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那日,我的兩位竹馬為照顧表妹爽了約。當(dāng)日,他們要我冒雨去送藥,
卻忘了我也曾心疾發(fā)作疼得整夜難眠。明明從前我咳一聲,他們能翻遍全城找枇杷膏。
他們說會娶我,護我一世,卻在表妹一蹙眉時,連我母親的遺物都能拱手相送。
后來我戴上了別人送的紅鸞簪,嫁給了傳聞中“素不相識”的鎮(zhèn)北王世子。大婚當(dāng)日,
竹馬持劍闖喜堂:“念念,跟我們走!”世子夫君冷笑攬過我:“二位,
在別人的婚宴上鬧事,會不會有些太掉價了?”1今日是我的及笄禮,
唐澤和傅明鈺答應(yīng)要送我一對玉佩,說是象征我們?nèi)擞啦环蛛x的情誼。“小姐,時辰到了。
”丫鬟青杏在門外輕聲提醒。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向正廳。府中張燈結(jié)彩,賓客滿座。
父親端坐主位,眼中含著欣慰。我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搜尋著那兩個熟悉的身影?!澳顑海?/p>
過來。”父親招手示意。我緩步上前,正要行禮,忽聽一陣騷動。林月兒。
我那寄居府中的表妹,突然捂著胸口倒在席間。“月兒!”唐澤第一個沖過去,
一把將人抱起。傅明鈺緊隨其后,從袖中取出銀針為她施救。我僵在原地,
看著他們焦急的背影。及笄禮最重要的簪禮環(huán)節(jié),本該由他們二人為我插簪。
“念兒…”父親皺眉,低聲提醒。我勉強扯出笑容,自己拿起玉簪插入發(fā)髻。
賓客們的竊竊私語像針一樣刺進我的耳朵?!奥犝f那沈小姐性子冷,
難怪兩位公子更憐惜表妹…”“可不是,瞧那林姑娘多惹人疼…”禮成后,
我在后院遇見了匆匆趕來的唐澤。他衣袍上還沾著藥漬,俊朗的臉上滿是歉意。“念念,
月兒心疾突發(fā),我們不得不…”“我知道。”我打斷他,聲音比想象中平靜,“她一向體弱。
”傅明鈺也走了過來,清冷的眉宇間帶著疲憊:“這是答應(yīng)你的玉佩?!彼f來一只錦盒。
我打開,里面只有一枚孤零零的鳳佩?!褒埮迥??”我問。
唐澤撓頭:“月兒說喜歡那枚龍佩,哭得厲害,我們就…”我合上錦盒,
塞回傅明鈺手中:“既然如此,不如都給她吧。”轉(zhuǎn)身時,
我聽見唐澤小聲嘀咕:“念念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氣了…”2一連三日陰雨綿綿。
我坐在藥房整理藥材,青杏匆匆跑來?!靶〗?,表小姐又犯病了,
唐公子派人來說要您立刻送九轉(zhuǎn)護心丹過去!”我手指一頓。這藥需以心頭血為引,
煉制極為不易,是我留著防備自己心疾復(fù)發(fā)的?!案嬖V他們,我馬上…”話音未落,
又一個小廝沖進來:“傅公子說,要您親自送去,月兒小姐只信得過您配的藥。
”我望著窗外瓢潑大雨,胸口發(fā)悶。小時候我生病,唐澤會冒雨跑遍全城找藥,
傅明鈺則整夜為我撫琴安神。如今…“備傘。”我拿起藥瓶。雨水浸透了繡鞋,
寒意從腳底竄上來。唐府門房見是我,連傘都沒給一把就引我去廂房。推開門,
屋內(nèi)炭火燒得正旺。林月兒半臥在榻上,唐澤喂她喝粥,傅明鈺在旁翻閱醫(yī)書。
三人其樂融融的畫面讓我站在門口,像個突兀的闖入者?!八幠脕砹?。
”林月兒怯生生地看我一眼:“表姐…這藥苦嗎?”唐澤立刻皺眉:“念念,
你就不能做成蜜丸?月兒怕苦?!蔽夷缶o藥瓶。想起十二歲那年我高燒不退,
傅明鈺連夜把苦藥熬成糖漿,唐澤還因此笑話他太寵我?!芭驴嗑蛣e吃。
”我放下藥瓶轉(zhuǎn)身就走?!罢咀?!”唐澤喝住我,“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傅明鈺也放下書,
不贊同地看著我:“念念,月兒是病人?!蔽彝麄兡吧难凵瘢?/p>
突然覺得很累:“藥我送到了,怎么處理隨你們?!弊叱鎏聘?,雨下得更大了。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城郊破廟。小時候我們?nèi)顺T谶@里躲雨,唐澤會生火,
傅明鈺會講故事?!吧蚬媚铮俊币粋€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我轉(zhuǎn)身,
看到一位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站在檐下。他眉目如刀削,氣質(zhì)冷峻,
卻撐著一把青竹傘向我走來?!坝甏螅凸媚镆怀??!蔽毅渡耖g,他已將傘傾斜過來。
雨水順著傘骨滑落,在他肩頭洇開深色痕跡。“多謝公子,不知…”“蔣昭?!彼喍痰?,
“住城南蔣府?!笔Y府?那不是鎮(zhèn)北王府嗎?這位莫非是…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
唇角微勾:“正是姑娘所想。剛回京不久,姑娘碰巧。”雨聲中,
他的聲音格外清晰:“姑娘的手很涼。”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已經(jīng)凍得發(fā)白。
他解下大氅披在我肩上,溫暖瞬間包圍了我,帶著淡淡的沉香氣?!安槐亍薄按┲?。
”他不容拒絕地說,目光落在我濕透的衣襟上,“姑娘的九轉(zhuǎn)護心丹,給了不該給的人。
”我愕然抬頭:“你怎么知道…”他卻不答,只是將傘又往我這邊傾了傾:“我送姑娘回府。
”3蔣昭一直送我至沈府角門。我正要道謝,他卻突然伸手從我發(fā)間取下一片花瓣。
“海棠沾雨,更添嬌艷?!彼讣廨p捻花瓣,眼神深邃,“可惜姑娘眼中無歡。
”我心頭微顫,不知如何接話。他后退一步,拱手告辭:“改日再會?!被氐介|房,
青杏驚呼著為我更衣。熱水沐浴后,我靠在窗邊出神。那件玄色大氅被我小心掛在屏風(fēng)上,
淡淡的沉香氣縈繞不散?!靶〗?,表小姐派人來要您的‘紅鸞’簪花樣子,
說是唐公子夸她戴紅色好看…”青杏小聲匯報。我冷笑。那是我及笄時母親留下的花樣,
準(zhǔn)備出嫁時用的。“告訴她,想要就自己來拿?!贝稳涨宄?,我被院中的笑聲吵醒。推開窗,
只見林月兒頭戴紅鸞簪,正在院中與唐澤、傅明鈺賞花。那分明是我的簪子!“表姐!
”林月兒看見我,歡快地招手,“澤哥哥說這簪子更適合我呢!”唐澤抬頭,
笑容坦蕩:“念念,你那支太素了,不如…”我砰地關(guān)上窗,胸口劇烈起伏。
那是我娘臨終前親手為我設(shè)計的,世上獨一無二。午后,我獨自去首飾鋪想重制一支,
卻被告知紅鸞花樣已被買斷。掌柜支支吾吾:“是…是唐公子吩咐的,說除了林小姐,
誰也不許做…”我站在街頭,渾身發(fā)冷。他們怎能如此欺人?“沈姑娘?!笔煜さ牡统辽ひ?。
蔣昭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側(cè),手中拿著一個錦盒?!奥犅劰媚镌趯み@個?!彼蜷_盒子,
里面竟是一支比原版更精致的紅鸞簪,花蕊處嵌著罕見的血玉。
我震驚抬頭:“這…”“我母親留下的圖樣?!彼p描淡寫地說,“姑娘若喜歡,便收下。
”我搖頭:“太貴重了?!彼鋈惶?,輕輕拂過我耳邊碎發(fā):“比不得姑娘貴重。
”這一碰觸讓我耳根發(fā)熱。他隨即退開,將錦盒塞入我手中:“三日后城南有燈會,
姑娘可愿同游?”我怔怔點頭,他便滿意地離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跳得厲害。4燈會那日,我特意戴上了蔣昭送的紅鸞簪。
青杏笑著說從未見過我這般打扮。“小姐,那位蔣世子是不是對您...”她擠眉弄眼。
我作勢要打,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這兩日蔣昭派人送來了許多小玩意:一盒西域香粉、幾本孤本醫(yī)書,
甚至還有只通體雪白的波斯貓。剛到城南,我就看見蔣昭站在橋頭。他今日著了月白色長袍,
少了些凌厲,多了幾分儒雅。見到我,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很適合你。
”他目光落在我發(fā)間。我們并肩走在燈火闌珊處,他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既不讓路人擠到我,又不顯得輕浮?!笆Y公子為何對我這般好?”我終于問出心中疑惑。
他停下腳步,望著一盞鯉魚燈:“十年前,城西疫病,有個小姑娘偷偷給流民送藥,
差點被人打死。”我心頭一震。那是我十二歲的事,除了唐澤和傅明鈺,
沒人知道...“是你!那個救我的黑衣少年!”他輕笑:“姑娘終于想起來了?!闭f著,
一陣尖銳的笑聲傳來。林月兒挽著唐澤和傅明鈺迎面走來,看到我們,三人臉色都變了。
“表姐?這位是...”林月兒目光在我和蔣昭之間打轉(zhuǎn)。唐澤直接上前一步:“念念,
這位公子是?”我不由自主往蔣昭身邊靠了靠:“鎮(zhèn)北王世子,蔣昭。
”傅明鈺瞳孔一縮:“世子何時與念念相識的?”蔣昭自然地攬住我的肩:“很久了,
久到...比二位更早。”話音未落,唐澤臉色難看,林月兒則咬緊了唇?!澳钅?,
我們談?wù)?。”傅明鈺伸手要拉我。蔣昭擋在我前面:“沈姑娘今日是我的客人。
”唐澤突然冷笑:“世子可知,念念與我們已有婚約?”我震驚抬頭:“胡說!”“怎么,
忘了我們兒時的約定?”唐澤咄咄逼人,“你說過要嫁給我們中的一個!
”林月兒適時地啜泣起來:“都怪我...要不是我生病...”人群開始竊竊私語。
蔣昭忽然抬手,一枚玉佩從他袖中滑落。正是那日傅明鈺要送我的鳳佩!
“這怎么在...”“買的?!笔Y昭冷冷道,“既然二位將信物隨意送人,
不如賣給真正珍惜的人?!碧茲珊透得麾暷樕笞?。就在這時,林月兒突然尖叫一聲,
指著河面:“有人落水了!”眾人轉(zhuǎn)頭之際,
我感到背后一股大力推來...5我猝不及防向前栽去,眼看就要墜河。千鈞一發(fā)之際,
蔣昭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欄桿,硬生生將我拽了回來。慣性讓我撞進他懷里,
鼻尖滿是沉香氣。抬頭對上他驚怒交加的眼神,我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抖?!皼]事了。
”他輕拍我的背,聲音卻冷得嚇人,“是誰?”我回頭看去,林月兒一臉無辜,
唐澤和傅明鈺則關(guān)切地望著河面。那里根本沒有人落水?!拔?..我們回去吧。
”我低聲道。蔣昭點頭,脫下外袍裹住我,當(dāng)眾將我打橫抱起。人群嘩然,他卻視若無睹,
大步離開。馬車上,我終于崩潰落淚。蔣昭一言不發(fā),只是輕輕握住我冰涼的手。
“他們怎么能...”我哽咽道,“從小一起長大的人,
怎么會變成這樣...”蔣昭忽然問:“想知道林月兒的底細(xì)嗎?”我愣住。
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我派人查過。她并非你表妹,而是你繼母的私生女。”我如遭雷擊。
難怪繼母總偏袒她,難怪...“還有更精彩的。”蔣昭冷笑,
“你每次‘意外’落水、摔傷,都是她們母女的手筆。你那兩位青梅竹馬,卻從未懷疑過。
”我渾身發(fā)抖,記憶如潮水涌來。十二歲那場差點要命的高燒,
是因為林月兒在我茶里下了藥。十四歲墜馬,
是因為她割斷了馬鞍帶...“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
”蔣昭眼神復(fù)雜:“因為我想看你何時會清醒?!被氐缴蚋?,繼母見我披著男子外袍回來,
立刻大聲呵斥。父親聞聲趕來,正要發(fā)怒,卻在看到蔣昭時變了臉色?!笆雷訝??
您怎么...”蔣昭簡單說明了遇險經(jīng)過,卻隱去了林月兒的身世。臨走時,
他在我耳邊低語:“三日后宮中賞花宴,我來接你。”那晚,我輾轉(zhuǎn)難眠。天快亮?xí)r,
窗外傳來石子敲擊聲。推開窗,唐澤站在樹下?!澳钅睿覀冋?wù)劇?/p>
”他眼中帶著罕見的懇求。我沉默片刻,還是下了樓。誰知剛走到院中,就被他一把抱住。
“對不起...”他聲音沙啞,“我和明鈺查清了,月兒她...我們被蒙蔽了。
”我冷冷推開他:“所以呢?”“給我們一次機會?!备得麾晱年幱疤幾叱?,
手中捧著那對龍鳳佩,“我們錯了。”我看著曾經(jīng)最親密的兩個人,
心中竟無半分波瀾:“太遲了?!薄笆裁匆馑迹俊薄耙馑际?,”我退后一步,
“我的心已經(jīng)另有所屬。”唐澤和傅明鈺僵在原地,月光下他們的臉色慘白如紙。
“你說什么?”唐澤聲音發(fā)顫,“你與蔣昭才相識幾日,
怎可能...”“比你們想象的要久,至少他不會把我的信物隨便送人。
”傅明鈺上前一步:“念念,那玉佩...”“不必解釋了?!蔽掖驍嗨?,“夜深了,
二位請回吧。”轉(zhuǎn)身時,唐澤抓住我的手腕:“你不能相信蔣昭!他接近你定有所圖!
”我甩開他的手,冷笑:“那林月兒呢?她圖什么?”二人語塞。我頭也不回地走進屋子,
關(guān)上門才發(fā)覺雙腿發(fā)軟。背靠著門慢慢滑坐在地,眼淚終于決堤。次日清晨,
青杏急匆匆跑來:“小姐,蔣世子派人送東西來了!”我打開精致的檀木匣子,
里面整齊擺放著幾份文書和一支發(fā)釵。文書上是林月兒與繼母往來的密信抄本,
清清楚楚寫著如何設(shè)計陷害我的計劃。而那支發(fā)釵...“這是夫人當(dāng)年的嫁妝!
”青杏驚呼,“怎么會...”我握緊發(fā)釵,心如刀絞。母親去世后,她的首飾大多不見了,
原來都被繼母私藏起來給了親生女兒?!八蜄|西的人呢?”“還在門外,
說世子邀您午后醉仙樓一見?!弊硐蓸茄砰g,蔣昭正在煮茶。見我進來,他起身相迎,
目光落在我發(fā)間的紅鸞簪上,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證據(jù)可還滿意?”他遞來一杯清茶。
我抿了一口,是罕見的雪頂含翠,我最愛的茶?!笆雷訛楹螏臀??
”他指尖輕叩桌面:“你問過我同樣的問題?!庇洃浉‖F(xiàn)。當(dāng)年我被繼母罰跪祠堂,
一個黑衣少年翻窗而入,給我?guī)頍嶂嗪蛡?。?dāng)時我問他是誰,他只說:“路過的人。
”“是你...”我聲音發(fā)顫,
“那些年時不時出現(xiàn)在我窗下的藥和點心...”“現(xiàn)在明白了?”他輕笑,“我對沈姑娘,
圖謀已久?!蔽业男奶蝗患铀?,臉頰發(fā)燙。他忽然正色:“今日宮中賞花宴,
林月兒也會去,你準(zhǔn)備好了嗎?”“什么意思?”“反擊?!彼壑泻庖婚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