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器在耳膜深處尖嘯,如同生銹的鋼針攪動著雷恩·阿特拉斯——或者更確切地說,
代號“灰燼”的這具軀體——的大腦。
每一次尖銳的爆鳴都像鐵錘砸在剛剛完成基因強化手術的神經(jīng)末梢上,
帶來一陣陣深入骨髓的劇痛和隨之而來的麻木感。
刺鼻的焦糊味、血腥味、臭氧味混雜著金屬高溫蒸騰的怪味,灌滿了他的鼻腔。每一次吸入,
肺葉都像被砂紙摩擦過。視野因手術后的生理排斥而微微晃動,邊緣發(fā)黑,但聚焦之處,
卻是絕對清晰的死亡景象。他剛從一場絕對靜默的地獄中醒來,或者說,
脫離那片黑暗的殺戮。運輸艦的通道壁面上布滿了巨大爪痕般的撕裂口,扭曲管道裸露,
電火花滋滋作響。殘肢斷臂和已經(jīng)看不出原貌的金屬部件混在一起,濺射在焦黑的墻壁上,
構成一幅幅抽象的血肉涂鴉。就在他腳邊,半個地球聯(lián)合軍士兵的上半身嵌在變形的艙門里,
眼睛圓睜著,倒映著應急燈詭譎的紅光。沒有反胃,沒有憐憫,
甚至連視線都沒有一絲多余的停留?!盎覡a”的呼吸在頭盔過濾系統(tǒng)下平穩(wěn)均勻,
心跳如同精準的節(jié)拍器。他只是在確認:無生命信號。任務環(huán)境持續(xù)惡化。
撤退倒計時開始計算。手指緊握著高頻震蕩短刀冰冷的刀柄,
粘稠的血漿正順著刃槽緩緩滴落。剛才就是它,
精準地切開了最后一個試圖拉響警報的聯(lián)合軍軍官的喉嚨。動作流暢,毫無遲疑,
仿佛他生來就只懂得如何高效地結束生命。大腦沒有接收到任何關于“死亡”的情緒沖擊,
那里只有一片被強力抹平的、冰冷的空白。芯片植入點的后頸傳來規(guī)律而惱人的搏動感,
伴隨著每一次心跳加劇那種仿佛要將脊椎骨從內(nèi)部融化的灼痛——那是手術后殘留的反應,
代價換取力量的生理鞭撻。他無視了這具身體深處發(fā)出的哀鳴,
強行將每一個微小的生理震顫壓縮至微不可查的范圍內(nèi)。穿過一片狼藉,
登上狹小的回收穿梭艇,脫離那艘已成為漂浮棺材的聯(lián)合軍運輸艦。
顛簸與震動更加刺激著飽受摧殘的神經(jīng),但“灰燼”的姿態(tài)沒有一絲改變,
如同焊接在座位上的冰冷雕像。當穿梭艇最終嵌入“巨蛇之尾”號巡洋艦的回收端口,
熟悉的ZAFT重力場將他穩(wěn)穩(wěn)抓住,
那深入骨髓的虛脫感和劇痛才如同潮水般再次清晰地沖刷上來。
通往簡報室的通道冰冷、整潔、高效,與剛才的修羅場形成截然相反的鮮明對比。
墻壁是冰冷的銀灰色金屬,空氣過濾系統(tǒng)發(fā)出微弱的白噪音。這里的一切秩序井然,
代表著調(diào)整者引以為傲的精確與控制。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里回蕩,只有他自己的,
一聲聲叩擊著地面,也叩擊著他腦中那片虛無。簡報室內(nèi),
一個身影背對著巨大的星圖投影站立。純銀的面具覆蓋了上半張臉,反射著冰冷的光,
只露出微抿的薄唇和線條清晰的下頜。金發(fā)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勞·盧·克魯澤。
當他轉(zhuǎn)回身時,那未被遮掩的嘴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靶量嗔耍覡a’。
”克魯澤的聲音溫和悅耳,如同某種精心調(diào)試的樂器,能瞬間撫平任何躁動。
“代號‘巢穴清道夫’的任務日志已回收。目標確認完全沉默,無預警泄露。
一如既往的完美執(zhí)行?!彼彶阶呓?,目光透過面具審視著眼前年輕的戰(zhàn)士,
那視線帶著一種穿透力極強的重量?!澳愕男逝c穩(wěn)定,
正是我們對抗那野蠻地球聯(lián)合暴政最鋒利的短刃。”他停在“灰燼”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
聲音低沉了幾分,
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仿佛分享秘密的親近感:“還記得你最初來到我們這里的樣子嗎?
戰(zhàn)爭孤兒,被那些披著人皮的聯(lián)合軍劊子手奪走家園,燒盡了一切。
他們在對疑似調(diào)整者后裔的聚居點進行無差別清洗,只為滿足他們可笑的恐懼。而你,
是被丟棄在灰燼中最后的余火?!笨唆敐傻氖州p輕搭上“灰燼”的肩膀,動作輕柔,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和力量?!笆俏覀儯蛱?,給了你新生,給了你庇護所,
更賦予了你向那些兇手復仇的力量。‘灰燼’——從最深的毀滅中涅槃,
化為最純粹的意志和武器。你的每一次成功,都是對那些罪行的正義清算?!痹捳Z如同溫水,
反復浸潤著記憶的空白區(qū),填充著預設好的仇恨土壤?!盎覡a”身體挺得筆直,頭顱微低,
視線垂落在克魯澤胸前閃亮的ZAFT徽章上。“明白,長官。目標已清除。
”聲音通過頭盔內(nèi)置通訊傳出,平板,無機質(zhì),沒有絲毫情緒的波瀾。沒有反駁,沒有追問,
只有絕對的接受。
焚燒、由扎夫特拯救并淬煉重生的戰(zhàn)爭孤兒形象——就是他存在的基石和唯一可認知的真相。
記憶像被反復擦除的舊磁帶,只剩下幾句精心刻錄的、用以解釋其存在合法性的口號。復仇?
那只是一個指令明確的任務目標詞。疼痛被壓抑在完美的站姿之下,呼吸均勻,心跳平穩(wěn)。
他的世界里不需要情感,只需要服從和執(zhí)行。任務報告完畢后,他被帶到內(nèi)部醫(yī)療檢測室。
不需要任何指令解釋,他沉默地躺入全封閉的掃描儀中。冰冷的束縛帶扣死四肢和軀干,
尖銳的探頭從各個角度伸出,精確地刺入強化手術預留的神經(jīng)接口。瞬間,
狂暴的能量沖擊沿著神經(jīng)束直沖大腦,模擬著在機體嚴重受損時的極限痛楚。
目的是檢測精神抑制芯片的穩(wěn)定性和強化人對于生理痛苦的極限抗壓能力,
確保在任何戰(zhàn)斗條件下都不會因痛苦而失控。皮膚下的肌肉因劇烈抽搐而緊繃、痙攣,
牙關緊咬到幾乎碎裂,喉嚨卻死死鎖住,沒有一絲呻吟或悶哼泄露出來。
只有額角暴起的青筋和瞬間被冷汗浸濕的發(fā)根,證明著那具軀體正在承受何等的煎熬。
傳感器忠實地記錄下所有生理數(shù)據(jù),顯示著一個驚人的、非人般的忍耐閾值。
在極度的生理折磨中,意志卻如同焊接在芯片命令上的鋼筋,沒有絲毫動搖。
他只是那片燃燒后剩下的灰燼,冰冷而沉默。檢測結束,束縛帶松開。
他坐起身的動作標準到?jīng)]有任何冗余,仿佛剛才的一切酷刑從未發(fā)生。
除了臉色因失血和能量沖擊而異常蒼白,眼神依舊空洞,看不出一絲波瀾。走出醫(yī)療室,
他在通道中行進。在途經(jīng)一個岔口時,
幾名負責底層艦務清潔的雜役士兵正費力地推著一輛載滿陳舊備件的推車。
其中一個年紀很小的少年顯然操作不熟,推車猛地一歪,
一個沾滿油污的巨大渦輪葉片沉重地滑落,砸在他自己的腳背上。劇痛讓少年瞬間弓腰倒地,
痛苦地蜷縮起來。其他雜役頓時一片慌亂?!盎覡a”的腳步本能地頓了頓,
目光落在那個抱腳痛哭的少年臉上。就在視線接觸的剎那,
一陣極其尖銳的刺痛毫無征兆地攫住了他的太陽穴!那痛楚瞬間貫穿顱骨,并非來自手術,
更像是某種更深處的東西被粗暴地撥動了。緊接著,視野邊緣仿佛被滴入了臟水,
瞬間模糊了一下。
斑和無法辨識的雜音碎片毫無邏輯地在腦中急速閃過——好像是一聲破碎的、不成調(diào)的旋律?
一個褪色布偶的模糊輪廓?干擾一閃而逝。劇痛和雜像迅速褪去,如同從未出現(xiàn)。
他眼中的茫然也隨之瞬間冰封?!笆鞘中g殘留反應。”大腦迅速給出冰冷的結論,
將剛才的異狀歸類為生理故障報告單上一條可忽略的噪音?;驈娀牟环€(wěn)定副作用而已。
無需在意。他強迫忽略掉腦中的刺痛余波,目光從少年身上漠然移開,步伐沒有絲毫改變,
如同無視一粒塵埃,徑直離開那片慌亂和痛苦。
雜役們的驚呼和少年的抽泣被他精準而冰冷的聽覺系統(tǒng)接收到了,但也僅僅是接收到了。
信息被直接送入了名為“無關信息”的認知深淵。他的身影穿過一道又一道氣密門,
目標明確地再次抵達任務簡報區(qū)??唆敐梢呀?jīng)等在那里,巨大星圖上的某個節(jié)點亮起紅芒。
“很好,‘灰燼’,這么快就從調(diào)整中恢復了。”克魯澤的聲音帶著一絲滿意的腔調(diào),
“你的堅韌令人贊賞?,F(xiàn)在,新的任務:代號‘沉默貨物清除’。”全息投影切換,
顯出一個穿著地球聯(lián)合軍官常服的中年男子資料照片。面部輪廓清晰,眼神冷漠,
帶著一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倨傲?!澳繕耍簮鄣氯A·馮·倫道夫準將。
地球聯(lián)合軍東亞方面軍后勤保障部總調(diào)度官。位置:資源中繼站‘赫爾墨斯之眼’。
”克魯澤用一根手指點了點那個旋轉(zhuǎn)的頭像?!耙粋€精密的齒輪,
負責為前線輸血的隱蔽渠道。他的沉默,將切斷東亞方面軍近四分之一的物資咽喉。
”克魯澤的目光從屏幕移回,落在“灰燼”毫無表情的頭盔視窗上?!皾B透潛入,隱秘狙殺,
清除優(yōu)先級最高。不留痕跡,不留證人,徹底抹除他的存在。記住,
你將是那里最沉默也最鋒利的幽靈。”他聲音里的溫度消失了,只剩下金屬的鋒銳。
“‘巨蛇之尾’將在坐標點L-7預設彈射軌道。裝備已為你備妥。
你的效率就是我們勝利的希望。
”“灰燼”的視線快速掃過倫道夫準將的詳盡資料和赫爾墨斯之眼空間站的結構圖。
大量信息無聲地流入意識核心進行處理。
新的坐標、新的路線圖、新的目標體征特征牢牢烙印。那一點點的生理刺痛早已被強行壓制,
消失無蹤?!叭蝿罩噶畲_認:‘沉默貨物清除’。目標:愛德華·馮·倫道夫。
”冰冷的聲音如同機械合成,“任務執(zhí)行中段軌道彈射準備完成?!鳖^盔下看不見一絲波瀾,
只有對下一個清除目標的絕對鎖定。他沒有恐懼,沒有懷疑,
只有精確到分子級別的任務指令。芯片穩(wěn)定運行,手術的后遺癥在強行壓制的意志下喘息。
他就是一件兵器,一把名為“灰燼”的、涂滿鮮血的尖刀,只等下一個目標送入刀鋒之下。
通道的燈光冰冷地打在他毫無反光的黑色裝甲上,映不出半分人形。
赫爾墨斯之眼空間站懸浮在L3宙域邊緣,像一顆巨大而冰冷的金屬腫瘤。
空氣循環(huán)系統(tǒng)帶著陳腐的油脂味和過度消毒后的刺鼻氣味,
混合著擁擠人群散發(fā)的汗臭和絕望氣息。雷恩·阿特拉斯——或者說,
此刻的“難民里奧”——蜷縮在通往中層甲板的貨運通道陰影里,
身上套著一件磨得發(fā)白、散發(fā)著霉味的舊夾克,臉上刻意抹著污跡,眼神空洞,
完美融入了這群因戰(zhàn)爭而流離失所、被地球聯(lián)合軍“收容”卻如同囚徒的難民潮中。
他隨著人群緩慢挪動,每一步都精準計算著與巡邏士兵的視線死角,
呼吸頻率被刻意壓制到最低,心跳平穩(wěn)得如同精密的儀器。潛入,對他而言,
不過是換一種形態(tài)的狩獵。通道前方一陣騷動。
兩個穿著聯(lián)合軍制服的士兵粗暴地推開擋路的人群,
其中一個用力將一個抱著破布包裹的老婦人推搡在地?!皾L開,老東西!擋什么路!
”士兵的咒罵伴隨著老婦人壓抑的痛哼。包裹散開,
里面滾出幾個干癟的合成食物塊和一個褪色的、針腳歪歪扭扭的布兔子玩偶。
玩偶的一只耳朵幾乎被扯掉了。“灰燼”的視線掃過那只破舊的布偶,
像掃描儀掠過無關數(shù)據(jù)。然而,就在那褪色的布料和歪扭的針腳映入視網(wǎng)膜的瞬間,
一股尖銳的、完全不同于手術殘留的劇痛猛地刺穿了他的太陽穴!
仿佛有根燒紅的鋼針直接扎進了記憶的禁區(qū)。眼前景象搖晃了一下,
通道冰冷的金屬墻壁瞬間被扭曲、灼熱的幻象覆蓋——同樣破舊的布偶,但似乎更小,
被一只同樣布滿污跡的小手緊緊攥著,
扭曲的火焰和刺耳的尖叫……一段不成調(diào)的、模糊的童謠片段毫無征兆地在他腦中尖銳響起!
“警告!檢測到異常精神波動!強制壓制程序啟動!”冰冷的機械音在顱內(nèi)驟然炸響,
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制力。“灰燼”的身體瞬間繃緊如鋼鐵,
每一塊肌肉都在與那股試圖撕裂他意識的力量對抗。他猛地低下頭,
偽裝成因恐懼而瑟縮的樣子,強行將喉嚨里翻涌的腥甜咽了回去。冷汗浸濕了內(nèi)襯。
那幻象和噪音被系統(tǒng)的暴力壓制強行碾碎,
只留下太陽穴突突的余痛和一片更深的、被強行抹平的空白。
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緊隨而至:“生理機能恢復穩(wěn)定。
任務核心指令:清除目標愛德華·馮·倫道夫準將。位置:B-7區(qū)域指揮室。
路徑規(guī)劃完成。規(guī)避無關干擾?!睙o關干擾。他默念著,
將剛才的碎片徹底歸入“系統(tǒng)故障”的垃圾箱。他像一條融入污水的影子,
熟練地利用通風管道、維修通道和人群的掩護,避開層層電子監(jiān)控和巡邏隊,
無聲無息地向上層軍官區(qū)域滲透。聯(lián)合軍的內(nèi)部監(jiān)控在他眼中漏洞百出,
系統(tǒng)的輔助計算讓每一次規(guī)避都精確到厘米和毫秒。目標所在的指揮室外戒備森嚴,
但換崗的短暫間隙就是唯一的生門。高頻震蕩匕首滑入掌心,冰涼的觸感帶來絕對的掌控感。
就在他計算好最后三秒的行動軌跡,即將從通風口格柵躍下,
給予那個背對著門口、正俯身查看戰(zhàn)術地圖的倫道夫準將致命一擊時,
指揮室厚重的合金門滑開了。
一個穿著地球聯(lián)合軍軍官預備生制服、有著深棕色卷發(fā)的少女走了進來,懷里抱著一疊文件。
她臉上帶著一絲不耐煩的高傲,徑直走向倫道夫準將。“父親,
這是參謀部催要的補給線評估報告副本?!甭曇羟宕?,帶著一種習慣性的、居高臨下的腔調(diào)。
芙蕾·阿爾斯塔。倫道夫準將轉(zhuǎn)過身,臉上露出面對女兒時才有的溫和笑意,伸手去接文件。
就在這一瞬!“灰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通風口落下,無聲無息,
匕首帶著高頻震蕩的微弱嗡鳴,精準地刺向倫道夫準將毫無防備的后頸。
死亡的氣息瞬間彌漫?!笆裁慈??!”芙蕾的驚叫幾乎同時響起,文件嘩啦散落一地。
她看到了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穿著破爛夾克的“難民”,以及他手中那把致命的兇器!
恐懼讓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但下一刻,
通道里傳來巡邏士兵沉重的腳步聲和問詢:“B-7區(qū)域,報告情況!
”顯然是被芙蕾的驚叫吸引。
“灰燼”那張年輕卻冰冷如尸體的臉、他手中滴血的匕首(倫道夫準將已經(jīng)無聲地癱軟下去,
頸后一個細小的創(chuàng)口正汩汩涌出暗紅的液體)和即將趕到的士兵之間飛快掃過。
一絲極其短暫的掙扎在她眼中閃過,隨即被一種混雜著厭惡和施舍般的“善意”取代。
她猛地吸了口氣,對著門外喊道:“沒事!我不小心把文件弄掉了!你們?nèi)e處巡邏!
”門外的腳步聲停頓了一下,隨即遠去。芙蕾這才松了口氣,
嫌惡地瞥了一眼地上父親的尸體和噴濺到鞋面上的幾點血跡,又飛快地將目光投向“灰燼”,
眉頭緊皺,用一種打發(fā)乞丐般的不耐煩語氣低聲道:“還愣著干什么?快滾!
趁我沒改變主意!”她似乎把這當成了對底層賤民一次微不足道的“恩賜”,
一個可以讓她自己都感覺高尚的、小小的“善舉”。
“灰燼”的動作在她開口的瞬間就已經(jīng)停滯。不是猶豫,
而是身體內(nèi)部爆發(fā)了前所未有的劇烈沖突!
當芙蕾那張帶著倨傲和一絲虛假“善意”的臉清晰地映入眼簾時,
一股比之前強烈百倍、千倍的撕裂感猛然在他靈魂深處炸開!
仿佛有無形的巨手抓住他的大腦,要將其生生撕成兩半!
樣深棕色的卷發(fā)在火光中飄散、驚恐的哭喊、一個冷漠俯視的軍官側(cè)臉(與倫道夫截然不同,
卻帶著同樣的冷酷)——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沖擊著系統(tǒng)的壓制屏障。
劇烈的頭痛讓他眼前發(fā)黑,身體內(nèi)部傳來骨骼即將錯位般的劇痛,偽裝用的夾克下,
肌肉不受控制地痙攣著?!熬?!警告!檢測到極高強度精神污染源!
識別:芙蕾·阿爾斯塔!威脅等級:最高!強制清除指令啟動!立即執(zhí)行清除!
”系統(tǒng)的警報聲尖銳到刺穿耳膜,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般灌入他的四肢百骸,
試圖強行接管他的身體,將匕首刺向眼前這個少女!不!
一個源自靈魂最深處、完全陌生的嘶吼在他意識中炸響。不是命令,不是邏輯,
是純粹的本能,是滔天的混亂與抗拒!他的手指死死扣住匕首柄,指關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劇烈顫抖著,仿佛那匕首重若千鈞。清除她!清除干擾!系統(tǒng)的指令帶著毀滅性的力量。
身體在殺戮指令和那股源自破碎記憶深處的、狂暴的抗拒之間劇烈撕扯,
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哀嚎。冷汗瞬間浸透全身。他死死咬住牙關,口腔里彌漫開濃重的血腥味,
用盡全部被訓練出來的意志力,
強行將那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狂暴混亂和系統(tǒng)冰冷的清除指令一同,
狠狠壓回那名為“灰燼”的軀殼深處!他猛地低下頭,避開芙蕾那令人靈魂灼痛的目光,
身體僵硬地保持著攻擊姿態(tài)的殘余,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低喘。
系統(tǒng)瘋狂閃爍的紅色警報和強制指令被他以蠻橫的意志力強行屏蔽在意識最外圍。
芙蕾顯然被這個“難民”奇怪的反應弄得更加不耐煩和警惕,她皺著眉,又后退了半步,
似乎怕沾上什么臟東西?!奥牪欢畣??快滾!”她低聲呵斥,語氣中的施舍已蕩然無存,
只剩下厭惡。“灰燼”沒有再抬頭。他用盡最后一絲控制力,猛地轉(zhuǎn)身,動作依舊迅捷如風,
卻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僵硬。他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融入通風管道的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下指揮室里濃重的血腥味和呆立在父親尸體旁、驚魂未定的芙蕾·阿爾斯塔。
空間站下層,一個堆滿廢棄氧氣罐的骯臟角落?!盎覡a”背靠著冰冷的金屬艙壁,
劇烈地喘息。任務完成了。倫道夫準將已死。他面無表情地從工具包里抽出清潔布,
開始擦拭匕首上凝固的暗紅血漬,然后是濺到手腕和夾克袖口上的零星血跡。
動作標準、穩(wěn)定,如同精密的機器在執(zhí)行清理程序。然而,
就在他擦拭左手手背上最后一點血跡時,那只手,
那只握刀時穩(wěn)如磐石、殺人時毫無波瀾的手,卻突然不受控制地、極其細微地顫抖了一下。
幅度很小,轉(zhuǎn)瞬即逝,仿佛只是肌肉的短暫抽搐。但這微小的失控,
卻如同在完美冰面上裂開的第一道縫隙?!盎覡a”的動作停頓了零點一秒。
他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只是更用力地握緊了清潔布,
將那點失控的痕跡連同血跡一起狠狠擦去。遙遠的“巨蛇之尾”號艦橋上,
克魯澤面具下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監(jiān)控屏幕上,
定格著“灰燼”擦拭血跡時那瞬間的手部特寫。那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在他眼中,
卻清晰得如同驚雷。“瑕疵……”他低聲自語,指尖輕輕敲擊著座椅扶手,
金色的眼眸里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和一絲冰冷的興奮,“多么……有趣的瑕疵。
”警報凄厲的嘶鳴撕裂了赫爾墨斯之眼空間站死寂的空氣,
紅色的旋轉(zhuǎn)燈光將冰冷的金屬通道染成一片血海。
急促的腳步聲、粗魯?shù)暮艉嚷?、武器上膛的金屬撞擊聲從四面八方涌來,如同收緊的絞索。
“灰燼”的身影在狹窄的維修通道內(nèi)高速穿行,每一次蹬踏墻壁借力,
都讓左肩那道被高能粒子擦過的貫穿傷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灼熱的能量殘留如同跗骨之蛆,
瘋狂啃噬著肌肉和神經(jīng)。鮮血浸透了偽裝夾克下的作戰(zhàn)服內(nèi)襯,黏膩冰冷,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的鈍痛?!扒胺酵ǖ雷筠D(zhuǎn),避開巡邏隊。距離:15米。
預計遭遇時間:3秒。”系統(tǒng)的聲音冰冷地在顱內(nèi)響起,精確地規(guī)劃著每一步逃亡路線。
但這冰冷的指引同時也在無情地榨取著他的生命力。每一次系統(tǒng)計算帶來的神經(jīng)負荷,
都像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針扎進大腦,與肩傷和基因強化手術殘留的排斥反應疊加,
形成一波波幾乎要將他意識沖垮的劇痛浪潮。視野邊緣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
心跳如同失控的引擎在胸腔里瘋狂擂動。他猛地撞開一扇銹蝕的應急門,
沖進一條堆滿廢棄維生系統(tǒng)管道的狹窄死胡同。管道粗大、冰冷,
散發(fā)著陳腐的氧氣和冷卻液混合的怪味。這里是他系統(tǒng)計算出的唯一暫時安全點,
但也意味著被徹底堵死。追兵的腳步聲和叫罵聲在門外迅速逼近。“警告!
生命體征持續(xù)惡化!腎上腺素儲備低于臨界值!建議:立即注射戰(zhàn)場急救興奮劑,
代價:后續(xù)生理崩潰風險提升37%?!毕到y(tǒng)毫無感情地報告著殘酷的現(xiàn)實。
“灰燼”背靠著冰冷粗糲的管道壁滑坐在地,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味。
他顫抖著從腰間的急救包摸出那管猩紅色的針劑,毫不猶豫地扎進大腿外側(cè)。
冰涼的液體注入血管,瞬間,一股狂暴的力量席卷全身,暫時壓下了劇痛和虛弱,
視野重新變得銳利,心跳卻更加狂亂,如同瀕臨炸裂的引擎。代價?他不在乎。
他只需要活下去,完成指令。
指令……下一個清除目標……芙蕾·阿爾斯塔……這個名字像一根毒刺,
扎在他混沌的意識里,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和無法理解的混亂。
就在這強行提振的清醒與重傷的虛弱激烈對抗的臨界點,
就在門外追兵沉重的腳步幾乎踏到門口的瞬間,
一股比興奮劑更狂暴、更原始的力量猛地從他意識最深處炸開!
仿佛一道無形的閘門被強行撞碎!“強制記憶修復程序啟動!警告!
檢測到精神抑制臨界失效!核心邏輯覆蓋程序加載!”系統(tǒng)的警報聲前所未有的尖銳,
帶著一種失控的、強制性的力量。“不——!”一個無聲的嘶吼在他靈魂深處炸響,
但身體卻完全僵直,被那股力量牢牢釘在原地。眼前的世界瞬間被扭曲、撕裂!
冰冷的管道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灼熱到扭曲視線的沖天烈焰!濃煙滾滾,
嗆人的焦糊味真實得令人窒息。刺耳的警報聲變成了尖銳的、孩童的哭喊和絕望的尖叫。
他不再是“灰燼”,他變成了一個矮小的、無助的影子,被灼熱的氣浪推搡著,
跌跌撞撞地奔跑在一條燃燒的走廊里。腳下是滾燙的地板,頭頂不斷有燃燒的碎片砸落。
他懷里死死抱著一個東西——一只眼睛掉了、耳朵被燒焦了一半的破舊布兔子玩偶。
“媽媽……爸爸……”稚嫩的、帶著無盡恐懼的哭喊從他喉嚨里不受控制地溢出。
這不是他的聲音!是那個孩子的!然后,他看到了。透過濃煙和跳躍的火舌,
在孤兒院燃燒的大門廢墟前,停著幾輛涂著地球聯(lián)合軍標志的裝甲車。
一群穿著聯(lián)合軍制服的士兵冷漠地持槍警戒。
一個穿著高級軍官制服、面容冷峻的男人站在最前方,正對著通訊器說著什么。
火光映亮了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也照亮了他肩章上的軍銜標志。那張臉……那張臉!
“目標區(qū)域確認無高價值調(diào)整者基因樣本。執(zhí)行凈化程序。重復,執(zhí)行凈化程序。
”軍官的聲音透過記憶的帷幕傳來,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安?!里面還有人!
還有孩子!”一個女人的哭喊聲從不遠處傳來,但立刻被粗暴地制止。
軍官冷漠地放下通訊器,對著旁邊一個手持火焰噴射器的士兵微微頷首。轟——!
一道刺目的火流如同死神的吐息,猛地灌入孤兒院殘破的大門!
爆炸的沖擊波將幼小的他狠狠掀飛出去!懷里的布兔子脫手飛出,在半空中被烈焰瞬間吞噬,
化為灰燼。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仰面朝天,
清晰地看到了那個下令軍官轉(zhuǎn)過來的、冰冷無情的正臉——喬治·阿爾斯塔!
芙蕾·阿爾斯塔的父親!“記憶重構完成?!毕到y(tǒng)的聲音在熊熊燃燒的孤兒院幻象中響起,
冰冷、清晰,如同最終審判的鐘聲,徹底碾碎了“灰燼”那由謊言構筑的、脆弱的外殼。
“核心邏輯覆蓋成功。核心指令加載:復仇。首要目標:喬治·阿爾斯塔。
身份確認:地球聯(lián)合軍高級軍官,芙蕾·阿爾斯塔之父。清除優(yōu)先級:001。
指令狀態(tài):激活?!薄鞍 。。?/p>
”一聲壓抑到極致、卻飽含著無盡痛苦和滔天恨意的嘶吼終于沖破了“灰燼”的喉嚨!
他猛地蜷縮起來,雙手死死抱住仿佛要炸開的頭顱!
真實的、被強行喚醒的記憶如同熔巖般灌入他的意識,
與ZAFT灌輸?shù)奶摷龠^去劇烈沖突、撕扯!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
生理排斥反應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口鼻中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涌出,
帶著濃重的鐵銹味——是血!他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痙攣都噴濺出更多的血沫,
染紅了身下的金屬地面和冰冷的管道。精神世界天崩地裂,
芯片的壓制在真相的洪流和系統(tǒng)的強制覆蓋下?lián)u搖欲墜。支撐他存在的基石徹底粉碎,
只剩下一個被仇恨點燃的、瀕臨崩潰的空殼。
門外的追兵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非人的痛苦嘶吼驚得停頓了一瞬。隨即,
更粗暴的砸門聲響起!就在合金門鎖即將被暴力破開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門外傳來了截然不同的、能量武器精準點射的尖銳嗡鳴和人體倒地的悶響!砸門聲戛然而止。
厚重的應急門被從外面強行切開,刺眼的探照燈光束打了進來,
照亮了蜷縮在血泊和污穢中、如同受傷野獸般劇烈顫抖的身影。
幾個穿著ZAFT精英作戰(zhàn)服、戴著全封閉頭盔的身影迅速閃入,警惕地掃視四周,
手中的武器指向門外通道。一個穿著銀灰色指揮官制服、戴著面具的身影,
緩步從他們身后走了進來。勞·盧·克魯澤。他無視了地上橫七豎八的聯(lián)合軍士兵尸體,
目光精準地落在了角落里那個瀕臨崩潰的“兵器”身上??唆敐啥紫律?,
面具后的金色眼眸如同探針,
仔細地、近乎貪婪地審視著“灰燼”此刻的狀態(tài):那因劇烈痛苦而扭曲的年輕臉龐,
口鼻不斷溢出的鮮血,被仇恨和混亂徹底點燃、幾乎要燒穿一切的赤紅雙瞳,
以及那具仍在不受控制痙攣的身體里散發(fā)出的、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般的毀滅性能量。
他伸出手,沒有觸碰,只是隔空感受著那股狂暴的氣息。面具下,
傳來一聲低沉而愉悅的輕笑,帶著一種發(fā)現(xiàn)絕世珍寶般的贊嘆。
“真是……漂亮的崩壞和重構……”克魯澤的聲音如同情人間的低語,
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痛苦、仇恨、毀滅的欲望……純粹的、未被稀釋的驅(qū)動核心。
這才是我想要的……更有價值的‘兵器’雛形。”他站起身,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在血泊中掙扎的“灰燼”,
如同欣賞一件剛剛淬火成型、還散發(fā)著危險高溫的藝術品?!盎厥誙nit-001。
”克魯澤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優(yōu)雅命令口吻,轉(zhuǎn)身走向門外,“最高等級醫(yī)療隔離。
他需要……一點小小的調(diào)整,來適應這全新的、更強大的‘自我’。
”兩名ZAFT精英士兵上前,
專業(yè)而冷酷地將仍在劇烈顫抖、口鼻溢血、眼神混亂卻燃燒著刻骨仇恨的“灰燼”架了起來。
他沒有任何反抗,或者說,他已經(jīng)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和意志。身體被強行拖離那片血泊,
只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蜿蜒的血痕。
克魯澤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被拖走的身影,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價值提升了,但同時,這柄新生的、充滿不確定性的利刃,
也需要更牢固的枷鎖和更精密的操控。他期待著,這柄被仇恨淬煉的兵器,最終會指向何方。
冰冷的液體帶著灼燒感,沿著脊椎神經(jīng)束向上蔓延,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冰針在骨髓里穿梭。
雷恩·阿特拉斯——或者更確切地說,
代號“灰燼”——赤裸的身體被浸泡在巨大的維生艙粘稠的藍色營養(yǎng)液中,
口鼻覆蓋著呼吸面罩,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空洞地望著艙頂刺目的無影燈。
每一次維生系統(tǒng)強制注入的基因穩(wěn)定劑,都像在身體內(nèi)部引爆了一顆微型炸彈,
肌肉纖維不受控制地抽搐、繃緊,又被束縛帶死死勒住。劇痛是持續(xù)的、尖銳的,
但更可怕的是那種從細胞深處傳來的、仿佛要將整個人從內(nèi)部溶解崩解的虛脫感。
基因熵值在飆升,系統(tǒng)冰冷的內(nèi)部診斷報告如同死亡倒計時般在他意識深處閃爍。
維生艙厚重的觀察窗外,勞·盧·克魯澤銀色的面具在燈光下反射著無機質(zhì)的光。
他微微側(cè)頭,聽著旁邊穿著白大褂的實驗室負責人低聲而急促的報告:“……長官,
Unit-001的基因熵值曲線極不穩(wěn)定,多次突破預設的安全閾值。
現(xiàn)有的生理穩(wěn)定方案……存在巨大的失效風險。強行壓制可能會加速……”“風險?
”克魯澤的聲音透過艙內(nèi)的通訊器傳來,溫和得近乎虛假,“風險意味著潛力。
‘灰燼’的價值,正在于他能承受別人無法承受的極限?!彼呓^察窗,
面具后的視線穿透營養(yǎng)液,精準地落在“灰燼”那雙看似無神的眼睛上。
“啟動第二階段神經(jīng)抑制強化。我們需要他……更穩(wěn)定,更專注?!薄笆?,長官。
”負責人不敢再多言,在操作臺上輸入一串指令。瞬間,
一股遠比之前狂暴的能量沖擊猛地灌入“灰燼”的神經(jīng)接口!不再是冰針,
而是燒紅的烙鐵直接按在了大腦皮層!維生艙內(nèi)的營養(yǎng)液劇烈地翻騰起泡。
“灰燼”的身體像瀕死的魚一樣猛地弓起,束縛帶深深勒進皮肉,喉嚨被面罩死死封住,
連一絲慘叫都無法溢出,只有身體在無聲的痙攣中劇烈顫抖,眼球因劇痛而布滿血絲,
幾乎要凸出眼眶。芯片的壓制力被強行提升到了極限,
試圖將那些剛剛覺醒的、名為“仇恨”和“記憶”的“雜質(zhì)”徹底碾碎。
克魯澤欣賞著這具年輕軀體在極限痛苦下的掙扎,如同欣賞一件正在被淬火的兵器。
他需要這痛苦,需要這壓制,更需要這壓制下可能產(chǎn)生的、更純粹更鋒利的“刃”。
當維生艙的艙蓋最終滑開,濕冷的空氣涌入口鼻時,“灰燼”的身體已經(jīng)被徹底掏空。
他被兩名面無表情的醫(yī)療兵架出來,像一攤爛泥被扔在冰冷的檢測臺上。
各種探頭再次刺入神經(jīng)接口,強光掃描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劇痛變成了無處不在的鈍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憊??唆敐勺叩綑z測臺旁,
俯視著臺上虛弱不堪的戰(zhàn)士。他伸出手,并非觸碰,
而是懸停在“灰燼”被冷汗浸透的額頭上方,仿佛在施加某種祝福?!案杏X如何,
我的‘灰燼’?”聲音帶著偽裝的關切,“我知道這很痛苦,但這是必要的。
那些混亂的記憶碎片,那些無用的情感波動,只會干擾你執(zhí)行使命的純粹性。記住,
是誰給了你新生,是誰賦予了你向那些地球聯(lián)合劊子手復仇的力量。扎夫特,
才是你唯一的歸宿?!薄盎覡a”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那雙眼睛里,
之前的混亂、痛苦和撕裂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死寂。他掙扎著,
用盡全身力氣,從檢測臺上坐起,然后站直。盡管身體還在細微地顫抖,
但他的站姿如同標槍般挺直,視線垂落在克魯澤胸前的ZAFT徽章上,
聲音嘶啞卻平穩(wěn):“明白,長官。一切為了扎夫特的榮光。清除地球聯(lián)合的威脅是我的使命。
”他的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波瀾,完美地復刻著被洗腦兵器應有的忠誠與空洞。
芯片的壓制力場如同厚重的冰層,覆蓋著意識深處洶涌的熔巖。
復仇系統(tǒng)的核心指令在冰層下無聲地燃燒:喬治·阿爾斯塔。克魯澤滿意地點點頭:“很好。
看來第二階段抑制效果顯著。那么,讓我們看看你的‘穩(wěn)定’程度是否達標。
”接下來的日子,“灰燼”被投入了更嚴酷的“康復”測試。
高強度抗壓訓練艙模擬著戰(zhàn)場極端環(huán)境:真空、高溫、強輻射、重力扭曲。
他需要在模擬的聯(lián)合軍MS炮火下執(zhí)行精確刺殺,在劇烈的神經(jīng)干擾中保持絕對的射擊精度。
每一次任務模擬,他都如同最精密的機器,高效、冷酷、完美。
甚至在一次模擬平民人質(zhì)被挾持的場景中,當系統(tǒng)判定人質(zhì)阻礙了目標清除路徑時,
他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虛擬的血液濺滿了頭盔面罩,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監(jiān)控屏幕前,
克魯澤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然而,每一次“完美”的執(zhí)行背后,
都是與系統(tǒng)在意識最深處的緊密協(xié)作?!盎覡a”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濾網(wǎng),
將芯片強制灌輸?shù)摹爸艺\”指令進行無害化處理,
、實驗室人員的對話碎片、克魯澤看似不經(jīng)意的指令細節(jié)——全部導向復仇系統(tǒng)的分析模塊。
系統(tǒng)如同一個無聲的幽靈,在他大腦內(nèi)飛速運算,
解析著那些加密的協(xié)議和隱藏在“治療”背后的枷鎖?!皺z測到新型神經(jīng)誘導協(xié)議植入痕跡,
路徑指向目標行為修正模塊……”系統(tǒng)的聲音冰冷地在核心意識中響起,
“協(xié)議關鍵詞:絕對服從,情感抹除,優(yōu)先級覆蓋。建議:模擬協(xié)議生效狀態(tài),
反向追蹤數(shù)據(jù)源。”于是,“灰燼”在執(zhí)行一個高難度滲透任務模擬時,
一次極其微小的路徑計算偏差——偏差幅度精確控制在克魯澤能容忍的“合理波動”范圍內(nèi),
卻足以讓系統(tǒng)捕捉到誘導協(xié)議的一次微小數(shù)據(jù)回傳。醫(yī)療數(shù)據(jù)記錄上,
他的生理指標在芯片壓制下“穩(wěn)定”得令人滿意,無人察覺在那些平穩(wěn)的曲線之下,
系統(tǒng)正如同蝕骨的幽魂,一點點解析著束縛他的鎖鏈結構。一天,在例行高強度抗壓測試后,
“灰燼”被安排在一個封閉的休息隔間內(nèi)恢復。隔間的信息屏上,
滾動播放著一些無關緊要的ZAFT宣傳新聞。突然,屏幕畫面切換,
布聯(lián)合酋長國所屬資源衛(wèi)星“赫利奧波利斯”即將接收一批地球聯(lián)合軍新型后勤物資的消息,
簡報末尾附帶了一個極其簡短的行程表,
一個名字在不起眼的位置一閃而過:喬治·阿爾斯塔(聯(lián)合軍后勤戰(zhàn)略本部高級顧問),
行程:赫利奧波利斯,技術監(jiān)督與評估。這個名字如同燒紅的烙鐵,
瞬間點燃了“灰燼”冰封的意識!系統(tǒng)警報無聲地尖嘯起來,
間鎖死目標:“關鍵情報確認:目標喬治·阿爾斯塔位置鎖定——中立殖民地赫利奧波利斯。
任務環(huán)境分析:高價值目標,高敏感區(qū)域,潛入清除難度系數(shù)S級。
核心指令激活:清除優(yōu)先級001。任務代號:‘赫利奧波利斯?jié)撔?- 目標清除’。
”就在這時,休息隔間的門滑開??唆敐勺吡诉M來,身后跟著那位實驗室負責人。
負責人手里拿著一份剛打印出來的報告,臉色凝重。他沒看“灰燼”,而是壓低聲音,
用無法完全掩飾的憂慮對克魯澤說:“長官,
最新的深度基因熵值掃描結果……還是超出了我們的預期閾值。
生理穩(wěn)定方案雖然在壓制精神波動上有效,但對基因?qū)用娴谋罎②厔荨Ч邢蕖?/p>
就像在即將坍塌的堤壩上增加負重,失效風險極高,隨時可能……”克魯澤抬手,
打斷了負責人的話。他的目光落在“灰燼”身上,后者正如同最標準的士兵一樣,
在他進門時就已肅立,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仿佛對剛才的對話充耳不聞。克魯澤走近一步,
聲音帶著慣常的偽善溫和:“看來恢復得不錯,‘灰燼’。你的堅韌,總是能帶來驚喜。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評估什么,“現(xiàn)在,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需要你的‘純粹’。
”全息投影在“灰燼”面前展開,中立殖民地赫利奧波利斯的巨大圓筒結構緩緩旋轉(zhuǎn)。
“奧布的技術中立區(qū),赫利奧波利斯。地球聯(lián)合軍在那里藏匿了一些……重要的‘玩具’。
”克魯澤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你的任務:潛入,
找到并清除聯(lián)合軍后勤戰(zhàn)略本部的高級顧問,喬治·阿爾斯塔。
他是聯(lián)合軍戰(zhàn)爭機器上的一顆關鍵齒輪。抹掉他,無聲無息。
”“任務指令確認:赫利奧波利斯?jié)撔?- 目標清除。目標:喬治·阿爾斯塔。
”“灰燼”的聲音毫無起伏,如同復讀機。心臟在胸腔內(nèi)如同被復仇的火焰包裹,
劇烈地搏動,但芯片的強力壓制和自身的絕對控制力,
讓他的表情和生理監(jiān)控數(shù)據(jù)沒有絲毫異常?!昂芎谩!笨唆敐煽粗?/p>
面具后的目光深邃難測。他轉(zhuǎn)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卻又停下,沒有回頭,
聲音通過通訊器清晰地傳來,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告誡,如同淬毒的蜜糖:“記住你的本質(zhì),
我的‘灰燼’。你是一件完美的兵器,只為清除敵人而存在。
赫利奧波利斯……那里有很多‘雜質(zhì)’。不要被任何東西迷惑。保持你的‘純粹’。
”艙門關閉,隔間內(nèi)只剩下“灰燼”一人。他站在原地,幾秒鐘后,才邁步走向裝備區(qū)。
精英特制的近戰(zhàn)強化作戰(zhàn)服閃爍著幽冷的黑色光澤,如同為他量身定做的第二層皮膚和枷鎖。
他一件件穿上,動作精準、高效,如同設定好程序的機器。
當最后扣上那帶有ZAFT血紅色飛翼標志的頭盔時,視野被冰冷的HUD界面覆蓋。
他登上那艘偽裝成民用貨運飛船的ZAFT特種運輸艦。引擎低沉的轟鳴聲傳來,
艦體微微震動,脫離了“巨蛇之尾”號的接駁口,滑入深邃的宇宙。舷窗外,星辰流轉(zhuǎn),
赫利奧波利斯那巨大的圓筒形結構在遠方逐漸清晰?!盎覡a”靜靜地坐在固定座椅上,
如同雕塑。頭盔下,他的眼神被陰影籠罩。芯片的壓制力場在顱骨內(nèi)低鳴,
手術的隱痛在血管中流淌,基因崩潰的倒計時在細胞深處無聲滴答。
而在這三重枷鎖的最深處,復仇系統(tǒng)的核心指令如同不滅的恒星,冰冷而熾烈地燃燒著,
目標只有一個——赫利奧波利斯,喬治·阿爾斯塔。克魯澤的告誡在耳邊回響,
他咀嚼著那“雜質(zhì)”二字,冰冷的嘴角在頭盔的陰影中,
勾起一絲無人察覺的、絕對不屬于“灰燼”的弧度。赫利奧波利斯內(nèi)部的光線經(jīng)過精密調(diào)節(jié),
永遠維持在令人舒適的“晨光”狀態(tài)??諝饫镲h著人造草地的清新氣味,
輕柔的背景音樂掩蓋著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低鳴。
布理工學院校服的雷恩·阿特拉斯——此刻的身份是工科生“里奧”——背著半舊的工具包,
腳步輕快地匯入學生人流。他微微低頭,視線掃過個人終端上滾動的課程表,
警衛(wèi)巡邏間隔、重力區(qū)與非重力區(qū)過渡閘口的安檢流程……所有數(shù)據(jù)如同溪流匯入意識深處,
被系統(tǒng)瞬間解析、標記、儲存。
記錄、加密通訊片段、熱能信號)正被系統(tǒng)從公共網(wǎng)絡和軍用頻道的雜音中精準剝離、拼合。
“確認目標活動熱區(qū):第7工業(yè)區(qū),G區(qū)塊,深層機密機庫。當前路徑:最優(yōu)路線A-7,
預計遭遇時間:17分32秒?!毕到y(tǒng)的聲音冰冷而精確。他調(diào)整方向,
走向一條通往工業(yè)區(qū)輔助管廊的檢修通道,動作自然得如同去上實踐課。
通道里彌漫著冷卻液和金屬粉塵的味道,與外面“純白天堂”的假象格格不入。突然,
腳下的金屬地板傳來一陣沉悶的震動,緊接著是刺耳的金屬撕裂聲!
尖銳的警報瞬間取代了柔和的背景音樂,紅光瘋狂閃爍!“警告!
檢測到高強度能量反應及物理結構破壞!來源:第3MS測試平臺!
”系統(tǒng)的警報聲幾乎與外部傳來的爆炸轟鳴同步。緊接著,
更密集的爆炸聲、能量武器的尖嘯、金屬碰撞的巨響如同狂暴的潮水般從通道深處涌來!
整個衛(wèi)星的結構都在劇烈呻吟。“灰燼”腳步未停,反而在搖晃的通道中加速。
系統(tǒng)屏幕在他視野邊緣高速刷新:“外部交戰(zhàn)確認:ZAFT MS部隊突入!
型號識別:金恩。地球聯(lián)合軍MS……型號未知!首次識別!
代號:強襲(GAT-X105)!交戰(zhàn)烈度:S級!
目標喬治·阿爾斯塔位置更新:正在深層機密機庫C閘口,試圖轉(zhuǎn)移!
路徑重新規(guī)劃:緊急路線Gamma-3!”他猛地撞開一扇標有“危險禁入”的維修門,
沖入一條彌漫著硝煙和電弧火花的巨大橫向主通道。這里是戰(zhàn)場邊緣。頭頂上方,
巨大的金屬橫梁在爆炸沖擊波中扭曲斷裂,帶著火花轟然砸落!
他像一道影子般貼著灼熱的艙壁滑過,碎石和熾熱的金屬碎片擦著身體飛濺。
一架被擊毀的金恩殘骸就在前方不遠處燃燒,駕駛艙位置一片焦黑。更遠處,
那架通體雪白、線條銳利的人形兵器——強襲高達——正與兩架金恩激烈纏斗。
光束步槍的熾白光芒與實體彈的曳光將昏暗的空間切割得支離破碎。
爆炸的氣浪和飛濺的碎片是這里唯一的主旋律。系統(tǒng)無視這地獄般的景象,
冰冷的坐標箭頭死死鎖定通道盡頭正在關閉的厚重合金閘門。閘門縫隙里,
一個穿著聯(lián)合軍高級技術軍官制服、臉色慘白的中年男人正在幾名持槍士兵的掩護下,
試圖擠進正在閉合的門內(nèi)——喬治·阿爾斯塔!“目標鎖定。距離:75米。
閘門關閉倒計時:9秒?!薄盎覡a”的身影驟然加速!基因強化的肌肉爆發(fā)出非人的力量,
他在布滿障礙和流彈的通道中穿梭,動作流暢得如同預演過千百遍。
一名擋路的聯(lián)合軍士兵剛抬起槍口,咽喉已被高頻震蕩匕首無聲切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