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腥風(fēng),白發(fā)老兵用殘軀撞開生路!絕境麥城,我與父親背靠背迎戰(zhàn)八方吳狗!
當雷霆撕裂蒼穹,少女刀鋒染血,指向東吳都督:「呂蒙狗賊,看刀!」1丞相……死了。
消息像根燒紅的鐵釬,狠狠捅進我耳朵。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最后一個…愿意追隨伯父興復(fù)漢室理想的人…沒了。父親……也死了。不,
他早就死在麥城那血淋淋的爛泥里。死在我這半生的……“無所作為”里!悔恨!像毒蛇,
一口咬住心臟,狠狠絞緊!糜芳獻城……我逃了。像個喪家犬,從西門溜走,
頭也不回地逃向西川。伯父在夷陵遭受那把焚盡大漢的大火……我在后方干什么?
遵旨聯(lián)姻益州當?shù)嘏桑≈钡铰犅劙椎鄢堑呢模?/p>
丞相北伐…六出祁山…我守著成都那方小小的庭院,相夫教子!
看著那渺茫的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熄滅!現(xiàn)在……丞相也沒了。油盡燈枯。
大漢……這艘破船,肉眼可見,正被曹魏那滔天巨浪一寸寸吞沒!我呢?
我依然……無能為力!回想父親曾驕傲地稱我為「關(guān)家虎女」,那時的我是多么意氣風(fēng)發(fā)!
但現(xiàn)在,廢物!關(guān)銀屏!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不甘的悔恨快將我的心沖破!
死死閉上眼。滾燙的液體從眼角溢出。再來一次…再來一次!老天爺!求你!
假如有機會再來一次!我一定…念頭剛起。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了我!
劇痛!然后……是失重感。無窮無盡地下墜……砰!后背撞上硬物。疼!
新鮮的空氣猛地灌入鼻腔!帶著……雨后的潮濕土腥氣?檀香?汗臭?聲音!嘈雜的人聲!
腳步聲!金屬甲片摩擦的鏗鏘!遠處…隱隱有沉悶的鼓聲?不…是更夫敲梆子?觸覺!
身下是…冰冷的…青石地板?手臂撐著…觸感粗糙…是鎧甲?!我穿著鎧甲?
手指…纖細…皮膚緊致…充滿年輕才有的彈力…這不是我那操勞半生、布滿薄繭的手!視覺!
猛地睜開眼!光線刺得瞳孔一縮。雕花的房梁…熟悉的樣式…是荊州!是江陵!
是父親鎮(zhèn)守的南郡將軍府!我……躺在偏廳的地上?聚焦四周。銅鏡!角落里,
一面蒙塵的銅鏡斜靠在梳妝臺與墻間的夾角,映出一張……年輕得過分、也蒼白得過分的臉。
杏眼。瓊鼻。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唇。眉宇間……還帶著一絲未脫的稚氣。
但那雙眼睛里…此刻翻涌的…是絕處逢生的驚喜!是沉淀了數(shù)十年的蒼涼!
是對上天降下奇跡的感恩!十八歲!這是我十八歲時的臉!「梆!梆!梆!」
更夫沙啞的梆子聲,穿透雨后的寂靜,清晰地傳進來。三更!子時!
一個冰冷到骨髓、卻又點燃全身血液的日期,如同驚雷般在我混亂的腦中炸開!
我記得這一天!父親大兄領(lǐng)兵在外,我白天練武累了癱倒在偏廳,半夜三更二刻城中大亂,
我迷迷糊糊地被府內(nèi)的家丁拽著,
天亮?xí)r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江陵城西郊外……建安二十四年…秋…十月初五…「糜芳背叛!」
「就在今夜!」呂蒙的白衣鬼兵,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摸到了江陵城下!而我那「好」
糜芳…正在城樓上…準備親手打開這埋葬父親、埋葬荊州、埋葬大漢最后氣數(shù)的…地獄之門!
時間……不多了!可能……只剩下一刻鐘!不!半刻鐘!「呼…吸…」
強行壓下心中激蕩迸發(fā)的眩暈。成熟的靈魂,
硬生生塞進這具年輕卻未經(jīng)戰(zhàn)陣、嬌柔乏力的軀殼里。肌肉都在尖叫著不適應(yīng)。
但……「沒時間了!」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動作有些踉蹌。低頭。身上是一套半舊的皮甲,
腰間懸著一柄裝飾意義大于實戰(zhàn)的佩劍。足夠了!手指撫過冰涼的劍柄。
前世數(shù)十載悔恨積壓的殺意,在這一刻凝成了實質(zhì)!沖出偏廳!「來人!」聲音嘶啞,
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淬了冰的狠厲!幾個靠在廊下打盹的將軍府家丁被驚醒。
茫然地看著我?!感〗悖俊埂父心軇拥募叶?!全部!立刻!跟我走!」眼神掃過,
像刀子刮過他們的臉,「抄家伙!快!」我的眼神……一定很可怕。幾個家丁打了個寒顫,
睡意全無。沒人敢問。下意識地服從?!甘恰切〗?!」一陣兵荒馬亂的嘈雜。
刀槍棍棒被胡亂抓起。二十幾人。將軍府能調(diào)動的最后力量。
全是父親留下的、勉強算忠心的老兵或仆役之子。足夠了!必須足夠!「拿上庫房鑰匙!
開倉!」我指著管庫的老仆,「搬!所有現(xiàn)成的酒肉!糧食!快!搬到城樓去!」「犒軍?」
老仆一愣,下意識地問,「小姐…這…不合規(guī)矩…要等糜將軍…」「規(guī)矩?!」
我猛地打斷他,「我是小姐父親不在我就是規(guī)矩!我說是犒軍,就是犒軍!現(xiàn)在!立刻!搬!
違令者斬!」老仆嚇得一哆嗦,鑰匙哐當?shù)粼诘厣希琶炱鹋苋ラ_倉。沒人再敢遲疑。
搬酒!搬肉!搬糧食!火把點起。映著一張張倉惶又茫然的臉?!缸?!」
我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劍。劍鋒在火把下閃著幽冷的光。指向……內(nèi)城南城門方向!「目標!
南城樓!堵住所有城門通道!快!」我?guī)ь^沖了出去!皮靴踏在濕冷的青石板上,
發(fā)出急促的「啪嗒」聲。冷風(fēng)像刀子割在臉上。胸腔里那顆年輕的心臟,
在成熟靈魂的驅(qū)使下,瘋狂地擂動!快!再快一點!沖過空曠的街道。雨后的江陵城,
死寂得可怕。只有我們這一小隊人奔跑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像闖入墓地的活人。
內(nèi)城門在望!巨大的門洞,像怪獸張開的嘴。城樓上,燈火通明。人影綽綽。
隱約能聽到…壓抑的交談聲?還有…一種令人不安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守門的衛(wèi)兵看到我們這隊「犒軍」的人馬,有些發(fā)懵?!刚咀?!何人夜闖……」
「瞎了你的狗眼!」我身后一個機靈的家丁厲聲喝道,「關(guān)將軍府上小姐!奉糜太守令,
特來犒賞夜值弟兄!還不讓開!」衛(wèi)兵被吼得一怔。關(guān)將軍的女兒…糜太守的令…遲疑間,
我們已如潮水般涌入門洞,直撲登城馬道!沖上城樓!夜風(fēng)驟然猛烈!吹得火把瘋狂搖曳,
光影亂舞。城樓平臺上。一個穿著錦袍、體型微胖的身影,正背對著我們,扶著冰冷的垛口,
探身向外張望。肥胖的手指上,一枚碩大的金戒指,在火光下反射著貪婪的光。糜芳!
他身邊,只有幾個心腹親兵。其余的守軍……稀稀拉拉,大多抱著兵器打盹,
或茫然地看著城外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毫無防備!就是現(xiàn)在!「舅父!」我揚聲喊道,
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屬于少女的“驚喜”和“雀躍”,腳步卻毫不停歇地向他沖去!
糜芳聞聲,愕然回頭。那張保養(yǎng)得宜、此刻卻因緊張和某種隱秘興奮而微微泛油光的胖臉上,
寫滿了錯愕和被打擾的不悅?!搞y屏?你來此作甚?胡鬧!快下……」「舅父!
看我給您帶了什么!」我打斷他,臉上擠出一個“天真”的笑容,人已沖到近前!
距離……一步之遙!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太近了!
他身邊的親兵似乎察覺不對,手按向了刀柄!「不能再等了!」
身體里那股積壓了半生的恨意和孤注一擲的決然,轟然爆發(fā)!什么少女的矜持!
什么力量的孱弱!去他媽的!「動手!」 我厲聲尖叫!不是命令家丁,
而是給自己下達的最后沖鋒號!左手如電般探出!不是抓!是“掐”!用盡全身的力氣,
狠狠掐向糜芳那肥厚的、毫無防備的后頸!皮肉和錦袍的觸感令人作嘔!「呃??!」
糜芳猝不及防,被我掐得一個趔趄,劇痛讓他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肥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
機會!右手!我拔下了頭上那根最粗、最尖銳的……銅簪!冰冷的金屬!帶著必殺的決心!
在糜芳的親兵刀出鞘一半之前!在那些打盹的守軍茫然抬頭的瞬間!我的手臂,
如同拉滿的勁弓,猛地從糜芳頸側(cè)繞過!銅簪那閃著寒芒的尖端!死死地!
抵在了糜芳那因驚駭和劇痛而劇烈跳動的頸動脈上!力道之大,刺破了一點油皮!
一絲鮮紅的血線,瞬間蜿蜒而下!「都別動!」 我的聲音變了調(diào)。不再是少女的清脆。
而是沙啞、低沉、充滿了鐵銹和血腥味的……“咆哮!”每一個字,
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渣!「誰敢動一下!」「我立刻送他見閻王??!」汗。
豆大的汗珠瞬間從他額角、鬢邊滾落。帶著濃烈的、恐懼的餿味。「銀…銀屏…你…你瘋了?
!」 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城樓之上。時間……仿佛凝固了。
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還有…粗重得如同破風(fēng)箱的…無數(shù)道喘息。我的。糜芳的。
那些驚呆了的家丁的。還有……終于徹底驚醒、卻陷入更大茫然和驚恐的守城士卒們的。
我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錐,掃過那些拔刀欲動的糜芳親兵。掃過那些茫然無措的守軍。
最后,落在糜芳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胖臉上。
嘴角……勾起一個絕對不屬于十八歲少女的、冰冷徹骨的弧度。「舅父…」聲音不高。
卻像重錘,砸在死寂的城樓上。「現(xiàn)在…勞煩您…按我說的下令吧。」冰冷的簪尖,
又往前送了半分。血珠……滾落得更多了。糜芳的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
腳下的青磚城墻……冰冷。堅硬。如同我此刻的心臟。而這……僅僅只是開始。
地獄的大門……剛剛被我撬開了一條縫。第二章冰冷的簪尖,又往前送了半分。
血珠……滾落得更多了。糜芳的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說!」 我聲音壓得更低。
「讓他們都聽著!」「關(guān)…關(guān)府家丁…」 糜芳聲音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
肥胖的下巴指向我?guī)淼募叶。附印庸芩拈T!立刻!馬上!」「其余各部!」
我緊盯著他,替他補充,聲音卻陡然拔高,蓋過夜風(fēng),砸進每一個豎起耳朵的守軍耳中。
「各守營盤!無令不得擅離!違者…斬!」最后那個「斬」字,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
城樓死寂。只有糜芳粗重如牛的喘息。守軍們面面相覷。茫然。驚疑。但無人敢動。
糜芳的親兵,手還按在刀柄上,眼神閃爍?!付济@了嗎?!」 我對著他們厲喝,
簪尖再次刺入半分!「啊——!聽……聽令!都聽令!」 糜芳殺豬般嚎叫起來。
那點油皮下的血,終于匯成一小股,順著油膩的脖頸流下,染紅了錦袍的領(lǐng)口。
貪婪的金戒指,在火光下也沾了血光。親兵們臉色煞白,終于緩緩松開了刀柄。
幾個機靈的家丁立刻撲向城門絞盤和控制點。稀里糊涂的守軍,被這血腥的威嚇震住,
下意識地服從了命令。第一步。成了。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但這只是……止血。城外的黑暗里,那頭名為呂蒙的猛虎,正舔著獠牙。黎明。死灰色的光,
勉強撕開夜幕。江陵城,像一座巨大的墳?zāi)?,籠罩在壓抑的死寂里。我站在城樓垛口后。
冰冷的青磚硌著掌心。一夜未眠。眼珠布滿血絲。身體里是燃燒的疲憊,
但靈魂卻像繃緊的弓弦。糜芳像頭待宰的肥豬,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嘴里塞著破布,丟在角落。
由最忠心的兩個家丁看守。他那雙小眼睛里,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恐懼。城樓上。
換上了勉強可信的守軍。但氣氛……凝滯得能擰出水??謶帧岩?。像瘟疫一樣無聲蔓延。
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帶著疏離和審視。一個十八歲的少女??拷俪珠L官奪來的權(quán)。
能撐多久?城外。濃霧漸散。露出了……“噩夢”。黑壓壓的東吳軍陣。刀槍如林。
旌旗蔽日。肅殺之氣,隔著冰冷的城墻,都能透進來。壓得人喘不過氣。陣前。一匹駿馬上。
端坐著一名中年將領(lǐng)。金甲。金盔。面容清癯。眼神卻銳利如鷹。隔著數(shù)百步的距離,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城墻,落在我的臉上。呂蒙!東吳都督!白衣渡江的策劃者!
父親麥城悲劇的導(dǎo)演!前世荊州淪陷的罪魁!恨意!像巖漿在血管里奔涌!
幾乎要燒穿我的理智!但現(xiàn)在……不能硬拼。城內(nèi)人心未附。兵力不足。守軍疲憊。
一旦開戰(zhàn)……必死無疑!必須……除掉他!擒賊先擒王!「關(guān)索!」 我低喝。身后。
一個半大少年立刻上前。我四弟。關(guān)索。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稚氣,但眼神堅定。「姐!」
「帶幾個人,把糜芳拖過來!弄醒!讓他寫降書!」 我聲音冰冷,不容置疑?!附禃?!」
關(guān)索愕然。「對!投降!」 我盯著城外那青衫身影,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寫給呂蒙的投降書!」「用糜芳的?。 埂妇驼f……城內(nèi)人心惶惶,部分守軍未能收服,
他糜芳未能按約定時間開城,現(xiàn)已將冥頑守軍困于南城親賢坊?!?/p>
「請呂大都督……率軍入南城門平叛!」關(guān)索眼睛猛地睜大,瞬間明白了我的意圖。「姐!
這…是真的!糜芳與呂蒙他們…」「快去!」 我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沒時間了!
賭他呂蒙……貪功自傲!」賭他對“白衣渡江”成功的絕對自信!賭他相信糜芳這個內(nèi)應(yīng)!
賭他……料不到我這個“變數(shù)”!關(guān)索一咬牙:「是!」很快。
一封措辭卑微、蓋著糜芳太守大印的獻城書,被綁在箭上,射下城樓。城下。
吳軍陣前一陣騷動。書被飛快送到呂蒙手中。他展開。仔細看著。清癯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息都像在油鍋里煎熬。城樓上的守軍,呼吸都屏住了。死寂。
終于。呂蒙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城樓。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他揮了揮手。身邊一名副將策馬而出,對著城樓高喊:「糜太守忠心為主!都督允了!」
「開城門!迎都督入城!」成了!心臟狂跳!「開……開甕城外城門!內(nèi)城門要緩緩打開,
一刻鐘內(nèi)只開到一條縫!讓呂蒙看見!」 我對著身邊一個家丁低吼,
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沉重的絞盤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巨大的甕城外城門……緩緩開啟。像一個張開的……死亡之口。城外。
呂蒙果然率軍在隊列最前面。策馬。從容。不疾不徐。踏入幽深的城門洞。金甲。
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眼。他臉上……甚至帶著一絲志得意滿的矜持。
仿佛江陵已是囊中之物。仿佛荊州唾手可得。仿佛……關(guān)云長的頭顱,就在眼前!他一步步。
踏入……我為他在黃泉路上鋪好的陷阱!「準備……」 我死死盯著那個身影,喉嚨發(fā)緊。
身邊的弓弩手,手心全是汗。箭簇在黑暗中閃著幽光。呂蒙終于進入了甕城中央。
踏入那片……毫無遮擋的空地!就是現(xiàn)在!「放——!」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聲咆哮!
聲音尖利得劃破黎明!嗡——!城頭!兩側(cè)!隱藏的垛口后!數(shù)十張強弓勁弩!同時震響!
弓弦撕裂空氣的尖嘯!匯成一片死亡的怒濤!箭矢!如同傾盆暴雨!
帶著積壓了兩世的滔天恨意!帶著江陵城最后的掙扎!帶著我孤注一擲的瘋狂!
向著甕城中央那身金甲!傾瀉而下!「噗嗤!」「噗嗤!」「噗嗤!」箭簇入肉的聲音!
沉悶!密集!令人頭皮發(fā)麻!呂蒙臉上的矜持瞬間凝固。錯愕!難以置信!
他甚至來不及拔劍。只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意義不明的悶哼。身體猛地一震!
甲縫處瞬間爆開數(shù)十朵刺目的血花!他像一只被釘穿的鳥。從馬背上轟然栽落!
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石地上!塵土混著血沫濺起!那頂金盔……滾落一旁。
沾滿了泥污和……他自己的血!死了!呂蒙死了!東吳大都督!就這么…被我…射成了刺猬!
甕城死寂了一瞬。隨即!「都督——?。 钩峭夂彤Y城內(nèi)的吳軍,
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混雜著恐懼和悲憤的嘶吼!帥旗瘋狂搖晃!原本嚴整的軍陣,
像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瞬間崩裂!混亂!巨大的混亂!統(tǒng)帥暴斃!總攻的號角……啞了!
城樓上。短暫的死寂后,是更大的混亂!「呂蒙死了!」「吳狗都督死了!」
「我們……我們贏了?!」守軍們先是呆滯。隨即爆發(fā)出狂喜的呼喊!有人歡呼!有人痛哭!
有人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恐懼和懷疑,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勝利沖散了一些。
但……太早了!「安靜!」 我厲聲高喝,壓下那些嘈雜!目光如電,掃過城頭!
危機……遠未解除!吳軍只是混亂,并未潰退!更大的危機……在城內(nèi)!
前世記憶像冰冷的潮水涌來!呂蒙身死的消息一旦傳開……那些潛伏的毒蛇……該出洞了!
「關(guān)索!帶人守住城樓!盯緊城外!」 我語速飛快,「其他人!跟我下城!去城門!」
話音未落!「殺啊——!」「打開城門!迎吳軍進城!」刺耳的喊殺聲!
猛地從腳下的內(nèi)城門洞方向傳來!如同印證我的噩夢!來了!糜芳的余黨!東吳的奸細!
他們果然趁亂動手了!「快!」 我一把奪過身邊家丁手中的長柄大刀!刀很沉。
遠超過我的佩劍。冰冷的刀桿入手,虎口被震得發(fā)麻。但我死死握??!前世相夫教子的手,
今生……要握緊殺人的刀!沖下城樓!內(nèi)城門洞處!已是修羅場!
幾十個穿著守軍號衣卻面目猙獰的漢子,正瘋狂劈砍著試圖關(guān)閉城門的忠勇家丁!刀光閃爍!
血肉橫飛!慘叫聲不絕于耳!地上已經(jīng)躺倒了七八具尸體!血……匯成了小溪,
沿著青石板的縫隙流淌。濃烈的血腥味,嗆得人作嘔?!甘刈〕情T!」
一個家丁頭目滿臉是血,嘶聲力竭。但他們?nèi)颂倭?!被那些兇悍的奸細逼得?jié)節(jié)后退!
城門……正在被緩緩?fù)崎_一道縫隙!城外吳軍混亂的嘶吼聲,清晰地傳了進來!
如同地獄的召喚!「奸細作亂!隨我殺賊!」 我高舉長刀,用盡全身力氣嘶喊!
聲音因激動和憤怒而劈裂!沖入戰(zhàn)團!目標!那個沖在最前面,
正揮舞環(huán)首刀、眼看就要劈開最后一道門栓的彪形大漢!就是他!前世記憶里,
就是他在城破后一直追殺直到我逃離西門!「擋我者死!」 那大漢聽到我的聲音,
獰笑著回頭,刀光直劈而來!快!狠!帶著軍中老卒的殺氣!一個十八歲少女?
他根本沒放在眼里!「姐!小心!」 身后傳來關(guān)索的驚叫!不能退!退一步!城門必開!
江陵必亡!父親……必死!「啊——!」 所有的恨!所有的悔!所有的孤注一擲!
化作一聲野獸般的咆哮!我沒有格擋!沒有閃避!雙手緊握刀柄!
用盡這具年輕身體里所有的力量!向著那大漢的脖頸!全力橫掃!「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火花四濺!一股巨力從刀桿傳來!震得我雙臂劇痛!虎口瞬間崩裂!
溫?zé)岬难炯t了刀桿!那大漢顯然沒料到這少女竟有如此蠻橫的力道和……同歸于盡的打法!
他的刀被蕩開!中門大開!機會!我的刀!去勢未盡!借著反彈的力道!
刀鋒劃出一道凄厲的弧線!「噗——!」冰冷的刀鋒!狠狠切入了……血肉!溫?zé)?。粘稠?/p>
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感。一顆猙獰的頭顱,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表情,沖天而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廝殺的雙方都頓住了。驚恐地看著那個無頭的尸體轟然倒下。
看著那個滿臉是血、手持滴血大刀的少女??粗请p……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睛!
「關(guān)家虎女在此!」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露出猩紅的眼睛和森白的牙齒,
聲音嘶啞如鬼,「再有作亂者……形同此賊!」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
和……刀尖血珠滴落的聲音。滴答。滴答。如同喪鐘。敲在每一個奸細的心頭。
「殺……殺光他們!」 關(guān)索終于帶人沖了下來,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比的憤怒!「殺——!」
反應(yīng)過來的家丁和部分守軍,發(fā)出了震天的怒吼!士氣!在血與火的洗禮中……點燃了!
奸細們膽氣已喪。開始潰退。城門……終于在我們拼死抵擋下,牢牢關(guān)閉!巨大的門栓落下。
發(fā)出沉重的悶響。隔絕了城外吳軍的嘶吼。也隔絕了……通往地獄的路。我拄著刀。
大口喘息?;⒖诘牧褌鹄崩钡靥邸kp臂酸軟得抬不起來。臉上黏膩的血,散發(fā)著鐵銹味。
但心……卻在狂跳!贏了!這一關(guān)……又闖過來了!關(guān)索沖到我身邊,看著我滿身的血,
聲音發(fā)顫:「姐!你……」我抬起沒握刀的手,用力抹去糊住眼睛的血。看向他。
看向周圍那些帶著敬畏和震撼目光望過來的守軍。嘴角……艱難地扯動了一下?!甘刈 ?/p>
聲音沙啞得厲害,「守住城門…」「守住……江陵!」城樓上。
傳來守軍們此起彼伏、帶著劫后余生和一絲狂熱的呼喊:「關(guān)小姐威武!」「守住江陵!」
聲音。在血腥的晨光中……回蕩。3吳軍退到城外。外城門緊緊閉合。
城樓上的呼喊此起彼伏。帶著狂熱。也帶著……「無形的重量」。我拄著刀。
冰冷的刀桿支撐著酸軟的身體?;⒖诘牧芽谶€在滲血。贏了?暫時。但更大的風(fēng)暴,
就在這看似平靜的城里醞釀。正午。陽光慘白。照在將軍府前廳??諝狻闪吮?/p>
我換了身素凈布衣。洗不掉眼底的疲憊和緊繃。關(guān)索匆匆進來。憤怒。后怕?!附悖 ?/p>
「如何?」「糜府!庫房堆滿了!」 關(guān)索壓低聲音,眼中噴火,「金子!銀子!蜀錦!
鹽鐵引子!全是……江東的?。 埂付嗌??」「夠買下半座城!」「呵……」 我冷笑。
糜芳這頭肥豬!早把荊州的血肉喂了江東豺狼!「書信和賬冊?」「搶下來了!」
關(guān)索掏出一卷染血的帛書,「想燒的幾個,宰了!上面……名字不少!」冰冷的帛書入手。
沉。像攥著塊燒紅的烙鐵。每一個名字,都沾著荊州的血!「好!」 眼中寒光一閃。
時機……到了!糜府。大廳。氣氛緊繃。十幾位城中要員被“糜太守”急令召來。
武將、文吏??着c官袍混雜。個個驚疑不定。呂蒙死了。吳軍退了。人心……更亂了。
他們交換著眼神。懷疑,不安,輕蔑。一個十八歲的女娃?靠劫持殺人奪權(quán)?能坐穩(wěn)?
「糜太守何在?」 一個聲音響起。不高。但透著沉穩(wěn)和分量。是潘濬。荊州治中從事。
地方士族代表。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深得像潭水。他身后幾個文官模樣的,也沉默著。
觀望。「是啊,關(guān)小姐,軍情緊急,糜太守……」「他死了?!刮移届o打斷。聲音不高。
卻像冰錐砸進死水!大廳瞬間炸鍋!「什么?!」「死了?!」「誰殺的?!」「是我殺的。
」 我迎著那些震驚、憤怒、殺意的目光,一步踏前!「嘩啦!」武將們瞬間拔刀!
寒光刺眼!殺氣騰起!「妖女!你…」「閉嘴!」 我厲喝!猛地揚起手中染血的帛書!
「看!」帛書展開!落款呂蒙、孫瑜的書信!密密麻麻的名字!刺眼的江東?。?/p>
觸目驚心的交易!「糜芳!暗投東吳!倒賣軍資鹽鐵!證據(jù)確鑿!」
我的聲音如同冰刀刮骨,「我父前線浴血!他在后方投敵!挖我大漢根基!此等國賊!
不該殺嗎?!」死寂。拔刀的手僵住。震驚。取代了憤怒。目光死死釘在書信與賬冊上。
貪婪的數(shù)字。刺眼的印記。無聲的耳光。抽在每個人臉上。潘濬的臉色。終于變了。
一絲極細微的波動。眼神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劇烈翻涌。他身后那幾個文官,更是面如土色,
冷汗涔涔?!高@…這也許是你私自偽造!」 一個站在角落、臉色陰鷙的偏將強自開口,
聲音發(fā)虛,「關(guān)小姐,你一介女流,無職無權(quán),擅殺朝廷命官,統(tǒng)領(lǐng)防務(wù),這…」「唰!」
我猛地將帛書拍在案幾上!同時!「拿下!」 斷喝如雷!屏風(fēng)后!家丁如狼似虎撲出!
目標!正是那開口的陰鷙偏將!另一個賬冊上有名、面如死灰的家伙!「干什么?!」
「關(guān)銀屏!你敢……!」掙扎!怒罵!瞬間被按倒!刀架脖頸!大廳。死寂。
只有粗喘和嗚咽。所有目光。驚駭?shù)乜聪蛭?。又……偷偷瞟向潘濬??諝狻坛设F。
我走到案前。拿起那摞要命的賬冊和書信。目光。緩緩掃過。在潘濬臉上……停頓了一瞬。
他袖中的手,似乎……攥緊了。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该臃既绱嗣髂繌埬懰较陆Y(jié)交東吳,
鐵證如山已經(jīng)伏誅,但還有賬冊在此?!?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上面還有誰的名字……你們清楚。」冷汗。從幾個文官額頭滑落。
潘濬的呼吸……重了一分。「我不追究。」我話鋒陡轉(zhuǎn)。所有人猛地抬頭!難以置信。
「呂蒙雖死,但江東東吳大軍就在城外!江陵危在旦夕!」 我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鐵血殺伐,「此刻!我只要你們記??!」手指狠狠指向南方?!赋峭?!是背信棄義!
白衣渡江的東吳鼠輩!孫權(quán)!無名無德之君!」手指轉(zhuǎn)向西?!肝覀兩砗螅∈菨h中王!
是漢室正統(tǒng)!是待我等如手足的劉皇叔!」「孰強孰弱?!」「何去何從?!」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掙扎。在每個人眼中翻滾。忠義?前程?還有……那本催命的賬冊!
「守住江陵!擊退吳狗!便是潑天大功!」 我聲音斬釘截鐵,「漢中王面前,
我關(guān)銀屏以父帥之名擔保!過往不究!前程似錦!」「但!」 我猛地停頓。
眼神如淬毒的匕首。掃過地上被按著的兩人?!溉粲腥巳亩狻埂釜q如此賊!」死寂。
落針可聞。壓力。沉甸甸壓在心頭。「抬上來!」 我揮手。沉重的木箱抬進。打開!金光!
銀光!蜀錦的華彩!瞬間!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糜芳庫房的臟銀!「糜芳貪墨的臟銀!」
我抓起一把金餅,任由它們叮當落回,「現(xiàn)在!分予諸位!」「不是賞賜!」「是買命錢!
」「更是買諸位前程的錢!」「拿了錢!」「就把命押在江陵城頭!」「隨我!」
「死守江陵!」聲音在大廳回蕩。震撼。誘惑。一絲被點燃的血性……在武將眼中跳動。
文官們則盯著金子,眼神復(fù)雜。潘濬。目光在那耀眼的財富。和我冰冷決絕的臉上。
來回掃視。袖中的手……松了又緊。終于。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擲的決然。他猛地排眾而出!沒有去拿金子。
而是走到我面前。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雙手拱起,躬身向我而拜!響徹死寂的大廳!
「治中從事潘濬!」 他聲音洪亮,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愿率荊州士民!
追隨關(guān)小姐!死守江陵!與城共存亡!」擲地有聲!如同驚雷!炸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潘濬……現(xiàn)場官職最大的官!竟然……第一個投了?!還如此……決絕?!短暫的死寂。
隨即!像是被點燃的導(dǎo)火索!有了潘濬這重量級的投名狀!剩下的文官武將。眼神瞬間變了!
貪婪!決絕!再無猶豫!紛紛上前!抓起金餅!蜀錦!沉甸甸塞入懷中!如同塞下了生死狀!
「末將(下官)愿隨關(guān)小姐!」「死守江陵!」「萬死不辭!」聲音匯聚!
終于有了點……鐵板一塊的味道!我心中冷笑。潘濬……你押對了!
地上被按著的兩人徹底絕望?!竿舷氯ィ」甲餇?!校場斬首!」 我冷聲下令。
目光轉(zhuǎn)向潘濬。「潘治中!」「下官在!」 潘濬起身,眼神銳利,再無半分遲疑。「立刻!
」「簽發(fā)告令!全城戒嚴!」「凡三月內(nèi)自江東來者!凡有江東口音者!凡行蹤詭秘者!」
「全部!」「緝拿下獄!嚴加拷問!」「寧可錯抓!」「絕不放過!」「是!」
潘濬眼中閃過一道與文官身份不符的厲色,抱拳領(lǐng)命!轉(zhuǎn)身!腳步沉穩(wěn)而迅速!
帶著騰騰的殺氣!文官的筆。此刻。比刀更鋒利!江陵城。短暫的勝利歡呼后。
陷入了更深的肅殺。馬蹄聲疾!砸門聲!「開門!奉潘治中令!搜查奸細!」「拿下!」
驚叫!哭喊!哀求!粗暴的拖拽!稍有反抗。棍棒刀鞘毫不留情!血光!慘叫!街道上。
一串串垂頭喪氣的人被押走。商人、伙計、士卒??謶帧o聲蔓延。慘白的陽光。
照著冰冷的街道。照著衙役染血的棍棒。照著押解者絕望的臉。我站在高處。
俯瞰這座在鐵血中喘息的城市。面無表情。心硬如鐵。亂世。容不下仁慈。必須用鐵腕。
把陰影里的毒蛇……一條條揪出!碾碎!就在城內(nèi)搜查行動如火如荼時。城外。吳軍大營。
在不知不覺中撤走了。4城頭的風(fēng)。帶著血腥和鐵銹味。吹在臉上。冰冷。
潘濬的搜捕還在繼續(xù)。街道上的哭喊聲。隱隱傳來。像背景里揮之不去的哀樂。
我扶著冰冷的城垛。聽取昨晚吳軍一夜撤走的報告。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仿佛隨時都會有噩耗傳遞過來。沒過幾天。噩耗果然來了。而且比預(yù)想的更沉重。
傳令兵渾身浴血,只剩半口氣。帶來的消息。卻像驚雷炸響!
「君侯…收到江陵…江陵失陷的假情報!是…是吳軍新統(tǒng)帥陸遜的奸計!」
「回軍途中……中伏!」「被吳軍…層層截殺…」「君侯…被逼入…麥城!」
「斷糧…斷水…」「危……危在旦夕!」話落。人亡。死寂!絕對的死寂!城樓上。
剛剛被金銀和鐵血勉強粘合起來的士氣。像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攥??!「咯吱」作響!隨即!
是更洶涌的恐慌!「君侯……戰(zhàn)敗了?!」「被困麥城?!」「陸遜?陸遜是誰?!」
「呂蒙死了…怎么又冒出個陸遜?!也…也這么厲害?!」「完了…全完了…」竊竊私語。
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更深的絕望!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每個人的脖頸!幾個將領(lǐng)。
臉色煞白。潘濬的瞳孔也猛地一縮!手指無意識地捻著官袍。眼神深處。驚濤駭浪!
江陵明明守住了!呂蒙死了!本以為……東吳已不足懼!結(jié)果…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陸遜!
竟用一紙假情報!就將天下無敵的君侯……逼入了絕境?!這陸遜……是何方神圣?!恐慌。
如同瘟疫。瘋狂蔓延!剛剛壓下去的異心……在「關(guān)羽戰(zhàn)敗」
這驚天消息的沖擊下……死灰復(fù)燃!甚至更烈!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
我死死抓住城磚。指甲崩裂!鮮血滲出!陸遜!陸伯言!我早該想到!別人不知此人,
我怎么能不知呢?早該防備此人!壓下心底的自責(zé)。不甘的火焰在眼底燃燒!「慌什么!」
我猛地轉(zhuǎn)身,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狠厲!「天還沒塌!」目光如淬毒的冰錐。
狠狠刺向每一個動搖的臉!「我父還在!」「江陵還在!」「誰敢亂我軍心!」「斬!」
最后一個字!帶著實質(zhì)的殺意!震得城頭嗡嗡作響!恐慌被強行壓下。
但那些閃爍的眼神……告訴我。人心……更浮動了?!概酥沃?!」 我目光轉(zhuǎn)向他。
「下官在!」 潘濬立刻躬身,姿態(tài)恭謹,眼神卻深不見底?!赋欠?!交給你!務(wù)必穩(wěn)住!」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信你!」「下官……定不負小姐所托!」
潘濬深深一揖,聲音沉穩(wěn)。「關(guān)索!」 我喚過弟弟。「姐!」 關(guān)索立刻上前,
臉上是強壓的驚惶和堅定?!改懔粝?!協(xié)助潘治中!」 我聲音不容置疑,
手卻用力按在他肩上,指尖的力道透骨,「守好家!等我回來!」關(guān)索嘴唇翕動,想說什么。
我湊近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冰冷。決絕。「盯緊潘濬。」「若有異動……」
「殺!」關(guān)索身體猛地一震!眼中瞬間爆發(fā)出駭人的厲色!用力!狠狠點頭!「姐!你放心!
」下城樓。腳步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針板上。父親被困麥城!陸遜在外虎視!
城內(nèi)人心浮動!兵呢?!我拿什么去救?!目光掃過城頭稀稀拉拉的守軍。疲憊。驚惶。
稚嫩。甚至……帶著傷。真正的精銳?早被父親帶走了!
留下的…除了少數(shù)維持治安的郡兵……就沒有別的兵了!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襲來。
幾乎要將我壓垮!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從腳底蔓延。
難道…重活一世…還是要眼睜睜看著父親……5不!絕不!猛地!一個念頭!
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刺穿絕望!老兵!那些跟隨伯父父親和三叔征戰(zhàn)一生!
因傷、因殘退下來的老兵!他們散落在城中各處!像被遺忘的殘劍。但…劍鋒猶在。
忠魂未冷!對!只有他們!只有這些曾被遺忘的老卒!才可能在絕境中……爆發(fā)出最后的光!
江陵城深處。破敗的院落。空氣里彌漫著藥味和暮氣。我?guī)е叶 G瞄_一扇扇門。門后。
是蒼老的臉。渾濁的眼。驚愕?!戈P(guān)……關(guān)小姐?」「老卒張五!參見小姐!」
缺臂老兵掙扎行禮。被我扶住?!笍埐!?聲音沙啞懇切,「我父…被困麥城。
回軍路上…中了陸遜的奸計。」話音落。老兵渾濁的眼睛。猛地瞪大!隨即!
爆發(fā)出駭人的怒火!「陸遜?!鼠輩安敢害君侯?!」「是?!?我直視他燃燒的眼,
「城中能戰(zhàn)的……只有你們了?!钩聊?。老兵環(huán)顧破院。缺了的胳膊。佝僂的背。
目光落在墻角布滿灰塵的環(huán)首刀上。「老婆子!」 他厲喝,「拿甲來!」「老張!
你的身子……」 屋內(nèi)哭腔?!搁]嘴!」 老兵咆哮,「君侯有難!老子爬也要爬去!」
他甩開我。踉蹌著。用獨臂!死死抓住刀柄!灰塵簌簌。
刀鋒映出他溝壑縱橫、殺氣騰騰的臉!「陸遜鼠輩!老張來取你狗頭!」下一家。門開。
獨眼瘸腿老卒。正擦拭磨亮的長矛?!咐钍濉埂感〗悴挥谜f了!」 老卒頭也不抬,
嘶啞道,「城頭動靜…老漢聽到了。君侯…被陸遜那狗賊陰了?」「是?!埂负谩!?/p>
他拄矛起身。瘸腿拖地。刺耳摩擦?!感熘荨罹任胰??!埂高@條命…」
「該還給君侯了!」他抓起帶暗紅血漬的破甲。笨拙套上。遲緩。卻悲壯決絕。再一家。
白發(fā)老兵。抱著啼哭嬰兒?!竿醪估媳瑢雰哼f給老妻。轉(zhuǎn)身。
從床底拖出落灰木箱。打開。褪色赤色號衣。胸口。模糊的「關(guān)」字。老兵顫抖撫摸。
濁淚滑落。滴在「關(guān)」字上。「孫兒…」 哽咽,「爺爺…去殺陸遜狗賊…救君侯了!」
猛地抹臉!換上空蕩號衣!那抹褪色的紅……如同火焰!「走!」 他只吐一字!
拿起缺口大刀!頭也不回!一家。又一家。佝僂身影走出。缺臂。少腿。獨眼。白發(fā)。
沉默著。翻出銹蝕的刀。鈍矛。破甲。還有…那身珍藏的、印著「關(guān)」字的赤色號衣!
無聲集結(jié)。拖著殘軀。忍著傷痛。眼神。卻像饑餓的狼!燃燒忠誠!蔑視死亡!街道。
匯聚起蒼老的洪流。沉默。卻殺氣沖天!路旁百姓。默然注視。婦人掩泣。孩童驚恐躲藏。
潘濬站在街角??粗@支從絕望中被喚醒的“哀兵”。眼神復(fù)雜。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
對我深深一揖。將軍府。燈火通明。八個最機靈悍勇的家丁?!溉蝿?wù)?!?聲音嘶啞帶血絲,
「兩條路?!埂敢魂?!向南!去武陵!零陵!找蠻王沙摩柯!找零陵北部都尉習(xí)珍!」
「一隊!向西!川中!找漢中王!找三將軍!」「東吳封鎖。九死一生?!埂概聠??」
「不怕!」八人低吼!決絕!「好!」 抓起案上血書!墨跡未干!我的指印!父親私?。?/p>
「信在人在!」「信失…」「人亡!」「是!」 八人接過千斤重擔!轉(zhuǎn)身!投入濃重夜色!
黎明。江陵北門。肅殺。三千老兵列隊。白發(fā)蒼蒼。甲破兵銹。拄槍靠人。沉默。
只有粗喘咳嗽。目光如箭!射向我!關(guān)索站我身邊。唇抿發(fā)白?!附恪?哭腔。我抬手。
用力揉他頭發(fā)?!甘睾眉??!埂傅任液偷?、大兄回來?!埂膏牛 ?關(guān)索用力點頭,淚落。
我轉(zhuǎn)身。不再看。翻身上馬。青驄馬不安刨蹄。提刀!刀指麥城!指被困的父親!「老卒們!
」 嘶聲咆哮!聲震曠野!「隨我!」「殺吳狗!」「救君侯!」「漢軍萬勝!」「殺——!
??!」三千白發(fā)!如枯草點燃!震天怒吼!「殺吳狗!」「救君侯!」「漢軍萬勝!」
「殺——!??!」聲音撕裂黎明!悲壯赴死!忠誠燃燒!匯成沉默洪流!向北!向必死戰(zhàn)場!
滾滾而去!身后城頭。關(guān)索咬唇。淚流滿面。潘濬及守軍肅立。望著煙塵中消失的蒼老隊伍。
久久。無言。6夜。冷月如鉤。照在三千白發(fā)上。銀光森森。像出鞘的劍?!竿?!」
我舉手。全軍驟止。連咳嗽都壓成悶響。老卒們眼神如狼。盯著前方隘口。火把如龍。
吳軍巡哨?!感〗恪?獨臂張五湊近,血腥味混著藥香,「硬闖?」我搖頭。
指甲摳進掌心。「等?!埂傅仁裁矗俊?瘸腿李叔喘著粗氣。「等換崗。」手指遠處更漏。
「三更。」「吳狗最困時?!乖鹿庖苿?。像緩慢的刀。割著每個人神經(jīng)?!缚取瓤?!」
后排老卒突然悶咳!我猛地回頭!眼刀如電!咳聲戛然而止。老卒死死捂住嘴。
血從指縫滲出。更漏滴答?;鸢褲u暗。吳軍開始打哈欠?!脯F(xiàn)在!」 我低吼!
三千殘軀同時暴起!無聲!卻快如閃電!張五獨臂揮刀!砍翻哨兵!人頭飛起時。
老卒們已潮水般涌過隘口!「快!」「再快!」我拽起跌倒的白發(fā)老兵。他膝蓋骨刺穿皮肉。
卻一聲不吭。前方。第二道關(guān)卡。箭樓高聳。「王伯!」 我指向箭樓陰影處?!付?!」
白發(fā)老兵咧嘴。露出僅剩的三顆牙?!改贻p時……專拆這玩意!」他帶十人。像壁虎。
貼著墻縫爬。月光下。佝僂身影快得驚人。「咔!」輕微機括聲。箭樓突然傾斜!轟然倒塌!
煙塵中。王伯血淋淋的手比了個手勢?!笡_!」馬蹄裹布。刀鞘纏藤。三千鬼魅殺入敵營!
「敵襲——!」 吳軍終于慘叫。太遲了。老兵們專挑咽喉捅!刀刀見血!「走!」
我踹翻火盆。烈焰吞沒營帳。照亮張五猙獰的臉。他獨臂掄刀。竟連斬三人!「痛快!」
滿嘴血沫大笑。黎明前。第三道防線。最險。兩山夾道。吳軍重兵?!咐@不過了?!?/p>
李叔吐了口血痰?!改蔷蜌⑦^去?!?我解下披風(fēng)。纏在刀柄上?!咐弦?guī)矩?!?/p>
「傷重的…」「當箭頭。」沉默。白發(fā)老兵們開始脫甲。露出滿身傷疤。最殘破的幾人。
默默走到最前?!妇町斈辍埂附o俺娘送過藥?!箶嘀咐媳χ稻o草鞋?!钢盗恕!?/p>
號角凄厲!吳軍發(fā)現(xiàn)我們了!「漢軍——!」 我舉刀狂吼!「萬勝!??!」
三千嘶啞喉嚨炸響!白發(fā)洪流撞上鐵壁!血霧爆開!斷指老兵第一個被長矛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