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負傷！跑不遠！A組封鎖出口！B組跟我來！一寸一寸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聲音在煙霧中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味道，是張振！那個特勤組頭子！
警報凄厲的嘶鳴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耳膜深處，震得牙齒都在打顫。應(yīng)急燈瘋了似的旋轉(zhuǎn)，把整個無菌走廊切割成一片片猩紅與慘白交替的碎片，光影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瘋狂舞動，如同瀕死者的痙攣。濃得化不開的煙霧，帶著塑料和血肉燒焦的惡臭，從走廊盡頭被炸得扭曲變形的氣密門里翻滾出來，像一頭貪婪的黑色巨獸，正沿著通道急速吞噬著所剩無幾的空間和氧氣。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滾燙的砂礫，灼痛從喉嚨一路燒到肺葉深處。我蜷縮在走廊轉(zhuǎn)角一個狹窄的設(shè)備柜后面，身體緊緊貼著冰涼的金屬柜門，試圖汲取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涼意。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擂動，每一次沉重的撞擊都牽扯著左臂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痛得眼前陣陣發(fā)黑。粘稠溫?zé)岬难喉樦讣獠粩嗟温?，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砸開一朵朵暗紅的小花，刺目得讓人心慌。
腳步聲。沉重、急促、訓(xùn)練有素，帶著金屬靴底撞擊地面的特有脆響，如同死神的鼓點，穿透煙霧和警報聲，由遠及近，狠狠敲打在我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上。
喉嚨里瞬間涌上濃烈的腥甜味，我死死咬住牙關(guān)，連牙齦都滲出了血。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幾個小時前，我還站在燈火輝煌的宴會廳里，香檳杯里細密的氣泡映著水晶吊燈璀璨的光，周圍是虛偽卻熱烈的掌聲。我的導(dǎo)師，陳明遠教授，那張總是帶著學(xué)者儒雅的面孔此刻因激動而泛紅，他用力拍著我的肩膀，聲音洪亮得傳遍整個大廳：
“楚河！我的好學(xué)生！看看你創(chuàng)造的神跡！‘普羅米修斯’！它將重塑人類的基因圖譜，推開進化之門！你為全人類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偉大貢獻！歷史會記住你的名字！”
“普羅米修斯”…那個耗盡了我三年心血，融合了尖端基因編輯技術(shù)與某種罕見遠古病毒片段、代號“火種”的生物制劑。它被設(shè)計用來靶向修復(fù)基因缺陷，理論上能對抗最恐怖的遺傳疾病，甚至…延緩衰老?？删驮诮裉煜挛?，最高級別的軍方接管命令下達，項目被列為“盤古計劃”的核心部分，最高絕密等級。陳教授臉上的笑容變得復(fù)雜難辨，他只低聲對我說了一句：“楚河，這是…國家的需要?！?/p>
國家的需要？需要到把我這個主要研發(fā)者像用過的耗材一樣清理掉？就在慶功宴結(jié)束，我獨自返回實驗室整理核心數(shù)據(jù)備份時，張振帶著他的“清潔工”破門而入！冰冷的槍口，沒有絲毫猶豫的射擊，還有那句如同淬了毒的宣告：“楚河，你知道的太多了。為了‘盤古’的純粹，你必須消失！”
純粹的背叛！純粹的謀殺！
恐懼和冰冷的憤怒像兩條毒蛇，在我身體里瘋狂撕咬。設(shè)備柜冰冷堅硬的棱角硌著我的肋骨，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牽扯著傷口的劇痛。腳步聲越來越近，靴底踩在金屬地板上發(fā)出的聲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耳邊，帶著死亡的韻律。金屬摩擦的細微聲響，是槍械保險被打開的聲音？還是他們準備投擲震撼彈？
不能死在這里！絕不能像只老鼠一樣被他們打死在這個骯臟的角落！
求生的本能像高壓電流般瞬間貫穿全身，壓倒了劇痛和眩暈。我用盡全身力氣，僅存完好的右手猛地向旁邊一撐，身體借著反作用力狼狽地向前撲滾。幾乎是同時，“噗噗噗！”幾聲沉悶的、裝了消音器的槍響撕裂了空氣，灼熱的彈頭帶著死亡的氣息，狠狠釘入我剛才藏身的設(shè)備柜金屬外殼，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鐺鐺”聲，火星四濺。
“在那邊！”張振冷酷的聲音如同追魂令。
我根本不敢回頭，肺部像破風(fēng)箱一樣嘶鳴著，拖著一條幾乎麻木的左臂，沿著狹窄的、堆滿廢棄儀器和管道的維修通道連滾帶爬。警報的紅光在煙霧中詭異地閃爍，如同地獄的霓虹。身后是催命般的腳步聲和槍聲。肩膀猛地撞上一個冰冷堅硬的管道轉(zhuǎn)角，劇痛讓我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就是這里！拐角！
我?guī)缀跏菓{著肌肉記憶，身體猛地向右一拐，撲向角落里一個毫不起眼的、布滿油污的金屬配電箱。手指因為失血和恐懼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那冰冷的、布滿劃痕的金屬門把手。猛地一拉！
“吱呀——”刺耳的摩擦聲在警報的間隙顯得格外清晰。
配電箱內(nèi)部一片凌亂，粗大的電纜盤繞，指示燈微弱地閃爍。但我需要的不是電。我的手指在冰冷的箱體底部邊緣快速摸索，指甲刮過粗糙的金屬表面。找到了！一個極其隱蔽的、幾乎與箱體融為一體的微小凹槽！指尖用力一摳！
“咔噠。”
一聲輕不可聞的機括彈開聲。箱體底部一塊巴掌大的金屬蓋板無聲地向內(nèi)滑開，露出下方一個僅能容納一握的漆黑空間。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一個磨砂黑色、棱角分明、只有普通U盤大小的長方體靜靜地躺在那里。它入手極沉，帶著一種非比尋常的質(zhì)感，表面沒有任何標識，只有一角鑲嵌著一枚極其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幽藍色指示燈。
“火種”的核心樣本！以及…我為自己留下的唯一生路——那個深埋在代碼海洋最底層、無人知曉的后門程序“歸零”。它像一個幽靈，依附于“火種”最底層的基因表達調(diào)控模塊，理論上可以繞過所有已知的物理和邏輯隔離，直接干預(yù)目標生物體的基因活動。一個本用于極端情況下緊急終止失控實驗體的終極保險，卻成了我此刻唯一的武器。
我將它死死攥在掌心，冰冷的金屬棱角硌得生疼，卻帶來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
“砰！”一聲巨響，維修通道入口處的防火門被暴力踹開！
“死角！他跑不了！”張振的吼聲帶著一絲殘忍的興奮。
來不及了！
我猛地向前撲倒，身體蜷縮著滾進旁邊一個敞開的、散發(fā)著消毒水和陳舊機油混合氣味的設(shè)備維護井口。幾乎在身體砸進下方堆積的緩沖泡沫墊的同時，頭頂傳來密集的槍聲和子彈鉆入井壁的“噗噗”聲，碎屑和灰塵簌簌落下。黑暗瞬間吞沒了我，只有頭頂井口透下應(yīng)急燈旋轉(zhuǎn)的、忽明忽暗的紅光，像一只嘲弄的巨眼。
我跌坐在冰冷的泡沫墊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金屬井壁，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扯動著左臂的傷，痛得冷汗直流。頭頂上方，張振氣急敗壞的咆哮隱約傳來：“媽的！搜下面！他肯定在下面！給我把他揪出來！”
沉重的腳步聲開始在狹窄的通道里分散、搜索。時間，每一秒都是奢侈的。我顫抖著，用染血的右手從貼身口袋里摸出那部特制的、加裝了物理屏蔽層的超薄平板。屏幕亮起幽藍的光，映著我慘白的臉和額角的冷汗。
汗水混著血水，沿著指尖滑落，好幾次差點讓平板脫手。我胡亂地用袖子擦了擦屏幕，用染血的拇指費力地解鎖。平板啟動的速度似乎比平時慢了無數(shù)倍，每一個跳動的進度條都像在凌遲我的神經(jīng)?？欤】彀。?/p>
終于，熟悉的、簡潔到近乎冷酷的操作界面跳了出來。我毫不猶豫地將那枚沉甸甸的黑色U盤插入了側(cè)面的加密接口。
“滴——”
一聲清脆的系統(tǒng)識別音。屏幕上瞬間彈出復(fù)雜的權(quán)限驗證框。我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翻飛，快得只剩下殘影，輸入那一長串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由基因序列片段和混沌算法生成的動態(tài)密鑰。每一次敲擊都牽扯著臂膀的劇痛，指尖的血跡在屏幕上留下模糊的指印。
驗證通過！一個深藍色的、布滿無數(shù)流動數(shù)據(jù)線的三維DNA雙螺旋結(jié)構(gòu)圖在屏幕中央緩緩旋轉(zhuǎn)，旁邊是瀑布般傾瀉而下的實時監(jiān)控數(shù)據(jù)和操作選項。這就是“普羅米修斯”的核心控制后臺——“方舟”。
我的目光死死鎖定在界面最底層，一個被層層嵌套、偽裝成普通系統(tǒng)日志文件的圖標上。它的標識是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被忽略的莫比烏斯環(huán)符號——“歸零”。
指尖懸停在那個圖標上，微微顫抖。啟動它，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將親手釋放潘多拉魔盒中最后也是最不可控的那件東西。意味著我將徹底撕毀自己作為創(chuàng)造者的準則，化身惡魔。頭頂，搜索的腳步聲似乎更近了，靴子踩在金屬梯上的“哐當(dāng)”聲清晰可聞。
張振那張冷酷、毫無人性的臉，他下令射擊時漠然的眼神，陳教授在慶功宴上那復(fù)雜難辨的笑容，還有那句“國家的需要”……所有的畫面在腦海中翻滾、燃燒。
恐懼、憤怒、背叛的劇痛，還有一絲毀滅的瘋狂，如同沸騰的巖漿，瞬間沖垮了最后一絲理智的堤壩。
耗材？用完即棄的工具？
我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冰冷的、近乎虛無的火焰。
“既然你們把我當(dāng)耗材…”我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低得只有自己能聽見，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那就一起…”
染血的食指，帶著決絕的意志，狠狠地敲在了虛擬鍵盤的“Enter”鍵上！
“進化吧！”
“滴——！”
一聲比之前更尖銳、更悠長的系統(tǒng)提示音響徹在狹小的井底空間。平板屏幕猛地一亮，幽藍的光芒瞬間暴漲，幾乎照亮了整個豎井。屏幕上，那個象征著“歸零”后門的莫比烏斯環(huán)圖標瘋狂旋轉(zhuǎn)起來，由幽藍轉(zhuǎn)為刺目的猩紅！
無數(shù)行深奧晦澀的指令代碼如同決堤的洪水，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在屏幕上瘋狂刷過。屏幕中央，那個緩緩旋轉(zhuǎn)的DNA雙螺旋結(jié)構(gòu)圖，代表基因表達調(diào)控的核心節(jié)點區(qū)域，一點刺目的猩紅驟然亮起，如同病毒般迅速蔓延、侵蝕！
“歸零協(xié)議已激活。目標定位啟動…身份特征掃描…確認主要威脅源：張振（ID：TQ-ZZ-07）。生物特征鎖定中…鎖定成功?！鸱N’逆向轉(zhuǎn)錄誘導(dǎo)程序加載…加載完畢。執(zhí)行！”
冰冷的、毫無感情的合成電子音在平板揚聲器中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死神的宣判。
成功了！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巨大的、混雜著毀滅快意的恐懼感攫住了我，讓我渾身冰冷，卻又異常清醒。我顫抖著手，飛快地點開了系統(tǒng)后臺自帶的、連接著實驗室各處高清攝像頭的監(jiān)控界面。
屏幕瞬間分割成十幾個小窗口。大部分畫面充斥著混亂、煙霧和奔跑的身影。我的目光像鷹隼般掃過，迅速鎖定了其中一個窗口——那是通往這條維修通道的主走廊監(jiān)控！
畫面里，張振正站在通道口，背對著攝像頭，對著幾個手下厲聲指揮。他穿著黑色的特勤作戰(zhàn)服，身形依舊挺拔強硬，如同不可撼動的鐵塔。
來了！
我屏住呼吸，眼睛死死釘在屏幕上張振的側(cè)臉特寫。高清攝像頭下，他剛硬的下頜線，冷酷的眼神，甚至鼻翼旁一道細微的舊疤痕都清晰可見。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屏幕上不斷滾動的“指令執(zhí)行中…”的字符在跳動。
難道失敗了？劑量不夠？距離太遠？還是“歸零”后門本身就被軍方預(yù)設(shè)的防火墻攔截了？巨大的恐慌瞬間淹沒了我，比剛才被槍指著時更甚。如果失敗…我連最后同歸于盡的籌碼都沒有了！
就在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將把我徹底吞噬的瞬間——
監(jiān)控畫面里，正指著前方、厲聲下達命令的張振，動作猛地一僵！
他那張冷酷堅毅的臉上，極其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絲…扭曲。不是痛苦，更像是某種難以言喻的、來自身體最深處的失控。他的右手，原本緊握著槍柄，食指還搭在扳機護圈上，此刻卻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了一下，帶動著整個小臂都跟著一抖！
張振似乎也感到了這瞬間的異常。他眉頭狠狠一皺，臉上閃過一絲極度的困惑和暴戾，低頭看向自己那只抽搐的手。他嘗試著重新握緊槍柄，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然而，更恐怖的事情發(fā)生了。
就在他低頭試圖控制手臂的剎那，他左側(cè)太陽穴附近，靠近鬢角的位置，一小塊皮膚——大概只有指甲蓋大小——極其詭異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了下去！
不是紅腫，不是淤青，就是塌陷！仿佛下面的骨骼和肌肉組織在瞬間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溶解、吞噬！皮膚失去了支撐，詭異地向內(nèi)凹陷，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坑！
張振猛地抬起頭！高清攝像頭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臉上那瞬間的劇變！困惑被一種無法理解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懼所取代！他的瞳孔在警報閃爍的紅光中驟然放大，眼白瞬間布滿了血絲！嘴巴下意識地張開，似乎想發(fā)出驚駭?shù)慕新暎韲道镏粩D出了一聲短促、怪異、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嗬…”聲。
塌陷在蔓延！
以那個小小的坑為中心，周圍原本健康的古銅色皮膚，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漣漪，迅速泛起一圈圈病態(tài)的灰敗！那灰敗如同瘟疫，所過之處，皮膚失去光澤和彈性，變得如同劣質(zhì)的、被水泡過的紙張！緊接著，就在這灰敗區(qū)域的中心，就在張振自己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那塌陷處的皮膚，極其輕微地、如同水泡破滅般，“?！钡匾宦暎验_了一道細微到幾乎看不見的口子。
一股極其粘稠、顏色深得發(fā)黑、如同腐敗石油般的液體，帶著令人作嘔的甜腥氣，從那細微的裂口里，緩緩地、無聲地滲了出來！
那液體粘稠得可怕，不像血液，更像某種生物體腐爛流出的膿漿。它沿著張振剛硬的臉部輪廓，極其緩慢地向下流淌，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拖出一道猙獰的、污穢的痕跡。
“啊——?。?！”
一聲非人的、飽含著極致痛苦和驚駭?shù)膽K嚎，終于沖破了張振的喉嚨，如同受傷野獸的垂死哀鳴，穿透了警報聲和煙霧，在混亂的實驗室里凄厲地炸開！這聲音是如此凄厲恐怖，連監(jiān)控視頻都似乎被這聲波沖擊得微微扭曲了一下！
他再也無法站立，丟掉了手中的槍，雙手瘋狂地抓向自己正在塌陷、流淌著黑液的臉頰！指甲深深摳進那正在潰爛的皮肉里！身體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猛地向后踉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發(fā)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監(jiān)控畫面里，他周圍的手下全都嚇傻了！如同見了最恐怖的惡鬼，一個個僵在原地，臉上瞬間褪盡血色，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寫滿了無法置信的驚駭和本能的恐懼！他們甚至忘了去扶正在墻壁上痛苦抽搐、抓撓自己臉龐的隊長！
“隊…隊長？！”
“那…那是什么鬼東西？！”
“醫(yī)療兵！快叫醫(yī)療兵！不！隔離！需要最高級別隔離！”一個稍微清醒點的隊員嘶聲尖叫起來，聲音變調(diào)得厲害，帶著哭腔。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我蜷縮在冰冷的井底，平板屏幕幽冷的光映著我同樣慘白、布滿冷汗的臉?？粗聊焕飶堈衲菑堈谘杆俦罎?、被非人痛苦吞噬的臉，看著他手下如同石化般的驚恐，一種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戰(zhàn)栗感瞬間攫住了我全身的血液。
沒有狂喜，沒有復(fù)仇的快意，只有冰冷的、沉甸甸的、仿佛來自深淵的寒意，順著脊椎一路爬上后腦勺，凍結(jié)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創(chuàng)造的東西…“普羅米修斯”…“火種”…被他們寄予厚望、視為人類進化階梯的鑰匙…在我的“歸零”后門驅(qū)動下，展現(xiàn)出的真正面目，竟是如此…令人作嘔的毀滅！
這根本不是什么進化之光！這是從地獄深淵爬出的詛咒！是打開就無法關(guān)閉的潘多拉魔盒！
而我，楚河，親手點燃了引信。
手臂的傷口還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它，提醒著我現(xiàn)實的殘酷。平板屏幕上，代表“歸零”協(xié)議運行的猩紅圖標依舊在瘋狂閃爍，如同惡魔不祥的眼睛。張振那凄厲絕望的慘嚎似乎還在我耳邊回蕩，混雜著警報的嘶鳴，形成一首地獄的序曲。
頭頂上方，搜索的腳步聲徹底亂了套，驚恐的呼喊和通訊器里語無倫次的呼叫交織在一起。
“隊長！隊長你怎么了？！”
“病毒！是病毒泄露了嗎？！”
“一級生物污染警報！重復(fù)！一級生物污染警報！所有人員立即撤出B7區(qū)！封鎖所有通道！快！”
混亂，是我最好的掩護。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目睹“火種”恐怖威力所帶來的巨大沖擊和寒意。我猛地吸了一口混雜著血腥和焦臭的空氣，冰冷的空氣刺激著肺葉，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卻也讓我混亂的頭腦清醒了一絲。不能留在這里！張振的崩潰只是開始，“盤古計劃”背后的勢力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只會派出更多、更冷酷的“清潔工”。
我必須逃出去！逃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左臂的傷口還在不斷滲血，每一次移動都帶來鉆心的疼痛。我咬緊牙關(guān)，用右手撐著冰冷的井壁，艱難地站起來。眩暈感再次襲來，眼前陣陣發(fā)黑。我靠在井壁上喘息了幾秒，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這個維護井連接著實驗室的地下管道系統(tǒng)，錯綜復(fù)雜如同迷宮，但也是唯一可能避開上面封鎖的路徑。
我摸索著，在布滿灰塵和油污的井壁上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被鐵銹覆蓋的銘牌，上面模糊地刻著管道路線圖。借著平板屏幕微弱的光線，我辨認著方向——西側(cè)，有一條廢棄的冷卻水管道，通往基地外圍的老舊排水系統(tǒng)！
目標鎖定。
我小心翼翼地收起平板，將那枚帶來毀滅也帶來一絲生機的黑色U盤緊緊攥在染血的掌心，冰冷的金屬棱角硌得生疼。抬頭最后看了一眼井口上方那旋轉(zhuǎn)的、如同血眼的應(yīng)急燈光，還有隱約傳來的、因極度恐慌而變調(diào)的呼喝聲。張振的慘嚎似乎已經(jīng)停止了，只剩下一種死寂般的混亂。
深吸一口氣，我轉(zhuǎn)身，拖著沉重的傷腿，一頭扎進了井底更深、更濃的黑暗之中。腳下是濕滑的苔蘚和不知名的粘稠污物，散發(fā)著濃烈的腐敗氣味。管道狹窄逼仄，只能弓著腰勉強前行，冰冷的金屬管壁不時蹭過左臂的傷口，痛得我眼前發(fā)黑，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耳邊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血液滴落的細微聲響，以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轟鳴。
黑暗無邊無際，仿佛沒有盡頭。身體的傷痛和精神的巨大壓力如同兩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地壓著我。失血帶來的寒冷感越來越強，意識開始有些模糊。好幾次，腳步踉蹌，差點一頭栽倒在污穢的地上。我只能依靠著本能和對路線圖那點模糊的記憶，在迷宮般的管道里跌跌撞撞地前行。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個世紀。前方，一絲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帶著水汽和泥土腥味的風(fēng)，拂過我的臉頰。
有風(fēng)！是出口！
求生的欲望瞬間點燃了最后的力量。我加快了腳步，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向前爬去。管道在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向上的拐彎，盡頭被一個銹跡斑斑的鑄鐵格柵封住。透過格柵的縫隙，我看到了！不再是應(yīng)急燈的血紅，而是城市邊緣那種灰蒙蒙的、破曉前的微光！還聽到了遠處隱約傳來的、城市蘇醒前特有的低沉車流聲！
基地的外圍！我出來了！
狂喜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我撲到格柵前，用盡全身力氣去推。沉重的格柵紋絲不動，邊緣的銹渣簌簌落下。我又試圖去摳那些銹死的螺栓，指甲瞬間翻裂，鮮血混著鐵銹。
該死！難道要功虧一簣？！
絕望再次襲來。就在這時，我眼角的余光瞥見格柵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似乎有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破損缺口！是被什么東西腐蝕的？還是年久失修？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毫不猶豫地趴下，身體緊貼著冰冷潮濕、布滿污泥的地面，像一條瀕死的蠕蟲，艱難地、一點點地向著那個狹窄的缺口挪動。傷口被粗糙的地面和污水狠狠摩擦，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沖擊著神經(jīng)，幾乎讓我昏厥。污泥和鐵銹灌進嘴里，帶著令人作嘔的鐵腥味和腐敗味。
擠！再擠一點！
肩膀的骨頭似乎都在呻吟。終于，伴隨著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我的上半身猛地穿過了那個狹窄的缺口！冰冷的、帶著自由氣息的空氣猛地灌入肺中！我連滾帶爬地掙脫出來，重重地摔在一條散發(fā)著惡臭、流淌著污水的露天排水溝里。
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下著冰冷的、如同細針般的雨絲。雨點打在我滾燙的臉上，混合著污泥和汗水、血水，帶來一種近乎虛幻的清醒。我躺在污穢的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貪婪地呼吸著這自由的、骯臟的空氣。
逃出來了…暫時。
但這自由，冰冷刺骨，彌漫著血腥和硝煙的味道。
“盤古計劃”…軍方…陳教授…還有張振那張正在潰爛的臉…這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鎖，牢牢地鎖在我的脖子上。他們不會放過我。而“歸零”…我釋放出的那個惡魔…它失控的后果，僅僅是想到，就讓我不寒而栗。
我掙扎著坐起身，背靠著冰冷濕滑的排水溝水泥壁。左臂的傷口在冰冷的雨水刺激下，反而麻木了一些。我顫抖著，再次拿出那部特制平板。屏幕亮起，幽藍的光芒在灰暗的晨光中顯得有些詭異。后臺程序依舊在運行，“歸零”的猩紅圖標如同惡魔之眼，靜靜閃爍。
監(jiān)控畫面大部分已經(jīng)斷連，顯示“信號丟失”。但其中一個位于基地外圍崗哨的隱蔽攝像頭，竟然還能工作。畫面里，基地入口處一片混亂。幾輛閃爍著藍色警燈的黑色防爆車粗暴地沖開大門，穿著臃腫白色全封閉防護服、如同生化怪物般的人員正快速架設(shè)隔離帶。一些士兵戴著防毒面具，槍口警惕地指著各個方向，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張振…他怎么樣了？被控制住了嗎？還是…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那粘稠黑液的一部分？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我甩甩頭，試圖驅(qū)散這令人作嘔的想象。
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必須活下去。必須找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弄明白“火種”和“盤古計劃”的真相，更要完全掌控“歸零”——這把能帶來毀滅也能帶來…某種未知可能性的雙刃劍。
去哪里？
家？不能回。朋友？不能連累。所有常規(guī)的社會關(guān)系，此刻都成了最危險的陷阱。
我的目光落在平板上。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動，點開了一個隱藏極深的圖標——一個不起眼的、偽裝成普通地圖應(yīng)用的灰色程序。這是我自己編寫的一個“暗網(wǎng)”爬蟲和節(jié)點掃描工具，代號“鼴鼠”。它能繞過常規(guī)網(wǎng)絡(luò)監(jiān)控，掃描并定位一些極其隱秘、通常只存在于地下世界傳聞中的“安全屋”或“黑市節(jié)點”信息。
屏幕閃爍，復(fù)雜的拓撲圖和加密數(shù)據(jù)流飛快滾動。過濾掉那些明顯是陷阱或不可靠的信息…需要一個足夠隱蔽、有基礎(chǔ)生存條件、最好還能接觸到一些特殊“資源”的地方…
突然，“鼴鼠”的掃描界面猛地停頓了一下！一個極其微弱、但信號特征異常獨特的節(jié)點被捕捉到了！它的物理位置指向…城南？一個被標記為“已廢棄多年”的大型地下人防工程——代號“鐵穹”！
信息極其有限，只有一條殘缺的、似乎是多年前某個匿名黑客留下的加密日志碎片，經(jīng)過“鼴鼠”的暴力破解，顯示出只言片語：
“…鐵穹…深層…舊時代遺產(chǎn)…網(wǎng)絡(luò)節(jié)點異?！枪俜健⌒摹啬谷恕?/p>
鐵穹？守墓人？廢棄人防工程深處的異常網(wǎng)絡(luò)節(jié)點？還有這個充滿不詳意味的代號…
這地方，聽起來就像是為我這種走投無路、身懷致命秘密的人量身打造的墳?zāi)埂蛘弑幼o所？
風(fēng)險巨大。但比起落入“盤古計劃”手中，或者暴露在無處不在的追捕下，一個藏在城市地底深處的、帶著神秘色彩的廢棄堡壘，似乎成了唯一的選擇。
冰冷的雨水順著額發(fā)流進眼睛里，帶來一陣刺痛。我抹了把臉，混合著污泥和血水的手在臉上留下污跡。目光掃過平板屏幕角落里，那個依舊在閃爍的、代表“歸零”后門的猩紅圖標。
它像一個烙印，一個詛咒，一個…或許也是力量源泉的鑰匙。
“守墓人”…我咀嚼著這個陰森的名字。無論你是誰，無論鐵穹深處藏著什么，我來了。
帶著我的“火種”，我的“歸零”，還有滿腔的怒火與疑問。
我掙扎著從污水中站起，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身上的污泥，卻洗不去那股深入骨髓的血腥和硝煙味。左臂的傷口在寒冷和移動中再次傳來尖銳的刺痛，提醒著我現(xiàn)實的殘酷。我辨明方向，朝著城市南面那片被遺忘的、如同巨大鋼鐵墳塋般的廢棄區(qū)域，一頭扎進了灰蒙蒙的雨幕之中。
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身體像灌了鉛，失血帶來的虛弱和寒冷不斷侵襲。我只能盡量避開主干道，在狹窄、骯臟的后巷和堆滿雜物的拆遷區(qū)邊緣穿行。雨水打濕了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帶走本就所剩無幾的體溫。偶爾有早起趕路的人影在遠處匆匆而過，我都立刻像受驚的野獸般縮進陰影里，心臟狂跳。
依靠著平板內(nèi)置的離線地圖和模糊的記憶，我穿過了破敗的工廠區(qū)，翻過銹跡斑斑的鐵絲網(wǎng)，腳下是混雜著工業(yè)廢料和垃圾的泥濘土地?？諝庵袕浡F銹、化學(xué)藥劑和腐爛物的混合氣味，令人窒息。
不知走了多久，天空的鉛灰色更深沉了一些。在一片荒草叢生、堆滿巨大混凝土碎塊和廢棄機械的荒地盡頭，一座低矮、如同趴伏巨獸般的鋼筋混凝土建筑，沉默地矗立在雨幕中。它大部分被掩埋在地下，只有幾個如同巨大煙囪般的通風(fēng)口和一處傾斜的、布滿鐵銹的厚重金屬大門暴露在地表。大門半開著，黑黢黢的入口像巨獸張開的口，散發(fā)出陳腐、陰冷的氣息。
門楣上方，巨大的、早已褪色的紅漆字跡依稀可辨：鐵穹人防工程-7號口。
就是這里了。
我靠在冰冷的、布滿鐵銹和水漬的混凝土門框上，劇烈地喘息著。雨水順著頭發(fā)流進脖領(lǐng)，凍得我牙齒打顫。門內(nèi)的黑暗深邃無比，帶著濃重的塵土和霉菌的味道。我拿出平板，屏幕的光線刺破了入口處幾米的黑暗，照亮了向下延伸的、布滿了干涸泥漿和碎石的陡峭臺階。
深吸一口氣，我踏入了這片未知的黑暗。臺階又陡又滑，我扶著濕漉漉、冰冷刺骨的墻壁，一步步向下挪動。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里激起沉悶的回響，顯得格外清晰?？諝庠絹碓嚼?，濕度卻很大，帶著一種地下深處特有的、泥土和巖石的腥氣。
下了大約兩層樓的高度，臺階盡頭是一個相對開闊的緩沖平臺。平臺連接著幾條不同方向的通道，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方。墻壁上殘留著一些早已熄滅的應(yīng)急燈外殼，以及斑駁脫落的、幾十年前的宣傳標語。
死寂。絕對的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和雨水順著入口流下的滴答聲。
“鼴鼠”掃描到的那個異常網(wǎng)絡(luò)節(jié)點信號源，就在這片迷宮的最深處。方向…應(yīng)該是東側(cè)那條通道？
我調(diào)整平板，點開“鼴鼠”的節(jié)點追蹤界面。代表信號源的微弱光點在地圖模型上閃爍，指向東側(cè)通道的更深處。我舉著平板，像舉著一盞微弱的燈籠，小心翼翼地踏入那條通道。
通道更窄，也更破敗。頭頂不時有冰冷的水滴落下。腳下是厚厚的、踩上去軟綿綿的灰塵，混合著不知名的碎屑。墻壁上布滿了各種銹蝕的管道和早已廢棄的線路?？諝獬翋灥昧钊酥舷ⅰＷ吡舜蠹s一百米，前方出現(xiàn)了一道銹死的、厚重的防爆氣密門。門框上方的電子鎖早已失效，指示燈一片死寂。
死路？
不對?！褒B鼠”的信號指向還在更里面！我仔細檢查著這扇門。門體與墻壁的接縫處，似乎有新的、人工破壞的痕跡？一些切割的斷口還很新，銹跡的顏色也略有不同。我用力推了推，紋絲不動。目光掃過門軸一側(cè)的地面——那里的灰塵似乎被什么東西反復(fù)蹭過？
我蹲下身，忍著左臂的劇痛，用右手摸索著布滿鐵銹和灰塵的門軸下方地面。指尖觸碰到一個堅硬的、微微凸起的金屬物！是一個隱藏在地板凹槽里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發(fā)現(xiàn)的杠桿把手！
找到了！
我用盡力氣，扳動那冰冷的金屬杠桿。
“咔噠…嘎吱吱…”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的通道里響起。那扇看似銹死的厚重防爆門，竟然在內(nèi)部機械結(jié)構(gòu)的作用下，緩緩地向內(nèi)打開了一條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的縫隙！一股比外面更陰冷、更干燥、帶著濃烈機油和電子元件老化味道的空氣，從縫隙中撲面而來！
門后，不再是粗糙的混凝土通道。地面是光滑的、布滿劃痕的金屬地板。墻壁上鑲嵌著規(guī)整的金屬線槽和管道，雖然同樣布滿灰塵，但明顯是更高規(guī)格的設(shè)施！幽暗的應(yīng)急燈光在通道深處微弱地亮著，勾勒出復(fù)雜的輪廓。
這才是“鐵穹”真正的核心？
我側(cè)身擠了進去。身后的防爆門在我進入后，又在一陣低沉的機械聲中緩緩合攏，隔絕了外面通道的微弱光線和雨聲，只剩下門內(nèi)這片更純粹、更壓抑的黑暗和死寂。
通道向前延伸，兩側(cè)出現(xiàn)了許多緊閉的金屬門，門上噴涂著模糊的編號和用途標識：設(shè)備間、儲藏室、通訊節(jié)點…大部分都覆蓋著厚厚的灰塵，顯然廢棄已久。
“鼴鼠”的信號強度在增強。光點在地圖上快速閃爍，指向通道盡頭一扇明顯不同的門。那扇門比其他的更厚重，材質(zhì)似乎是某種合金，門中央鑲嵌著一個早已黯淡無光的圓形觀察窗。門上的標識牌被灰塵覆蓋，但隱約能看出幾個字母：Cry…o…（低溫）… Net Hub（網(wǎng)絡(luò)樞紐）？
目標就在里面！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未知的恐懼和一絲找到落腳點的希望交織。我放輕腳步，如同幽靈般無聲地靠近那扇門。門沒有上鎖，厚重的合金門把手冰冷刺骨。我屏住呼吸，緩緩用力。
“嘎吱…”
門軸發(fā)出干澀的呻吟。門，向內(nèi)打開了。
里面的空間比預(yù)想的要大。像是一個小型的舊式數(shù)據(jù)中心。幾排布滿灰塵、早已停止運行的服務(wù)器機柜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黑暗中。房間中央，一張巨大的金屬操作臺占據(jù)了主要位置，上面散落著一些布滿灰塵的儀器和纏繞在一起的數(shù)據(jù)線。唯一的光源，來自操作臺后方墻壁上一個嵌入式的巨大顯示屏——它竟然還亮著！
幽藍色的光芒是屏幕的唯一光源，映照著操作臺和周圍一小片區(qū)域。屏幕上并非系統(tǒng)界面，而是不斷滾動著無數(shù)行深奧晦澀的、如同瀑布般的綠色代碼流！代碼流速度快得驚人，充滿了某種冰冷、精確、非人的韻律感。在這代碼瀑布的間隙，偶爾會閃過一些極其復(fù)雜的、如同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或星圖般的動態(tài)拓撲圖，散發(fā)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智能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操作臺前，背對著門口，竟然坐著一個人影！
一個極其瘦削、穿著早已洗得發(fā)白、不合身的舊式工裝連體服的背影?；ò?、稀疏的頭發(fā)像枯草般凌亂。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坐在一張破舊的轉(zhuǎn)椅上，面對著那面流淌著代碼瀑布的巨大屏幕，仿佛與這冰冷的電子世界融為了一體。
“守墓人”？
我的闖入似乎并沒有引起他的任何反應(yīng)。他依舊如同雕塑般靜止，只有屏幕上瘋狂滾動的代碼映在他佝僂的背上，明滅不定。
“咳…”我清了清干澀疼痛的嗓子，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有人嗎？”
沒有回應(yīng)。只有代碼瀑布流淌的微弱嗡鳴。
我向前走了一步，踩在布滿灰塵的金屬地板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突然！
那一直靜止的、如同枯木般的背影，極其緩慢地…動了一下。