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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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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

像是有人拿著燒紅的鐵釬,從太陽穴狠狠捅了進去,在里面瘋狂攪動。每一次攪動,都帶起一片混沌的、灼熱的空白。意識沉在黏稠的黑暗深處,每一次試圖上浮,都被無形的重壓碾回去,碎成更細小的殘渣。

林肆猛地吸了一口氣。

那口氣卻卡在喉嚨深處,不上不下,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鐵銹混合著腐敗甜膩的怪味,狠狠嗆進了肺里。劇烈的咳嗽撕扯著胸腔,他終于掙扎著掀開了仿佛粘在眼皮上的沉重。

黑暗。

濃得化不開,沉甸甸地壓在身上。不是城市深夜那種帶著光污染的昏暗,也不是斷電后房間的純黑。這是一種……帶著實質重量的、冰冷的、仿佛浸透了某種陳年污穢的黑暗??諝饽郎粍?,吸進鼻腔,帶著一股濃烈的、揮之不去的味道——燒焦紙錢的煙灰味,混合著某種東西緩慢腐爛的甜腥氣,沉甸甸地淤積在肺里。

視覺被剝奪,其他感官卻像被冰冷的針狠狠刺中,瞬間尖銳到了極致。

冷。不是寒冬臘月的冷風,而是陰雨天,把手探進積滿淤泥的深井里,那種直透骨髓、纏繞靈魂的濕寒。皮膚表面的汗毛根根倒豎,寒氣卻像無數(shù)條冰冷的蛇,順著毛孔拼命往骨頭縫里鉆。

死寂。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連自己微弱的心跳聲都消失了,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聲音也徹底沉寂下去。世界被剝奪了所有聲音,只剩下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嗡鳴,持續(xù)不斷地在耳蝸深處震顫。那是真空般的寂靜本身發(fā)出的噪音。

“嗬……”林肆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氣音,試圖撐起身體。指尖觸碰到身下的“地面”,觸感冰涼、堅硬,帶著某種奇特的、令人不安的滑膩感。像是……某種打磨過的石頭?或者……上好的漆器?

就在他指尖摸索的瞬間,毫無征兆地,前方極近處,“嗤啦”一聲輕響。

一點微弱的紅光,突兀地跳了出來。

緊接著,第二點,第三點……

猩紅的燭火,一盞接一盞,如同被無形的手依次點燃,沿著某種看不見的軌跡,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那光,紅得極其詭異,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非但沒有驅散黑暗,反而將周圍的一切涂抹上一層令人心悸的暗紅輪廓。

林肆瞳孔驟然收縮,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凍結了。

他終于看清了自己身處何地。

這是一間寬闊得近乎空曠的廳堂。猩紅的燭火搖曳,映照著四壁垂掛下來的、同樣是大紅色的厚重帷幔。正前方,一張巨大的供桌,鋪著同樣刺目的紅布。供桌之后,高懸著一個巨大的、血淋淋的“囍”字。那字跡紅得發(fā)黑,邊緣甚至有些暈染開來,如同干涸的血痕。

喜堂!

一個陰森詭異到極點的喜堂!

供桌兩側,高背的太師椅上,影影綽綽坐著兩排“人”。它們僵直不動,穿著樣式古舊、色彩同樣濃艷的袍服。燭光在它們身上跳躍,勾勒出僵硬死板的輪廓,臉上卻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暗影,仿佛被一層厚厚的灰燼覆蓋著。只有空洞的眼窩方向,似乎一致地、直勾勾地,聚焦在喜堂的正中央。

林肆僵硬地轉動脖子,順著那些“目光”的方向看去。

就在他正前方,不過五步之遙。

一張同樣鋪著紅布、稍小些的案幾。案幾兩側,一對巨大的龍鳳紅燭,燭淚如同凝固的血塊,正無聲地向下流淌。

案幾之后,端坐著一個“人”。

一個女人。

她穿著極其繁復華麗的大紅嫁衣,金線繡成的鳳凰在暗紅的光線下猙獰欲飛。頭上蓋著同樣艷紅的蓋頭,垂下的流蘇紋絲不動。

然而,那蓋頭邊緣露出的脖頸皮膚,卻呈現(xiàn)出一種極度不自然的青灰色。嫁衣的寬大袖口下,搭在膝蓋上的那只手,干癟、枯瘦,指甲呈現(xiàn)出一種腐敗的深紫。一股遠比空氣中更加濃烈的、甜膩中透著強烈腐敗氣味的惡臭,正源源不斷地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熏得人幾欲作嘔。

新娘。

一具穿著嫁衣的、高度腐爛的女尸!

林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喉嚨發(fā)緊,強烈的嘔吐感死死堵在胸口。他想后退,想逃離這令人作嘔的源頭,可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冰水浸泡過,僵硬得如同凍僵的木偶,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那具靜坐的腐尸形象,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心臟,越收越緊。

就在這時,一聲極其輕微的、仿佛紙片摩擦的窸窣聲,自身側響起。

林肆的心臟猛地一抽,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他艱難地轉動眼珠,向聲音來源瞥去。

喜堂側面的陰影里,無聲無息地滑出來一個“人”。

或者說,一個“東西”。

它比常人稍矮,身形極其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慘白慘白的臉上,用極其粗糙、僵硬的手法涂抹著兩團刺目的腮紅。嘴唇則是一道向下彎著的、死氣沉沉的黑色線條。它穿著一件同樣不合身的、漿洗得發(fā)硬的靛藍色長衫,頭上戴著一頂同樣材質的小帽。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那雙眼睛。沒有眼白,只有兩個用濃墨點上去的黑點。那兩點墨跡,此刻正直勾勾地“盯”著林肆,沒有絲毫活物的靈動,只有一種令人骨髓發(fā)涼的死寂和……刻板。

它手中,提著一支毛筆。筆頭飽滿,蘸滿了某種粘稠的、在燭光下閃爍著不祥暗紅色光澤的顏料——朱砂!

紙人管家!

它悄無聲息地滑行著,腳下沒有絲毫聲音,仿佛飄在離地一寸的空氣中。那僵硬涂抹著黑線的嘴,在靠近林肆大約三步距離時,極其突兀地、毫無征兆地咧開了。沒有聲音,但那咧開的動作本身,就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

它抬起枯瘦、同樣由紙片和竹篾構成的手臂,指向供桌后那具端坐的腐尸新娘。接著,那根蘸滿了腥紅朱砂的筆,筆尖微微顫抖著,緩緩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詭異指向,筆直地指向了林肆的眉心!

一個冰冷、平板、毫無起伏,卻又清晰得如同直接敲打在靈魂上的聲音,在死寂的喜堂中驀然響起:

“吉——時——已——到——”

聲音空洞,帶著紙頁摩擦般的沙沙回響。

“請——新——郎——”

那蘸滿朱砂的筆尖,又向前逼近了一寸。粘稠的顏料在筆尖凝聚,仿佛隨時會滴落下來。

“入——棺——合——葬——”

“合葬”二字落下的瞬間,林肆渾身的血液似乎瞬間逆流,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但在這滅頂?shù)慕^望中,一股被逼到絕路的瘋狂卻如同巖漿般在心底轟然炸開!

入棺?和這具腐爛的玩意兒?

絕不!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鋼刀,猛地掃過整個陰森的喜堂。猩紅的燭光跳動,映照著高堂上那兩排僵直不動的“賓客”,映照著紙人管家那毫無生氣的紙臉,最后,死死釘在那具端坐的腐尸新娘身上。

視線掠過新娘搭在膝上的那只枯槁腐敗的手時,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混沌的恐懼,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和瘋狂,瞬間占據(jù)了他的腦海!

靠近她!必須靠近她!

沒有時間思考,沒有空間恐懼。身體在大腦指令下達前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林肆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爆發(fā)出全部殘存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撲!

動作笨拙而狼狽,幾乎是連滾帶爬。冰冷的、帶著滑膩感的地面撞得他骨頭生疼,那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腐尸惡臭瞬間將他包裹。但他不管不顧,眼中只剩下那具近在咫尺的、披著血紅嫁衣的腐敗軀體!

目標明確——新娘那只搭在膝蓋上的枯手!

他拼盡全力,伸長手臂,指尖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狠狠抓向那只枯槁腐敗的手腕!

指尖即將觸碰到那青灰色、布滿尸斑的冰冷皮膚的剎那——

【滴!】

一個冰冷、毫無情感波動的機械合成音,如同憑空出現(xiàn)的高壓電流,猛地貫穿了林肆的腦海!

【檢測到高強度異常精神波動…契合度判定…100%…】

【SSS級天賦——[尸體操控]…激活成功!】

【綁定宿主:林肆(異常登錄者)】

【當前可操控目標:1(基礎)】

【精神鏈接建立中…建立成功!】

【操控權限確認…】

【警告:目標尸體蘊含未知能量干擾…操控穩(wěn)定性:低!】

信息流如同狂潮,瞬間沖擊著林肆的意識。SSS級天賦?尸體操控?操控……眼前這具腐尸?!

狂喜的念頭還未升起,就被殘酷的現(xiàn)實狠狠摁了下去。指尖,已經(jīng)觸碰到了一片冰冷、滑膩、如同浸透了油脂的爛泥般的觸感!

“呃??!”林肆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嘶吼,是惡心,更是被那皮膚下透出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激得渾身一顫。那感覺,如同將手伸進了寒冬臘月里腐爛多日的動物腹腔。

但他沒有退縮!也不能退縮!

“操控……操控她!”一個瘋狂的聲音在腦海里咆哮!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血絲迸現(xiàn)!精神如同無形的鉆頭,伴隨著天賦激活帶來的奇異感知,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具腐敗軀殼的核心——頭顱的位置——狠狠“撞”了進去!仿佛要將自己的意志,強行塞進那團早已停止運行的爛肉里!

混亂、冰冷、粘稠……如同墜入一片充滿腐爛淤泥的冰海。無數(shù)破碎、毫無意義的冰冷碎片沖擊著他的意識,那是尸體本身殘留的“信息垃圾”。

精神鏈接的另一端,一片死寂的黑暗。沒有回應,只有冰冷的、拒絕的排斥感!如同泥牛入海,他拼命催發(fā)的意志力投入其中,連一絲漣漪都無法激起!

“低穩(wěn)定性……干擾……”系統(tǒng)的警告冰冷地回響。

失敗了?難道這SSS級天賦,在這具詭異的腐尸面前,根本就是個笑話?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繞上心臟。而身后,那紙頁摩擦般的沙沙聲,驟然逼近!

林肆猛地回頭。

紙人管家那張慘白涂著兩團腮紅的臉,幾乎貼到了他的后頸!那毫無生氣的黑點眼睛,空洞地“俯視”著他。它手中那支蘸滿了腥紅朱砂的筆,筆尖凝聚的血色顏料,已經(jīng)懸在了他眉心上方不足一寸之處!粘稠的朱砂仿佛有了生命,在筆尖微微蠕動,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鐵銹腥氣。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冰冷的筆尖,帶著一種宣告終結的惡意,緩緩地、穩(wěn)定地,朝著林肆的眉心點落!

要死了!

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和這具腐爛的新娘一起,被塞進那口不知藏在何處的棺材里!

極致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林肆。但就在這滅頂?shù)慕^望之中,一股更加原始、更加暴戾的兇性,如同被點燃的炸藥,在他眼底轟然炸開!

去你媽的規(guī)則!去你媽的合葬!

“這么巧?!”

一聲嘶啞、扭曲、如同野獸咆哮般的吼聲,猛地從他喉嚨深處炸開!這聲音在死寂的喜堂中回蕩,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穿透力,震得那紙人管家點落的朱砂筆都為之一頓!

“那就請新娘……”

林肆眼中最后一絲猶豫徹底消失,只剩下不顧一切的瘋狂!他借著回頭嘶吼的勢頭,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扭轉!那只剛剛觸碰過新娘腐手、還帶著冰冷滑膩觸感的右手,五指如鉤,用盡全身的力氣和速度,不再是嘗試精神鏈接,而是帶著一種毀滅性的決絕——

狠狠地插向了新娘蓋著紅蓋頭的頭顱側面!

噗嗤!

一聲沉悶、令人牙酸的聲響。

指尖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層早已失去彈性的皮膚和薄薄的頭骨,如同插進了一灘被凍硬的、半凝固的油脂混合物。冰冷、粘膩、帶著令人作嘔的滑溜感,瞬間包裹了整只手掌。更深處,指尖似乎觸碰到了某種更加粘稠、腐敗的組織,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猛地爆發(fā)出來!

林肆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手指的骨節(jié),擠開了那些腐敗軟爛的組織,最終,指尖狠狠抵在了一塊冰冷、堅硬、似乎還未完全腐爛的頭骨內壁上!

劇痛從指尖傳來,是強行穿透的撕裂感?還是被那腐敗組織侵蝕的冰冷灼痛?他已經(jīng)分不清了。腦子里只有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在咆哮:

“替我先死一次?。 ?/p>

【精神鏈接強制加深!】

【操控指令覆蓋:最高優(yōu)先級——防御/反擊!目標:管家(紙人)!】

【警告!精神鏈接過載!目標尸體能量反噬加劇!】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在腦海中瘋狂閃爍。

就在他手指插入新娘頭顱的瞬間,那支懸在他眉心之上的、蘸滿了腥紅朱砂的毛筆,終于點落!

冰冷的筆尖,帶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觸感,輕輕觸及林肆眉心的皮膚。

嗡!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要將靈魂從軀殼里強行剝離的恐怖吸力,驟然從筆尖爆發(fā)!林肆眼前猛地一黑,感覺自己的意識、生命力,甚至所有的感知,都像決堤的洪水般,瘋狂地朝著那一點涌去!眉心處的皮膚瞬間凹陷下去,形成一個詭異的漩渦,周圍的血管根根暴凸,呈現(xiàn)出瀕死的青紫色!

“呃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嘶吼從林肆喉嚨里擠出,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他感覺自己正在被抽空,變成一具空殼!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湮滅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嗤啦!

一聲尖銳的、如同厚布被硬生生撕裂的聲音,蓋過了林肆的嘶吼!

端坐在高堂上的腐尸新娘,那只被林肆手臂強行帶動、還插著林肆手腕的枯槁手臂,以一種極其不協(xié)調、極其扭曲的角度,猛地向上抬起!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腐爛干枯的五指,如同五根堅硬的、泛著青黑色金屬光澤的鐵鉤,帶著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尸腐惡風,精準無比地——

狠狠抓在了紙人管家那只握著朱砂筆的、同樣由紙片和竹篾構成的枯瘦手腕上!

咔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碎裂聲響起!

紙人管家那由脆弱竹篾構成的手腕,在腐尸新娘恐怖的指力下,如同朽木般應聲而斷!

那支蘸滿了猩紅朱砂、散發(fā)著詭異吸力的毛筆,連同被捏碎的一小截紙腕,瞬間脫離了紙人管家的身體,打著旋兒飛了出去,啪嗒一聲掉落在不遠處冰冷的地面上。筆尖上凝聚的粘稠朱砂,如同凝固的血液,在地面濺開一小片刺目的猩紅。

吸力,戛然而止。

林肆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身體一軟,重重地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葉生疼。眉心處那恐怖的漩渦感消失了,但留下一個清晰的、冰冷的凹痕,如同被烙鐵燙過,殘留著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劇痛。

紙人管家僵硬地“低頭”,看著自己齊腕而斷的手臂。那斷裂的紙茬參差不齊,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竹篾骨架。它慘白紙臉上的兩團腮紅似乎凝固了,向下彎著的黑色嘴唇線條沒有絲毫變化。

但整個紙糊的身體,卻在微微顫抖。不是恐懼的顫抖,而是某種……被強行打斷、程序錯亂般的、高頻的震動!斷腕處,沒有血液流出,只有一些細微的、如同灰塵般的紙屑簌簌飄落。

它緩緩地、極其僵硬地抬起那顆紙糊的頭顱,空洞的黑點眼睛,越過癱倒在地的林肆,死死地“盯”向那具端坐在高堂上的腐尸新娘。

新娘依舊蓋著紅蓋頭,頭顱側面,林肆的手還深深地插在里面。她那抬起的手臂,如同被廢棄的機械臂,懸停在半空中,五指保持著捏碎紙人手腕的猙獰姿態(tài)。青黑色的指關節(jié)扭曲著,上面還沾著幾點飛濺上去的腥紅朱砂。

整個喜堂,陷入了一種比之前更加詭異、更加緊繃的死寂。

猩紅的燭火瘋狂搖曳,將墻壁上那些僵直不動的“賓客”影子拉扯得如同群魔亂舞??諝夥路鹉坛闪苏吵淼哪z質,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只有林肆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如同破風箱般在死寂中回蕩。

紙人管家那高頻的震動停止了。它斷腕的“手臂”垂在身側,另一只完好的手,卻緩緩抬起,伸向自己靛藍色長衫的胸口內側。

林肆的瞳孔驟然縮緊!一股比剛才筆尖點落時更加冰冷、更加致命的危機感,如同冰錐般刺穿了他的脊椎!

那紙人的手,從懷里掏出來的,不是朱砂筆,而是一把剪刀。

一把老舊的、布滿暗紅色銹跡的剪刀。剪刀刃口并不鋒利,甚至有些鈍,但那暗沉的銹色,在搖曳的燭光下,卻散發(fā)出一種比任何鋒刃都要令人心悸的不祥氣息。仿佛那不是鐵銹,而是無數(shù)歲月里干涸凝固的、污穢的血痂!

紙人管家握著那把銹跡斑斑的剪刀,斷腕的殘臂微微晃動,完好手臂上的剪刀尖,卻穩(wěn)穩(wěn)地、帶著一種無聲的怨毒,指向了林肆的心臟!它沒有再看新娘,那對空洞的黑點,死死鎖定著林肆,仿佛要將他釘死在原地!

“殺…生…忌…破…壞…” 平板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碴,充滿了刻板的怨毒,“…清…理…異…端…”

它邁開了僵硬的步伐,不再是無聲的滑行,而是帶著一種沉重而堅定的步伐,一步,一步,朝著癱軟在地、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林肆逼近!那把銹跡斑斑的剪刀,在暗紅的燭光下,閃爍著嗜血的寒芒。

林肆的心沉到了谷底。剛才那一下反擊,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和意志。眉心處的劇痛和靈魂被撕扯的虛弱感讓他連動一下手指都困難。新娘的手臂還懸在那里,似乎剛才那一下爆發(fā),已經(jīng)耗盡了被強行激活的力量,或者……被那“低穩(wěn)定性”和“反噬”徹底壓制了?

要完了嗎?

他掙扎著,試圖再次集中那幾乎潰散的精神力,去“命令”那具腐尸新娘。

【精神鏈接嘗試…目標尸體能量紊亂…操控指令失效…】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無情地粉碎了他的希望。

剪刀的寒芒,越來越近。紙人管家那張慘白僵硬的臉,在跳躍的燭光下,如同索命的惡鬼。

就在銹跡斑斑的剪刀尖端,幾乎要刺破林肆胸前衣物的瞬間——

異變再生!

“嗬…嗬嗬……”

一陣極其輕微、極其詭異的,如同破舊風箱艱難抽動般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

這聲音并非來自逼近的紙人管家。

而是……來自那具端坐的、蓋著紅蓋頭的腐尸新娘!

聲音沉悶,仿佛被什么東西堵在喉嚨深處,帶著一種粘稠液體翻涌的咕嚕聲。

懸停在半空中、捏碎了紙人手腕的那只枯槁手臂,猛地一顫!仿佛被無形的電流再次擊中!

緊接著,那只枯手以一種快得無法捕捉的速度,猛地回收!目標,赫然是林肆還深深插在她頭顱側面的手臂!

林肆甚至來不及反應,只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冰冷、滑膩、帶著尸體的僵硬!那力量大得驚人,完全不像是一具腐爛女尸該有的力量!

“??!” 劇痛傳來,他的手臂被那只枯手狠狠拽著,強行從新娘頭顱的破洞中拔了出來!

噗!

一股混合著暗黑色腐敗組織、灰白色粘稠物和暗紅色半凝固血液的污穢之物,隨著林肆手臂的拔出,從那個被手指捅穿的頭顱破洞中噴濺而出!星星點點,帶著濃烈到極致的惡臭,濺落在冰冷的地面和林肆的身上。

林肆被這巨力帶得身體前傾,差點再次撲倒。他驚恐地抬頭,看向那具新娘的尸體。

只見那只枯手在拔出林肆的手臂后,并未停止動作。它五指張開,僵硬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決絕,猛地向上抬起——

狠狠抓向了自己頭頂覆蓋著的、那方刺目的紅蓋頭!

嗤啦——!

布帛撕裂的聲音在死寂的喜堂中顯得格外刺耳。

鮮紅的蓋頭被那只枯槁腐爛的手猛地掀開、扯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搖曳的燭光,終于毫無遮攔地照亮了蓋頭下那張臉。

林肆的呼吸驟然停止,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凍結!

那根本不能稱之為一張“臉”!

整張臉呈現(xiàn)出一種被水長期浸泡后浮腫潰爛的狀態(tài),皮膚呈現(xiàn)出令人作嘔的青白灰敗。五官嚴重扭曲變形,一只眼眶是空的,只剩下一個黑黢黢的窟窿,邊緣掛著暗紅的碎肉。另一只眼睛倒是還在,但眼皮腫脹外翻,渾濁發(fā)黃的眼珠如同死魚般凸出,直勾勾地“望”向前方,瞳孔早已擴散,沒有任何焦點。

鼻子塌陷得幾乎看不見,只剩下兩個不規(guī)則的黑洞。嘴唇腐爛了大半,露出下面森白的、殘缺不全的牙齒。臉頰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裂口和腐爛的坑洞,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灰白的骨頭。

最令人頭皮炸裂的是,在那張極度腐敗潰爛的臉龐上,在那空洞的眼眶和凸出的死魚眼之間,赫然殘留著兩道清晰的淚痕!

不是血淚。

是兩道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在浮腫潰爛的皮膚上異常刺眼的痕跡!像是極度悲痛絕望時流下的淚水,被時間風干后留下的丑陋印記。

這恐怖的景象已經(jīng)足以讓任何心智健全的人崩潰。但更讓林肆魂飛魄散的是——

就在他看清這張臉的同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極其詭異的熟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了他的心臟!

這張臉…這張極度腐爛扭曲的臉…為什么…為什么輪廓…隱隱約約…帶著一絲…他無比熟悉的…某個人的影子?!

是誰?!到底是誰?!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炸開,帶來的是比死亡本身更深的恐懼和混亂!

然而,新娘的動作并未因林肆的驚駭而停止。在掀開蓋頭、露出那張噩夢般的臉孔后,那只枯手僵硬地垂下。

緊接著,她那只一直搭在膝蓋上的、另一只同樣枯槁腐敗的手,卻猛地抬了起來!動作依舊帶著一種非人的僵硬和不協(xié)調,但目標明確無比——

它沒有去抓逼近林肆的紙人管家。

那只枯手,五指張開,如同鷹爪,帶著一股濃烈的尸腐惡風,越過癱倒的林肆,閃電般抓向地面!

目標,赫然是剛才被新娘捏斷、掉落在地上的那支蘸滿了腥紅朱砂的毛筆!

噗!

枯瘦腐敗的手指,精準地捏住了筆桿。粘稠的朱砂瞬間沾染了那青黑色的指骨。

與此同時,一直僵硬逼近林肆的紙人管家,似乎也被新娘這掀開蓋頭的動作和隨之而來的詭異“注視”所吸引,腳步有了一瞬間的遲滯。那張慘白紙臉上的黑點眼睛,轉向了新娘那張腐爛恐怖的臉。

就是這不足半秒的遲滯!

新娘那只握著朱砂筆的枯手,動了!

它以一種完全違背物理規(guī)律、快得只剩下殘影的速度,猛地向上一揮!

飽蘸濃稠朱砂的筆尖,如同蘸飽了鮮血的毒刺,在暗紅的燭光下劃出一道凄厲的猩紅弧線——

狠狠點向了紙人管家那張慘白的臉!

目標,正是它臉上那兩個用濃墨點成的、空洞死寂的黑點眼睛!

嗤——!

一聲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濕牛皮上的聲音,驟然響起!

朱砂筆尖,精準無比地點在了紙人左眼的黑點上!

粘稠、腥紅的朱砂顏料,瞬間浸染了那點濃墨,如同滾燙的巖漿滴落在雪地上。一股濃烈的、帶著焦糊味的青煙,猛地從筆尖與紙面接觸的地方升騰而起!

“啊——?。。 ?/p>

一聲絕非人類能發(fā)出的、極其尖銳、極其凄厲、充滿了無盡痛苦和怨毒的嘶鳴,猛地從紙人管家那向下彎著的黑色嘴唇線條中爆發(fā)出來!那聲音尖利得如同玻璃刮擦鐵皮,瞬間穿透耳膜,狠狠刺入腦海!

紙人管家整個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擊中,劇烈地、瘋狂地抽搐起來!它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捂住被朱砂點中的左眼位置,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倒退,撞倒了旁邊一盞燃燒著的紅燭。

燭臺傾倒,滾燙的蠟油潑灑在它靛藍色的紙衣上,瞬間燒穿出幾個焦黑的破洞。那支銹跡斑斑的剪刀也脫手飛出,哐當一聲掉落在遠處。

它慘白的紙臉上,被朱砂點中的左眼位置,那點濃墨像是被強酸腐蝕,正在飛快地消融、擴散!腥紅的朱砂如同活物般,順著紙面迅速蔓延開去,所過之處,紙頁發(fā)出“滋滋”的哀鳴,迅速變得焦黑、卷曲、碳化!那痛苦凄厲的尖嘯聲,正是隨著朱砂的蔓延而持續(xù)不斷地拔高,充滿了毀滅的絕望!

成功了?!

林肆癱在地上,劫后余生的虛脫感還未涌上,就立刻被眼前這恐怖的一幕攫住。他看著那紙人在朱砂的侵蝕下痛苦掙扎,看著它那張紙臉迅速被燒蝕出一個焦黑的大洞,心中卻不敢有絲毫松懈。

他下意識地看向那具腐尸新娘。

新娘依舊端坐在高背椅上,保持著揮筆點出的姿勢。那張掀開了蓋頭的、極度腐爛扭曲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只凸出的、渾濁的死魚眼珠,空洞地對著前方痛苦掙扎的紙人。另一只空眼眶里,只有黑暗。

但林肆卻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的、粘稠的、如同無數(shù)怨毒視線匯聚而成的惡意,正從那具腐敗的軀殼深處散發(fā)出來,牢牢鎖定著正在被朱砂焚燒的紙人管家!

這惡意如此清晰,如此強烈,甚至壓過了她本身的尸臭!

就在這時——

【滴!警告!警告!】

冰冷急促的系統(tǒng)提示音,如同最刺耳的警報,毫無征兆地在林肆腦海中瘋狂炸響!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狠狠砸在他的神經(jīng)上:

【檢測到異常登錄者精神波動!】

【波動源:新娘(???)】

【權限等級判定中…判定失敗!數(shù)據(jù)沖突!】

【警告!檢測到權限覆蓋!】

【警告!當前區(qū)域最高控制權限發(fā)生轉移!】

【新權限持有者:新娘(???)】

【權限等級:???(高于宿主)】

【警告!宿主操控指令已被強制覆蓋!】

【警告!精神鏈接反噬加?。》€(wěn)定性:崩潰邊緣!】

什么?!

林肆的大腦一片空白,如同被這連串的、打敗一切的警告徹底轟成了碎片!

異常登錄者?新娘?!權限高于我?操控指令被強制覆蓋?!

這具新娘的尸體……她不是被操控的傀儡?!她…她有自己的意識?!她甚至……權限比這個賦予我力量的神秘系統(tǒng)還要高?!

這個念頭帶來的恐懼,瞬間超越了之前所有死亡威脅的總和!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臟!

就在這時——

那具端坐在高堂上的腐尸新娘,那只剛剛揮出致命一筆、此刻還捏著朱砂毛筆的枯槁手臂,極其僵硬地、緩緩地收了回來。

筆尖上粘稠的朱砂,還在緩緩滴落。

她沒有去看在朱砂焚燒中凄厲哀嚎、身體已經(jīng)焦黑蜷縮了大半的紙人管家。

那顆頂著極度腐爛扭曲面孔的頭顱,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轉動了一個微小的角度。

那只凸出的、渾濁的、如同死魚般的眼珠,失去了所有焦距,空洞地、卻又無比精準地……“看”向了癱倒在地、滿臉駭然與難以置信的林肆!

燭火在她身后瘋狂搖曳,將她那張噩夢般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斩吹难劭羯畈灰姷?,另一只死魚眼珠凝固不動。掀開的蓋頭下,腐爛潰爛的嘴角,那暴露在外的森白牙齒似乎……極其細微地、極其詭異地……

向上咧開了一瞬?

一個冰冷、死寂、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嘲弄意味的無聲笑容?!

林肆渾身汗毛倒豎!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頭頂!

【滴!區(qū)域規(guī)則變更!】

【生路倒計時:00:00:05…04…03…】

冰冷的倒計時數(shù)字,如同喪鐘,在腦海中瘋狂閃爍!那數(shù)字跳動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十倍!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按下了加速鍵!l


更新時間:2025-07-16 10:4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