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渾噩噩的掛斷電話,腦子昏沉的倒在床上。
胃部傳來一陣灼熱,正隱隱作痛。
半夢半醒之間,腦中回蕩的記憶是十七歲時,秋風襲過午后。
寂寥無人的墓園里,他低頭將他冰冷的額頭緊貼著我的額頭,落暉傾泄在他的側(cè)臉,堅定青澀的話語傳入我的耳中:
「林靈,你還有我,我會替叔叔阿姨照顧你,永遠愛你?!?/p>
我睜開眼,眼角的淚珠滑入耳中。
一瞬間,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手機上顯示下午兩點,手機里的余額還剩下五千八。
撐著身子爬起來穿好衣服,打算去買頂漂亮的帽子遮住即將化療的光頭。
「林靈,你怎么在這里?」
帶著口罩和鴨舌帽的男人只露出一雙眼睛,看向我的時候閃過一絲慌張。
他的身旁還站著一位年輕纖細的女生。
是本該在鼓房練習的莊從文,犧牲一向看重的練習時間,出來陪女人逛街。
「你就是林小姐吧,我是從文的經(jīng)紀人,沈明月?!?/p>
她從容的樣子,襯得我不修邊幅的模樣越發(fā)狼狽。
「不是讓你在家里待著少出來嗎?等下又被記者抓拍到,你還嫌之前的新聞鬧的不夠大嗎?」莊從文似是不耐,斂眸凜聲道。
「從文,我只是想買頂好看的帽子...」指甲狠狠嵌入手臂,暫時的疼痛維持著清醒,我垂眸搖了搖頭。
我當然知道那次鬧的多難看。
鋪天蓋地的新聞標題是:搖滾新星被拍夜會女子,兩人親密無間,共進晚餐。
網(wǎng)上鋪天蓋地的輿論,絕大多數(shù)充斥著祝福聲。
「林靈,不要再逼婚了,哪怕你找狗仔偷拍曝光,我也絕不會公開的。」
他冷漠的臉上寫滿不屑,微微挑眉看向我,發(fā)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嗤笑。
聲明很短,秉持著他一貫的作風:家中保姆,請勿編造。
一個十年契約的保姆,陪吃陪喝陪睡,最后得了胃癌,也幾乎賠上了自己的命。
我承認,我像那捆卷紙一樣廉價。
「林靈,你誤會了,是從文拉我給你挑選生日禮物。」
沈明月見我臉色不佳,上前抓住我的手,急忙解釋。
我后退一步,躲開了她的手。
「昨天是你嗎?」我側(cè)著頭輕輕的詢問,看她心虛的神情,心中有了答案。
「謝謝你的生日祝福,還有....我的生日是下周?!?/p>
周圍人來人往,叫賣聲在此刻顯得無比喧鬧嘈雜,我突然覺得很荒謬,隨即胃部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昨晚從文排練太累睡著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和她解釋那么多有什么用!她根本不懂我的壓力和辛苦,明月,我不需要你這么委屈自己?!骨f從文抓住沈明月再次上前的步伐,他緊緊摟著沈明月的肩膀,像宣示主權(quán)一般將她環(huán)抱在懷里。
「林靈。你不要再仗著我愛你再做出更過分的事情?!顾聪蛭覐娦腥棠偷哪?,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果真愛我深入骨髓。
我咬著牙,齒間是濃郁的血味,強忍著疼痛看他們像一對苦命鴛鴦。
原來,我才是那個棒打鴛鴦的惡人。
一陣惡心翻涌在喉間,我的眼前陣陣眩暈,捂著絞痛的肚子,只想趕快逃離開這痛苦的環(huán)境。
我弓著身子離開,腳步漸漸加快。
「你又在演什么戲!」莊從文一把扯過我的手,我第一次見他眸中滿是戾氣,煩躁的將我往沈明月面前一推,語氣兇狠,「快向明月道歉!」
我重重的的跌在地上,終是忍不住了。
嘔吐物已經(jīng)在我的嘴里,我甚至能感受到食物腐爛的臭味。
我只期盼莊從文還記著我的好,不要這樣對待我,祈求的眼神蓄滿了淚水。
我做錯了什么呢?
我甚至不敢放聲大哭。
我還是沒有說出「對不起」三字,因為我吐了滿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