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兇器雖然還沒找到，但視頻證據(jù)出來后，警察迅速介入，結(jié)合法醫(yī)的尸檢報告，這個事件便很快定性。
結(jié)論就是周瑾年意圖強奸黎蘇被黎蘇自衛(wèi)所殺，而后黎蘇不堪受辱，身心受創(chuàng)，跳樓自殺。
這就是公布出來的最后的答案了。
校方同步開始公關(guān)工作，向家長向社會道歉，該賠償賠償，承諾一定加強思想道德教育，不使這樣的悲劇再次發(fā)生。
同時勒令學(xué)生老師們閉嘴，不準(zhǔn)對外公開討論。
于是中秋這天，仿佛一切都恢復(fù)最初的模樣。
我無法反駁這個答案。
我只是一遍又一遍看著監(jiān)控視頻。
我總覺得有什么不和諧的地方。
但最后我還是合上了電腦。
因為我知道僅憑這個已經(jīng)查不出來什么了。
而且，我只是一個普通學(xué)生，根本無法左右警方辦案，即便我死去的父親是警察。
... ...
事情蓋棺定論后過去了一周。
我們又恢復(fù)忙碌的學(xué)生生涯，不斷做題不斷模擬考試。
好像班級里從來就不存在黎蘇這個人，也不存在自殺殺人的事情。
但私下休息的時間，總能聽見同學(xué)們談?wù)撝杼K的不堪，與周瑾年做鬼也風(fēng)流的事。
“周瑾年真的強奸了黎蘇嗎？”
“我看不像?！?/p>
“怎么說？”
“說不定是黎蘇發(fā)騷主動勾引的周瑾年！”
“啊？！”
“她可是被不同男人上了很多次的公交車！這不很正常嗎！”
“可警察說......”
“你傻啊！只要拒絕一次，那就是強奸！”
“也是，婊子就是婊子，還玩什么貞潔烈婦！也不怕惡心人！”
說什么的都有，各種難聽話不斷鉆進我的耳朵。
更加過分的我也聽說過。
但相比死人，他們更加關(guān)心黎蘇的滋味，總是胡亂揣測些有的沒的。
為黎蘇辯駁無用，我早就試過，甚至連我也成了謠言的一部分。
說實話，我真想敲開他們腦袋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黃色廢料！
現(xiàn)在我不管聽到什么，都不去搭話，只有這樣才能稍微清靜一些。
而且，我心里總是裝著案件不和諧的地方，也沒這個心力與他們爭吵。
便是在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中，同何今媚一同霸凌過黎蘇的秋小蕾，突然諱莫如深的，像害怕某個莫名存在偷聽一樣，小聲驚恐地與同桌夏璃說：
“夏璃，我跟你說，黎蘇她其實不是自己跳樓死掉的。”
我收起漫不經(jīng)心，我的眼睛余光凝視，開始側(cè)耳傾聽。
“我都看見了，黎蘇是被鬼殺死的！”
“小蕾！你別嚇唬我！”聲音顫抖，“這世界上哪里有鬼？！”
“哼！我可沒騙你，那絕對是鬼！探出個很奇怪的大腦袋，身子比普通人還要寬大，就在樓頂上動都不動！”
秋小蕾聲音低沉恐怖，動作夸張，夏璃被嚇得縮成一團，嘴里不斷念叨：“馬克思保佑！”
“我被嚇壞了，回家就發(fā)了高燒！好幾天沒來上課，肯定是那鬼詛咒我了！”
這是殺人事件，不是什么靈異事件！
我不耐煩地收回目光，重新變得漫不經(jīng)心。
但就在下午的時候，又發(fā)生一件挺八卦的事情。
一向與顧泊川形影不離的寧湫，狠狠揍了顧泊川一拳，并表示與他絕交。
具體是什么原因，我并沒有聽清，但好像與何今媚有關(guān)。
這讓我不由更加討厭何今媚這個人。
她摧殘黎蘇的名聲，她玩弄別人的感情。
我已經(jīng)完全找不到她當(dāng)初剛?cè)雽W(xué)的模樣，現(xiàn)在看見的，只是一個散發(fā)著漆黑惡意的毒玫瑰。
放學(xué)回到家后，我把這個案件的所有資料全部鎖在柜子里。
我?guī)缀醴艞壛苏{(diào)查，因為線索全都斷了，我什么都看不出來，我也根本不可能根據(jù)這一點東西查出真相！
于是接下來這段時間，我一直備受煎熬，一方面是因為謎題解不開，另一方面，是我無法為暗戀著的女孩伸張正義。
就在我以為事情就這樣了，不可能再有改變的時候，事情發(fā)生了巨大轉(zhuǎn)折。
... ...
那是五月孟夏時分，離高中最后的高考還有一個月時間。
學(xué)生們都在拼命復(fù)習(xí)，拿命做題，試卷累積都有整個腳踝高。
可突然一群記者端著長槍短炮闖入了我們班級。
在我們與監(jiān)考老師的錯愕中，他們將何今媚圍著水泄不通。
他們采訪何今媚，并稱呼她為新世紀(jì)最璀璨的明珠，剛出道第一本書就獲獎的高中美少女作家！
于是，各種社會贊譽紛至沓來。
也是這時候，我才得知她把黎蘇的故事寫成了書，名字就叫作：誰殺死了她！
借著真實事件改編，親身經(jīng)歷，社會對未成年學(xué)生殺人自殺輿論關(guān)注的這股東風(fēng)，這本書迅速火遍了全網(wǎng)。
我匆忙前去校外書店，買下了這本剛剛印刷沒多久，還能聞到濃郁墨香的現(xiàn)實題材小說。
書的封面是一個簡筆所畫的女子跳樓痛苦死掉的畫面，鮮血將剩余留白染成了黑。
我蹙緊眉頭，我知曉這些出版社拿著黎蘇的死態(tài)做文章，只為了書能大賣他能賺錢。
我迫不及待打開小說，粗略翻下去，不久便臉色鐵青合上了書。
里面通篇寫滿了種種惡意揣測，將莫須有的謠言寫成了書！
書中將“黎蘇”妖魔化，還將“周瑾年”塑造成一個被“黎蘇”玩弄的可憐蟲。
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zé)“黎蘇”不知檢點，將“黎蘇”的靈魂貶斥至煉獄！
甚至“黎蘇”還勾引起書中女主的父親，試圖讓一個偉大的慈善家墮落。
我忍下將書撕得粉碎的念頭，悶悶不樂回了學(xué)校。
此后又過了兩天，這天放假在家，我強忍著憤怒惡心，將整本書通讀了一遍，便無法忍受地將書掃到了角落。
那天課下，我聽見秋小蕾與同桌夏璃討論《誰殺死了她》劇情。
慢慢談?wù)摰搅爽F(xiàn)實黎蘇之死。
秋小蕾一臉惡心厭惡，對夏璃說：
“我就知道黎蘇那臭女人是個不要臉的援交女！她跳樓死掉的那天晚上我都看見她衣衫不整了！”
夏璃面露不忍，勸道：
“小蕾，黎蘇人都死掉了，你就不要再講她了，而且她也很可憐的?！?/p>
秋小蕾對夏璃說的話明顯有極強的抵觸情緒。
“你幫那賤女人說話干嘛？”
“我...我只是覺得這謠言不一定是真的，我們可能都誤會她了。”
“沒有誤會！”
秋小蕾翻白眼瞅著明顯有些不知所措的夏璃。
“你以為就我一個人看見了嗎？今媚她也看見了！總不能我兩個都在說假話吧！”
見夏璃仍舊猶豫不愿相信的樣子，秋小蕾一臉不高興，重重抽出《誰殺死了她》這本書，翻到了一頁，指一段給同桌夏璃看。
夏璃讀出這段文字：
“我一直知曉在她純真的面孔下，有一顆污穢的心，她欺騙著所有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當(dāng)流言四起的時候，我相信她的清純，當(dāng)證據(jù)出現(xiàn)，我堅定她的清澈。直到那天，她衣不蔽體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并試圖質(zhì)問我，我便知曉了，心底像泉眼涓涓一直回響的聲音是對的。她死在了自己的羞愧之下！”
我瞪大了眼睛，腦海好像電光閃過，巨大的閃電一下?lián)糁形业乃季w！
當(dāng)年的事件中，這個線索非常重要！
夏璃不解向秋小蕾問道：
“這一段我也看過，小蕾，我不明白你的意思?！?/p>
秋小蕾得意的和夏璃說：
“那當(dāng)你一遍遍讀到‘衣不蔽體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她死在了自己的羞愧之下’，是什么感覺？沒錯吧，黎蘇她就是個臭婊......”
我突然起身抓緊秋小蕾的手，目光死死盯著秋小蕾眼睛，她也一臉錯愕地盯緊我。
“黎蘇死去那晚你也在舊校舍對不對？！”
顯然我的插話讓秋小蕾不知所措，我的問題讓她無所適從。
“請告訴我！你說的鬼是什么樣子？你在哪里看見的？”
我不知道當(dāng)時自己臉上的表情，但秋小蕾顯然被我嚇壞了。
甚至我不自覺捏痛了她，秋小蕾臉上浮現(xiàn)痛楚神色。
夏璃立即將我撥開一邊，安慰著仍舊神情未定的秋小蕾。
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
我甚至已經(jīng)失去了往常的冷靜。
我低頭弓腰鄭重向秋小蕾道了歉。
她回憶著，她和我說：
“當(dāng)時夜太黑了，我就跟到舊校舍前面的舊林里，然后我就不敢過去了，也不敢上樓?！?/p>
我壓制不住焦躁。
“還有呢？你能不能想起什么細節(jié)？比如特殊的聲音，特殊的怪異動作？”
秋小蕾搖頭。
“我就看見突然什么閃了一下，黎蘇就掉了下來，然后我抬頭的時候，樓頂上杵著一大團漆黑鬼影?！?/p>
就是這個，線索沒有斷！
秋小蕾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
“我嚇壞了，不敢發(fā)出聲音，只顧著跑了。”
我的心臟越跳越快。
這段時間我從沒有放棄過追查真相。
我感覺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
我立刻就去找到了寧湫。
我詢問那時的事件。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但這次他松口了。
寧湫告訴我。
當(dāng)時，他確實是九點左右和何今媚一起去了校外約會，然后很晚才回來。
而黎蘇的死亡時間則是那夜九點半到十一點之間。
我繼續(xù)問何今媚當(dāng)時有沒有什么奇怪的表現(xiàn)。
寧湫努力思考了一會兒繼續(xù)說。
“奇怪的地方？好像沒有...這我記不太清了?！?/p>
忽然他停頓了一下，神色有些怨恨。
“硬要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她心思一直不在我這兒?！?/p>
“什么？”
我不理解寧湫的意思，但他的表情顯然有些扭曲。
“明明是在約會，她卻總是走神，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她那時候就和顧泊川好上了！”
… …
我試圖去找顧泊川確認心中猜測，卻被他冷漠推開，并威脅我別再去煩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同時，我旁敲側(cè)擊地試圖從何今媚那兒看破謎題，但顯然結(jié)果并不如意。
她只冷冷告訴我，那夜她確實見過黎蘇，但是很快她就離開了。
可自黎蘇死去，何今媚和顧泊川的關(guān)系，確實以一種不正常的狀況迅速升溫。
而事發(fā)當(dāng)夜，顧泊川確實在九點之前不在教室。
這讓我不由心生疑慮，整個一天都在思考這件事。
我又翻起了書。
翻到了書中女主父親的拒絕墮落和拒絕肉體交易，翻到了書中的“黎蘇”之死。
正如秋小蕾所問到的，一遍遍讀到那段話是什么感覺？
“我會意識到，黎蘇死去那刻，何今媚就在一旁！”
可黎蘇死亡的那刻，何今媚正在和寧湫約會！
這是既定的事實！無從改變！
我心里不斷對自己說。
“只有那一種可能！”
我看著前方，心神壓抑，放棄下午的模擬考試，快步走出校門。
因為喬叔曾提起過，黎蘇曾在死前撥通過電話。
“按照我的推理，黎蘇不是自殺！最后的答案就在那部舊手機與她的過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