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二十分。
濃霧如墨汁般浸染著漁人村的每一寸角落。
應絨靠近歪脖子槐樹,仔細查看。
被濃霧和黑暗交織遮擋著,它畸形的姿態(tài)倒是顯得愈發(fā)詭異恐怖,乍一看足以讓任何人遍體生寒。
粗壯的樹干并非筆直向上,而是在離地約兩米遠的地方,如同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擰過,呈現(xiàn)出一個近乎九十度的彎折,頂頭樹枝橫在入村的大道上,像是一雙無形的眼睛在觀察著每一個出入村子的人。
用應絨的話來說,頗有一種在過安檢的感覺——安檢員是這棵大樹。
可再仔細看,這棵樹的樹皮卻呈現(xiàn)出一種濕漉漉的、如同海水又或者是血水浸透而成的黑褐色,上面覆蓋著一層不算太厚、又滑膩膩的苔蘚——倒是很像水生生物了,很符合漁人村的海洋主題嘛。
它的樹冠在濃霧的遮掩下,只能看到一片巨大的、濃密到不像話的黑影,沒有蟲鳴和鳥叫,充斥的在周圍的只有死寂。
它并不是一棵生機勃勃的大樹,應絨站在樹下仰頭看了許久。
在來到漁人村時,時間就已經(jīng)是傍晚了,還有村長及導游在,應絨沒有充足的時間去仔細觀察這棵樹。
但從現(xiàn)在來看,她并不覺得這棵樹枝丫上的葉片是真實存在的。
籠罩在白霧中的黑影,乍一看的確像是枝繁葉茂所產生的巨型傘蓋,但……地面干凈、沒有任何枯枝落葉掉落?這怎么可能?
除非每天都會有村民前來打掃清理……
那也得無時無刻清理才能將葉片清掃的干干凈凈呀?還是不符合常理。
它一定是一棵死樹。
或者說,是由于某些原因,導致它“死”了?
這棵樹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能被稱作是“神樹”?。?/p>
應絨不理解,但應絨十分好奇。
綜合她這么多年看恐怖片的經(jīng)驗來看哈。
能在恐怖游戲/恐怖片中被稱作為“神”的東西多半都會出問題。
若說它是村民的信仰吧?
看這不修邊幅的詭異模樣,應絨也并不覺得像是有在被好好照料。
若說不是信仰吧……
那老村長的表情又不似作假。
這棵神樹一定幫助他們做了些什么事……
受不了了?。?/p>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應絨拿出菜刀就開始刮樹皮。
“嘎吱嘎吱嘎吱——”
很顯然菜刀并不是刮樹皮的好工具,應絨這把砍人十分順手的菜刀愣是刮刮蹭蹭了好多下,都沒把樹皮給成功刮下來。
樹皮堅硬如鐵,僅留下幾道淺痕。
倒是給她人刮累了。
應·大小姐·絨不耐煩的撇了撇嘴。
菜刀“篤篤篤”發(fā)泄般砍在粗壯的樹干上,對歪脖子大槐樹毫無影響。
她又不太開心地抬腿朝著粗壯的大樹踹了一腳——大樹自然紋絲不動。
啊啊啊??!
連著幾下都沒對歪脖子大樹造成任何傷害的應絨憤怒的站在樹底下,對著樹干狠狠跺腳。
“砰砰砰——”
傳過來的腳感并不是實心的,倒像是……
空心的?!
難道這棵樹的問題在地底而不是在地面上?!
她頓時來了興趣。
可在低頭的瞬間,應絨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挖土?靠這雙手?
……呃總不能靠菜刀吧?
這很顯然專業(yè)不對口?。?/p>
“嘖?!?/p>
應絨發(fā)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嫌棄。
最后毫不猶豫的轉身,將菜刀重新揣回背包里,目光環(huán)繞一圈,投向距離歪脖子樹最近的一棟黑黝黝的土胚房——找工具!
……
這棟房子比陳寡婦家看起來還要破舊不堪,門板歪斜,糊著破爛的油紙,看上去打漁收成十分一般。
應絨走到門前,連敲都懶得敲,直接抬腳——
“砰?。。 ?/p>
一聲巨響在死寂的村落里如同炸雷!
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應聲而破!碎裂的木屑四處飛濺,整扇門向內轟然倒塌,激起一片嗆人的灰塵。
【作精值+5!當前作精值:175/200(LV1)】
這也能加作精值?
雖然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積少成多也有能吃飽的那一天啊!
應絨頓時起勁,活像個村頭惡霸一樣大跨步走進院子,順手抄起放在堆放在院子里的鐵鍬,“砰砰”兩聲砸在墻壁上,頗有種“人呢?!給我出來!”的挑事感。
“?。 ?/p>
室內先是傳來一道男性急促尖叫。
接著又是一聲悶哼和哐當哐當東西砸落的聲音。
應絨眉心一皺,生怕能加作精值的村民被其他人中途截胡,連忙把鐵鍬抓著往門框上“當當當當”敲了好幾下!
“出來啊!你躲在屋里不開門算什么本事!你出來啊!”
“……”
室內的打斗聲驟然停止!
接著便有一道似人非人的怪異聲音從屋內陰影深處響起!
“……咕嚕?!緡?!”
應絨先將鐵鍬丟到門外——那是她一會兒挖墳需要用的趁手工具,可不能弄丟了!
下一秒,從黑暗中,一道佝僂的身影猛地朝她撲過來!
一股腥風先于陰影來到應絨面前。
她屏住呼吸,想也不想就是一個干脆利落的抬腿,狠狠踹在來人的胳膊上——
那根本不是什么村民!
它的上半身,赫然頂著一顆巨大的、腐爛腫脹的、如同在海水中泡了很多年的魚頭!
暗青色帶點深藍色的鱗片濕漉漉地覆蓋著,正對著應絨的那一雙魚眼看上去都不像是現(xiàn)代社會……啊不對,是當下圖層該有的東西!
巨大、鼓凸、渾濁卻又生在尖尖的魚嘴后面,十分獵奇古怪。
而在這魚頭之下,連接的卻是一個人類的正常軀干!
干癟瘦弱、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深藍色的“痔”。
目光落到對方的衣著上時,應絨眼里閃過一抹嫌棄。
很顯然,從對方只著內褲光著上半身的衣著看來,前不久,這人或許還在睡覺呢。
他是從村民轉化成的魚頭怪物——身上有著和村長一樣的“痔”。
“丑死了?!?/p>
應絨毫不客氣的評價,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
魚頭怪物像是能聽懂她的話,在應絨話音落下的瞬間又大力搖擺著他的魚頭,魚嘴大張,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細小銼刀般的尖利牙齒,粘稠狀、散發(fā)著魚腥惡臭的涎液不斷滴落,嘎吱嘎吱的朝著應絨咬過來——!
“不僅丑,你還挺臭。”
應絨面對著惡臭腥風不僅沒退、反而向前踏了一步,同時嘴上也不閑著,主打的就是一個嫌死人不償命。
在魚頭怪物喉間發(fā)出怪叫張牙舞爪地揮動著雙手即將來到她身邊的一瞬間——
應絨動了!
看似輕巧的一個扭肩,卻讓纖細的身影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猛地側身!
魚頭怪物帶著腥風的手指烏黑尖長,擦著她的肩膀劃過。
與此同時,應絨的右手閃電般拿起菜刀,帶著一抹冰冷的弧光,精準無比的斬向魚頭怪物裸露出來的后背!
噗嗤?。?!
刀鋒入肉的聲音沉悶而黏膩,沒有砍中骨頭的脆響,更像是切進了一團腐爛的、充滿液體的海藻團!
這和砍傷村長老婆時候的感覺是一樣的!
“嗷嗚——!?。 ?/p>
還來不及思考,魚頭怪物就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嚎!
被劈中的后背迸濺出粘稠的紅黑色液體,應絨閃身躲過,避免弄臟自己的衣服,趁著魚頭怪物扭頭來找她時,隨手抄起地上較為趁手的、村民用于燃燒土灶的柴火木塊,“砰”一下大力敲中魚頭怪物的膝蓋。
“嗷嗷啊??!”
魚頭怪物即便那顆頭長得怪異驚悚,但他的身體終究是人類,被粗壯木頭結結實實的敲擊在屬于人類的脆弱膝蓋骨窩上,撲瞪一聲就慘叫著跪在了地上。
應絨一腳狠踹對方受傷的后背,魚頭怪物驚悚的哇了幾聲,正面朝下倒在地上,魚頭側著,正面看去像一條躺平的死魚,但那雙渾濁魚目卻一個勁的往應絨身上瞟,眼底閃過驚慌害怕。
應絨眼都不眨,手起刀落,“噗嗤”一聲,魚頭和人身分離。
可憐的魚頭怪物連最后的尖叫聲都沒喊出來,試試就逝世了。
“……”
應絨皺著眉頭看菜刀上的粘稠惡臭血跡,頗為嫌棄的甩了甩,卻沒找到合適的擦拭菜刀的工具——
她大步走向堂屋。
陰影處,有兩道人影縮在角落,一個坐在地上,另一個好像蹲在旁邊。
堂屋里非常凌亂,應絨好不容易找到了油燈,“唰”一聲點燃,昏黃的燈光驅散黑暗,讓她足以看清楚了屋內兩個人的長相。
臉色慘白的旭東以及……
應絨看向另一個戴著兜帽的男人,有些記不清了,但好像也是玩家之一。
“……”
旭東見是她,緊張的神色略微松弛下來,莫名感到安心了些:“謝謝……女王小姐。”
應絨挑了挑眉,“陳婆婆?郝婆婆?高老頭?應該是高老頭吧?”
旭東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在問什么:“嗯…是高老頭。”
“還有一個玩家呢?”
應絨開始跟自己家一樣翻翻找找,見到柜子就直接打開,見到抽屜就拉開,遇到打不開的就用菜刀去硬劈,屋內頓時響起乒乒乓乓的亂造聲。
兩人都極為震驚的看著這一幕。
最終,還是旭東先找回自己的聲音,緩緩的說:“李瑞清…他睡得很熟。”
“很熟?”
應絨下意識朝外屋看了眼,屋門大大敞開,里面一片漆黑,仔細聽,還能聽到男人發(fā)出的輕微鼾聲。
她剛才在院子里鬧出的動靜可不小,正常人都會被吵醒。
她想了想問:“魚頭對你們倆沒作用嗎?”
李瑞清和其他玩家最明顯的區(qū)別就是:他是第一個吃魚頭的。
可在魚頭怪物弄出的聲響中,他卻陷入深度睡眠,沒有被吵醒。
這有兩種可能性:
一是李瑞清天生愛睡覺睡眠質量好又沉,不容易被吵醒。
二是他所吃下的魚頭讓他變成了和魚頭怪物一樣的東西,同類自然不會被同類吵醒。
“我沒完全吃下去?!毙駯|老老實實的回答。
“……我、我也是。”白領低著頭小聲回答。
應絨聳了聳肩,沒有繼續(xù)問,她并不在意他們是用什么方法躲過村長的。
畢竟她進游戲時抽取了技能,其他玩家也應該有。
至于技能是什么?那就是每個玩家的隱私了,她沒有過問的權利。
將整個堂屋全部翻了個遍,應絨也沒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她直接踹開里屋的門,看了看凌亂到無處下腳很顯然環(huán)境十分臟亂差的里屋,略感嫌棄,連腳都不想伸進去。
算了,魚頭怪物都殺死了,找不找線索也無所謂了。
旭東似乎看出來她想干什么,連忙表示:“女王小姐,你不介意的話,等下我來搜這個房間吧,搜出來的線索分享給你?!?/p>
白領見狀,也跟著小小的點了下頭。
高老頭的家看上去就是游戲中龍?zhí)譶pc所住的地方。
這種房間,不會有太多關于游戲的線索。
她只是想去找點東西擦刀。_(:з」∠)_
不過……房間也的確是亂的徹底,她完全不想進去!
難得有個機靈人,應絨對他倆的印象稍微好轉了些,她轉過身,多問了幾句:“你們是怎么遇上他的?”
“不是遇上的……”白領哆嗦著說:“是……”
旭東看了害怕膽小的人一眼,嘆了口氣接過話說:“是高老頭自己來到外屋的,大概是凌晨三點多?我不清楚時間具體是什么時候。變成……魚頭怪物的高老頭來到我們房間里,后來是門口出現(xiàn)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這才離開的?!?/p>
“原來是這樣。”應絨點點頭,打算出門時,又忽然想到什么,轉過頭來看向旭東,略微打量一番問:“你受傷了?”
旭東一愣,搖搖頭:“沒有?!?/p>
“沒受傷你坐在地上干嘛?”
身旁還蹲著一個人照顧他,不知道還以為受傷嚴重呢。
旭東:“……腿麻了?!?/p>
白領小聲接話:“………我、我也是?!?/p>
一個是被魚頭怪物推到墻上受到?jīng)_擊力一屁股坐下后有些力竭。
另一個則是因為害怕蹲在那里縮著頭蹲了半天蹲的站不起來了。
應絨:“……”
她用難以理解的目光看了看旭東和白領。
很難想象這樣的身體素質要怎么在噩夢游戲中存活下來。
最后她默默收回目光。
“沒受傷就正好。”
應絨揚起下巴,毫不客氣的說——
“你們倆一起跟我來吧,救命之恩總要償還吧?”
旭東和白領聽完后攙扶著站了起來。
應絨徑直往屋外走去。
兩人見狀趕緊跟上。
“我…我們要去干什么?”白領有些害怕,偷偷跟在旭東旁邊問。
“不知道?!?/p>
旭東表情凝重的搖頭:“但跟著她…總比在房間里安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