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這邊的厲宴臣將溫檸一個人拋在訂婚宴,自己驅車漫無目的地亂竄著。
喬梵音的死像是一根利刺狠狠地扎進他的心頭,拔不出來,只有無盡的疼痛折磨。
厲宴臣狠狠捶打著邁巴赫的方向盤,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車內(nèi)煙霧繚繞,嗆得厲宴臣直咳嗽。
一個不留神,邁巴赫失控地撞在另一輛車的后面。
厲宴臣的身體受慣性的影響猛然向前,腦袋砸在玻璃窗上,鮮血直流。
可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隨便擦了擦額頭上的血,立馬下車。
前面就是樂樂的幼兒園了,厲宴臣想過去看看。
被撞的車主急忙拉著厲宴臣:“哎呦,這是想肇事逃逸?。课也还?,今天你必須帶我去醫(yī)院!”
厲宴臣此刻心里只想去樂樂的幼兒園,找尋一絲喬梵音的痕跡。
他不耐煩地從邁巴赫后座拿出一個保險箱,將里面的紅色鈔票狠狠倒了出來。
“一百萬夠不夠???一百萬夠不夠???夠了就不要再來煩我!”
厲宴臣揚長而去,只留下車主和眾人震驚的目光。
......
此刻正是幼兒園放學的時間,門口車水馬龍,小孩們的家長將幼兒園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厲宴臣看著那些開車來接小孩的家長,忽然心里一陣酸澀。
他好像從來都沒有接過樂樂。
記得有一次,樂樂用懇求的目光,求他六一兒童匯演后來接他。
“爸爸,今天是六一兒童節(jié),你能在我表演完節(jié)目后來接我嗎?”
可那時候的厲宴臣只是皺了皺眉頭,語氣不悅:“你長大了,不需要爸爸接送,再說爸爸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那天他轉身離去,沒有注意到樂樂眼神中委屈的失望。
還有一次,樂樂以《我的爸爸》為題寫了一篇作文,被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表揚。
回到家后,樂樂急忙想跟厲宴臣分享這篇作文,卻被正在開視頻會議的厲宴臣狠狠打斷:
“看不見爸爸在忙嗎?有什么事情找你媽去!”
往事一點點在眼前流轉,厲宴臣感覺心臟像是被一只無情的大手狠狠攥著,呼吸不暢。
厲宴臣找到了樂樂班級的班主任。
“你好,我是厲嘉樂的爸爸,來接我家小孩回家。”
最后一句話厲宴臣咀嚼了好久才說出口,愧疚的芽破土而出。
是啊,這么多年,他都沒有親自來接樂樂放學回家過。
班主任疑惑地上下打量了厲宴臣一圈,開口說道:“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您?!?/p>
厲宴臣聲音染上一絲愧疚:“之前工作忙,都是孩子的媽媽來接樂樂上下學?!?/p>
班主任推了推眼鏡:“那樂樂媽媽沒有告訴你,樂樂已經(jīng)一個月沒有來上學了嗎?”
厲宴臣瞬間愣住。
因為溫檸前幾天剛跟他說,她去幼兒園看望過樂樂,樂樂和小朋友相處的很好。
溫檸還告訴他,安心處理工作,樂樂那邊由她照顧就好了。
厲宴臣聲音有些顫抖:“一個月沒來?怎么可能?溫檸每天都來接送樂樂上下學。”
說著,厲宴臣打開手機,將溫檸的照片給班主任看。
“就是這位,她現(xiàn)在是樂樂的臨時監(jiān)護人?!?/p>
班主任湊上前,看了眼照片,疑惑地搖了搖頭。
“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小姐,您是不是搞錯了?”
厲宴臣握著手機的手不由得攥緊,難道說,溫檸一直在騙他!
他匆匆告別,打車前往當時給樂樂做手術的醫(yī)院。
一路上,司機想要開口聊天,抬頭看見后視鏡里厲宴臣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又生生把話咽了下去。
出租車還沒有停穩(wěn),厲宴臣迫不及待開門下車,朝樂樂的病房飛奔。
護士見他行色匆匆,開口問道:“先生,請問您找誰?”
“厲嘉樂,你們這里有一位叫厲嘉樂的病人嗎?六歲左右,很瘦,左邊臉有一枚胎記,上個月在這里住過院?!眳栄绯悸曇艏鼻校罂诖謿?,“他是不是還在住院?”
護士翻了翻記錄本,一臉疑惑:“先生,這位叫厲嘉樂的病人一個月前確實來過我們醫(yī)院,不過只是做了個手術,后續(xù)并沒有住院。”
“您是不是記錯了?”
厲宴臣愣在原地,猶如晴天霹靂。
怎么可能?絕不可能!
厲宴臣不可置信地搶過護士手中記錄本,確實沒有樂樂住院的記錄。
他又讓護士用電腦查一遍,還是一樣的結果。
“不可能,樂樂明明在你們這里住了將近一個月的院,難不成還能插上翅膀逃走了?一定是你們醫(yī)院的系統(tǒng)弄錯了!”
護士一臉嚴肅:“不可能,我們醫(yī)院的登記系統(tǒng)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不信您可以查監(jiān)控?!?/p>
厲宴臣跟著護士來到監(jiān)控室。
一路上,他的心臟一直在跳個不停。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到喬梵音曾經(jīng)聲嘶力竭對他說:
“厲宴臣,樂樂已經(jīng)死了!”
不,絕不可能。
厲宴臣搖了搖腦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
不過就是取走了幾根肋骨而已,有最好的醫(yī)療設施供樂樂恢復,怎么可能會死?
護士打開一個月前的監(jiān)控。
灰白的畫質(zhì)里,厲宴臣看到手術室的門開了幾次,最后一次,他的私人醫(yī)生接了一個電話,急匆匆離去。
他還看到,一位面龐稚嫩的小護士接了一盆又一盆水,端進手術室的水是正常顏色,端出來時就變成了一灘血水。
最后,他看到喬梵音哭著跪在手術室前,哭得聲嘶力竭,從手術室里抱出一個小血人。
厲宴臣一眼認出,那是他的兒子,樂樂。
護士按下暫停鍵,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來了,一個月前,黑.道大佬厲宴臣包下了整棟樓,讓自己的私人醫(yī)生給這名病人做手術?!?/p>
"但是后來私人醫(yī)生接了個電話后,匆匆離去。"
“然后手術臺上的病人因為失血過多死亡。這件事我們已經(jīng)通知了病人的家屬,請問您是這位病人的什么人?”
厲宴臣感到大腦昏昏沉沉,耳邊一片嗡鳴。
也就是說,喬梵音沒有撒謊,樂樂真的死了!
厲宴臣的腦海里忽然閃過許多場景。
他看到喬梵音給她打電話說樂樂沒了,可他卻嗤之以鼻,嘲笑喬梵音爭寵的手段下作。
他看到喬梵音跪在地上緊緊把骨灰盒護在懷里,可他卻派人用狼牙棒狠狠擊打她的背,甚至還把樂樂的骨灰倒進狗盆里,讓溫檸的寵物狗大快朵頤。
他看到喬梵音拼命撲上前,想在犬狗的口中搶過樂樂的骨灰,卻被咬得滿手是血,皮開肉綻。
他看到喬梵音跪在滂沱大雨中,求他給樂樂立一個衣冠冢,可他卻置若罔聞,甚至一巴掌把她扇暈!
愧疚的藤蔓終于破土而出,茁壯生長,將厲宴臣的心臟緊緊纏繞,尖刺扎出淋漓鮮血。
“梵音......樂樂......對不起......”
厲宴臣一拳又一拳地砸在監(jiān)控室的顯示屏上,宣泄著內(nèi)心的痛苦與壓抑,嚇得護士一句話也不敢說。
鮮血順著指縫緩緩流出,可他似乎感受不到一點疼。
因為他的心更疼。
厲宴臣痛苦地捂著胸口,問道護士:
“樂樂走的時候......痛苦嗎?”
他第一次聲音這么輕,輕得像一根羽毛。
護士嘆了口氣,語氣染上一絲不忍:
“病人大出血走的,走的時候體內(nèi)沒有麻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