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林慕紜早早地關了店門,海島的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回家的路上,她不斷回想著段文州的眼神,那種探究的,帶著某種執(zhí)念的目光,讓她如芒在背。
推開小屋的門,她疲憊地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為什么......”她喃喃自語,“明明你選擇了安芯澄,為什么還要來找我?”
她明明選擇離開,給他們一家三口騰出了位置,他不好好和安芯澄在一起執(zhí)著找她干什么。
難道是......這個想法一出來就立刻被她否決了。
記憶閃回到五年前,段文州為了安芯澄一通電話離開的背影,那么決絕,那么理所當然。
那時的他,眼里哪還有半分對她的留戀?
要不關店休息幾天好了。
可以她對段文州性格的熟悉,只要他覺得不對勁他就會徹查到底。
林慕紜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手指深深插進發(fā)間。
“不能關店?!彼龑χ帐幨幍姆块g自言自語,“關店反而顯得心虛?!?/p>
她走到浴室,盯著鏡子里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五年時間,刻意曬黑的皮膚,剪短的頭發(fā),還有刻意練習的海島口音,早已將曾經的許稚梨掩埋得干干凈凈。
“許稚梨已經死了?!彼龑χR子里的自己說,“死在那片海里,死在段文州選擇離開的那一刻?!?/p>
“你是林慕紜,是從小生活在海島的人。”
由于沒睡好,開店時間也從清晨來到了傍晚。
林慕紜頂著黑眼圈來到店門口時,眼前的場景讓她瞬間清醒。
段文州和溫向衫分別站在店門兩側,像兩尊門神般對峙著。
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火藥味,連路過的島民都忍不住繞道而行。
林慕紜硬著頭皮打招呼,鑰匙差點掉在地上。
兩個男人同時轉頭,溫向衫快步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包:“昨晚沒睡好?”
段文州則瞇起眼睛:“林小姐開店這么隨意?”
“我的店,想什么時候開就什么時候開。”林慕紜冷淡地瞥了段文州一眼,轉身去拉卷簾門。
這時,昨天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又蹦蹦跳跳地跑來:“林姐姐!我要一個奶油面包!”
“好呀?!绷帜郊嫸紫律?,語氣瞬間溫柔,“怎么今天也來買面包了?”
“因為今天很想吃!”小女孩揚起一個笑臉,指著門頭:“姐姐,我發(fā)現(xiàn)你的店名掉漆啦!”
林慕紜出門抬頭一看,“慕紜”面包坊幾個字確實斑駁了不少。
“我待會就去補漆。”她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
溫向衫立刻接過話:“我來吧,你昨晚沒休息好?!?/p>
“呵。”段文州突然冷笑一聲,“你倒是殷勤,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夫妻店?!?/p>
溫向衫的臉唰地紅了,“段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辭。”
空氣中頓時劍拔弩張。
林慕紜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直接拎起油漆桶:“我自己來?!?/p>
她搬來梯子,剛爬上去就感覺梯子被人扶住。
低頭一看,兩個男人一左一右扶著梯子,互相瞪著對方。
“小心點。”兩個人異口同聲。
下一秒段文州則挑釁地看向溫向衫:“你這么熱心,不如去幫島上其他店鋪?”
“段先生這么閑,不如穿著你那西裝回你的豪華酒店?”
林慕紜被兩人吵得心煩意亂,一陣大風吹過來,她一個沒站穩(wěn),整個人向后仰去。
“小心!”
溫向衫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但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的T恤上卷,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腹。
那道猙獰的疤痕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暴露在陽光下。
段文州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疤痕,十年前鋼筋貫穿的傷口,是他親手為她換的藥,是他夜不能寐守著她愈合的傷痕。
“梨......”他的聲音哽在喉嚨里。
林慕紜慌忙拉下衣擺,但已經來不及了。
段文州的眼神從震驚到狂喜,最后變成一種可怕的執(zhí)念。
“果然是你。”他聲音發(fā)顫,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
“這位先生,請你自重?!绷帜郊嫼笸艘徊剑瑥娧b鎮(zhèn)定地整理好衣服,“這疤痕是做面包被烤箱燙的。”
段文州的手僵在半空,隨即發(fā)出一聲冷笑:“燙傷?”
他猛地抓起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許稚梨,你以為我會認不出自己的女人?你騙得過別人,騙得過我嗎???”
“你弄疼我了!”林慕紜用力掙扎,“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夠了!”溫向衫一把將林慕紜護在身后,“段先生,請你立刻離開,如果你繼續(xù)不依不饒,我不保證我不會動手。”
小女孩被這突如其來的沖突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
“不哭不哭。”林慕紜立刻蹲下身將小女孩摟進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沒事的,叔叔們只是在討論事情......”
小女孩把臉埋在林慕紜肩頭,抽抽搭搭地說:“我害怕......”
段文州站在原地,看著林慕紜溫柔安撫孩子的模樣。
他下意識上前一步:“梨梨......”
林慕紜抬頭看他,眼里滿是防備和陌生:“這位先生,請你別嚇到孩子。”
趁段文州愣神之際,溫向衫將他強硬地推出店門,門在他面前猛地關上鎖住。
段文州站在門外,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他煩躁地劃開屏幕,是私家偵探發(fā)來的調查報告。
【林慕紜,28歲,海島本地人,父母雙亡,經營面包店三年,無異常記錄?!?/p>
附帶的照片上,是五年前剛開店時的林慕紜,皮膚黝黑,扎著馬尾,笑得燦爛。
段文州的手指死死捏著手機。
太完美了。
完美得像是精心設計的假象。
他站在原地,透過玻璃看著林慕紜抱著小女孩輕聲細語的樣子,看著她對溫向衫露出感激的微笑......
五年了。
他找了她五年。
而現(xiàn)在,她就在眼前,卻用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段文州緩緩抬手,按在玻璃門上,指尖微微發(fā)顫:“許稚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