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濃烈得嗆人，里面混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鐵銹般的腥甜。我猛地睜開眼，視網膜上還殘留著某種刺目的紅光殘影。眼前是陌生的、冰冷的天花板，慘白得沒有一絲人氣。意識像是被塞進了一個灌滿冰水的容器，遲鈍、沉重，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模糊的鈍痛。
我掙扎著坐起來，冰冷的床單摩擦著皮膚。這是一間逼仄的單人病房，陳設簡單到極致：一張鐵架床，一個掉漆的床頭柜，除此之外空無一物。唯一的“裝飾”，是床頭柜上放著一本薄薄的、封面印著“安寧醫(yī)院員工守則”的小冊子，以及一個……銀色的腕表。
目光落在胸前。一件沾著大片不規(guī)則深褐色污跡的白大褂，胸口處別著一個塑料工牌。我下意識地把它摘下來，湊到眼前。照片上的人很年輕，眼神里帶著點剛出校門的青澀，嘴角微微上揚。名字那一欄清晰地印著：林默，實習醫(yī)師。那抹青澀的笑容，此刻在污跡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刺眼又遙遠。我是誰？林默？實習醫(yī)生？可腦子里空空蕩蕩，除了名字和這個身份標簽，什么也沒有。之前的記憶被徹底抹去，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就在這時，墻壁上一個老舊的、布滿灰塵的廣播喇叭突然發(fā)出一陣刺耳的電流噪音，滋滋啦啦，像指甲刮過生銹的鐵皮。噪音持續(xù)了幾秒，隨即被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電子女聲取代，那聲音平板得像一條直線，沒有任何抑揚頓挫，卻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寒意：
“安寧醫(yī)院員工守則第一條：請時刻佩戴工牌。身份是您唯一的安全保障。丟失或未佩戴工牌，后果自負。”
“第二條：您的腕表是您的生命計時器。請確保它時刻可見，并留意其狀態(tài)。表盤碎裂，意味著您的安全時間結束。”
“第三條：清潔工只會在下午3點至4點出現在東側走廊進行清潔工作。其余時間，若您看到清潔工出現在其他區(qū)域，請無視他，并低頭快速通過，不要進行任何形式的交流或目光接觸?！?/p>
“第四條：護士站總有人在值班。如果您需要幫助，請確保您看到的是‘完整’的護士背影。如果護士站空無一人，或您看到護士的正面，請立刻停止前進，原地等待，直到您重新看到‘完整’的護士背影為止?！?/p>
“第五條：本院病人需按時服用藍色藥片以維持穩(wěn)定。請嚴格按照藥單在上午9點及下午3點發(fā)放藥物。拒絕服藥的病人，請記錄其工號，交由安保部處理。切記，只有藍色藥片?！?/p>
“第六條：本院不存在穿紅色高跟鞋的女性。若您看見或聽見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請立刻尋找最近的帶鎖房間（如醫(yī)生值班室、配藥室）躲避，鎖好門，熄滅所有光源，保持絕對安靜，直至聲音完全消失至少五分鐘后方可離開?！?/p>
“第七條：本院住院部所有病房門牌號均為三位數。若您發(fā)現任何兩位數的門牌號，請勿靠近，更不要試圖打開或窺視。立即沿原路返回，并報告安保部（內線電話：444）?！?/p>
“第八條：醫(yī)院食堂每日中午12點至1點提供午餐。請務必在食堂內用餐完畢。請勿將任何食物帶離食堂區(qū)域，包括水果。食堂提供的蘋果僅限當日食用，隔夜蘋果請丟棄于食堂指定紅色垃圾桶內?！?/p>
“第九條：本院安保人員身著深藍色制服，佩戴銀色肩章。他們只在接到明確報告后才會出現。若您遇到自稱安保人員但未著制服或肩章顏色不符者，無論對方提出何種要求，請堅決拒絕并迅速離開?！?/p>
“第十條：每日下午5點整，全院將進行廣播系統(tǒng)例行檢測。檢測期間廣播會播放一段舒緩的古典音樂。若您在音樂中聽到明顯的哭泣聲、笑聲或呼喚您名字的聲音，請立即用雙手捂住耳朵，緊閉雙眼，原地蹲下，心中默念您的工號，直至音樂完全停止?！?/p>
“第十一條：本院院長辦公室位于行政樓頂層。辦公室門為厚重的深紅色木門。院長僅在每周三下午2點至3點處理緊急事務。非此時間段，若您發(fā)現院長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無論里面?zhèn)鞒鍪裁绰曇艋蚩吹绞裁淳跋螅^對禁止進入或靠近。立刻遠離行政樓?！?/p>
“第十二條：本院所有窗戶均為封閉式設計，無法打開。若您發(fā)現任何可以打開的窗戶，或窗外出現不符合本院環(huán)境的景象（如茂密森林、游樂場、深海等），請立刻拉上窗簾，并絕對禁止向外張望或試圖與窗外景象互動?！?/p>
“第十三條：逃離是最終目的。請嚴格遵守以上規(guī)則，保持清醒，尋找線索。祝您工作順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