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是下午醒過來的,嘴唇囁嚅,一直在不停的說著什么。
我湊近過去,費力的辨認(rèn)了半天,聽到她說的是:「爸爸,我的眼睛沒了。」
我愣了,下意識看向她纏著紗布的眼睛,腦子嗡的一聲。
她反反復(fù)復(fù)的說了很多遍,再次陷入昏迷,身上燙的厲害,被推進急救室搶救。
手術(shù)指示燈亮起又很快熄滅,醫(yī)生出來沖我搖頭,語氣埋怨,「你們這些做家長的,怎么能在孩子昏迷期間捐獻眼角膜呢?這孩子又不是植物人!」
「現(xiàn)在孩子因眼睛發(fā)炎感染,全身器官衰竭,救不過來了?!?/p>
我的耳膜嗡嗡作響,渾身都是麻的,我雙腿發(fā)軟癱倒在地,巨大的窒息強壓下來,使我眼前發(fā)黑。
醫(yī)生不停開合的嘴匯聚成一句話:柳如煙捐獻了年年的眼角膜。
年年因眼睛感染而搶救無效。
我此時才想起柳如煙說的,陽陽正在動手術(shù)。
什么手術(shù)?眼角膜手術(shù)嗎?
用的是年年的眼角膜?!
她挖掉自己女兒的眼睛,只為了讓周律的兒子重見光明?!
誰同意的!誰允許的!
我大腦一片空白,渾身止不住顫抖,手機滑落了好幾次,才終于撥通了柳如煙的電話。
2
響了幾聲后,電話被無情掛斷,只剩下忙音,再次回撥,柳如煙已經(jīng)把我拉黑了。
耳邊傳來我媽的哭聲,我強撐著身子走進去,抖著手掀開年年身上的白布。
她眼睛上的紗布已經(jīng)被拆開了,露出的眼窩,血痂還未愈合,紅腫不堪。
我媽當(dāng)場昏死過去,被人手忙腳亂的扶著。
我全身的血液直沖大腦,眼前陣陣發(fā)黑,渾身止不住顫抖,試圖伸手去碰她的臉,冰冷從指尖蔓延至心臟。
直到這時,鋪天蓋地的疼痛才席卷而來,我的眼淚砸在她的手心,聲音都不成調(diào),「年年,爸爸來晚了?!?/p>
「年年,你會不會痛。」
她無聲無息,安靜的像睡著了。
她能夠感知到外界,所以也知道,她的光明被強行剝奪,母親趁她昏迷,挖掉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迫使她在醒來后,聲聲句句都是,「爸爸,我的眼睛沒了。」
沒有眼睛,也沒有眼淚。
所謂肝腸寸斷,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