊又再修修改改。
李昭明見到有這老頭護著自己,又想著一會傅聽瀾總該察覺了這邊的變化,前來助陣,便又慢慢在調(diào)息運功。
正當他要讓身體舒坦一些時,后背和胸口突然吃痛,低頭一看,只見一把染了鮮血的冰涼刀子已經(jīng)刺穿了自己的身體。
隨后,他吃力的回頭看了一眼,便口吐鮮血,緩緩倒下。
正在他的視線慢慢模糊,耳邊鳴聲不斷的時候,他貌似聽見了兄長在呼喊他的名字,也看見了兄長正在策馬奔騰,向他趕來。
但是李昭明已經(jīng)不知道,這是回光返照所想場景,還是喝了孟婆湯,消掉記憶前的最后一絲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